第八十五章 北境
森林住民的欢呼声响起，不速之客在痛苦哀号之际被自己的伙伴拉到了一旁，而罴狩此时却走到了盾牌旁将利剑与盾牌拿起来细细观看，接着用力将利剑从已经扭曲的盾牌中拔出来，他发现这把剑比惯用的剑轻了些，却更锐利且坚硬。
接着，罴狩随手挥舞了利剑，赫然发现本来需要用较大力量才能斩断的树枝，现在只要掌握一定的力道便能轻松切断。
‘这是甚么东西？你们又是谁？南方人又是甚么？’
罴狩沉着脸问向那些不速之客，只见对方笑了笑。
‘好吧，依照约定告诉你们，说起来这也关系到我们此行的目的。’
‘目的？’
‘别急，先听我说，我们是海的子民，而岸边那群人则是南方人。’
‘我听说过你们，你们跟唐古纳之子有来往，但是南方人是甚么？’
罴狩问，那人看了罴狩一眼，似乎想观察罴狩的态度是真是假，再决定放出多少消息。
‘南方人是与北方人相对的称呼，所谓北方人就是你们所谓的草原之子，我们海民跟他们没有多少接触，但是听说他们前些日子进攻了南方，获取大量的物资，还利用和亲引进了南方的资源以及技术，我们认识的商人说了，现在在岸边与你们对峙的就是草原之主迎娶的南方妻子，所以相当善于使用南方那些稀奇古怪的作法。’
‘南方人……南方都使用这种武器吗？’
罴狩指着剑与盾，但不速之客只是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罴狩。
‘你在问剑，还是问盾牌？’
‘不一样吗？’
‘当然，那把剑是钢剑，就算在南方也是珍品，一个大村也就百来把，至于盾牌嘛……’
‘盾牌怎么了？’
‘你那张盾牌下面有写着小小的名字对吧，那是制作者与商店的名字，你这是北方货，是次品，在南方就算最差的军队也不使用这种品质的盾牌，这里会有这种盾牌是因为前一阵子海路还没打通，岸边那群人才勉强用这种东西，至于海路已经通了的现在……’
不速之客一席话让罴狩的心情瞬间掉到谷底，没想到自己一直喜爱的铜盾竟然只是次品，一想到对方将会拿着比这些装备更好上不少的武器来对付自己，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么目的呢，你还没讲目的。’
‘是啊，目的，我们是海民是商人，虽然货物抢来的比较多，但基本上只要有酬劳甚么都做，所以我家船老大让我们来接洽，问你们要不要与我们交易，只要你们愿意，我们愿意提供武器与粮食甚至对方的相关情报，一切都好谈，你认为呢？’
不速之客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而这提议在罴狩看来是不得不接受的选项。
森林西方平原的外海，小船缓缓移动。
绕过礁石，穿过海上突起的古怪海蚀地形，一座隐密的小岛赫然出现在眼前，这座岛四周被狂暴的海流所包围，只有最熟悉此处海水流向的水手才能安然通过，是座天然要塞，而此处正是海民们于这一带的基地，不少货物都会在此先行清点再转交买家，换取海民们需要的物品。
小船上的海民将船划向岸边，接着一个个跳上岸际，走向附近一面岩壁，用手在岩壁上以特殊的节奏连敲数下。
‘是谁？’
岩壁另一端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去森林谈生意的人，快让我们上去，我们还得去向老大报告！’
一人对着岩墙说话，接着只听到在岩壁上有股奇怪的声音，从一旁一座升降台缓缓降了下来，这升降台是用来卸载货物的器具，也是在表面上这基地唯一的入口。
几名海民站上升降台，拉了拉上方的摇铃，升降台开始被往上拉升，一往上便见到构造复杂的堡垒，在堡垒之中有不少人手持弩弓警戒，似乎只要一发现上来的不是自己人便会展开攻击，而敌人就算能击倒这些守卫也免不了因为升降台坠落而惨死。
很明显，海民们四处抢劫，被其他人称作海盗，自然在保护自己这件事上下了不少心思。
升降台渐渐停了下来，归来的海民们一个个钻入堡垒内的通道，往堡垒深处走去，在那里有着他们的领导者的休息室。
‘船老大！我们回来了！’
‘进来吧。’
海民们走入其中，在领导者的休息室中有两人，一人长相粗犷，看来身手不凡，而另外一人则相对瘦弱，但双眼有神，明显不是简单的人物。
‘船老大，森林那件事已经谈妥了。’
‘做得不错，来，我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其他船主介绍的商人，以后买卖还要与他合作。’
长相粗犷之人说道，显然他就是海民们的领导者，而另一人也向几人致意。
‘几位幸会，说起来森林那档事难道船主打算两面押宝？’
‘哈哈，只是小赚一笔，把廉价的武器变成高价的皮草与木材，他们说别抢劫商船，可没说不能资助森林那群人，何况我一点都不认为这样做岸边那婆娘会输，就算他输了，我们也会接管岸际城市，各位商人的好处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么说船主是看中城市利益？’
‘一成都有那种数字，有人会不想把全部握到自己手中吗？’
‘船主真是优秀的商人。’
‘好说，到时候还得倚靠各位的情报网，将这场战争弄得越胶着，我们的利益就越大。’
粗犷之人大笑着，彷彿已在为未来的利益加以庆祝。
岸际城市内，商业日趋繁荣，段炎除了军队一方有副官外，在城市管理方面另外设了执行官，而他自己则出任总执行官兼任指挥官掌握军政两大权力，以便管理两个截然不同构造的系统。
最近城市的入帐越来越高，除了木材、毛皮外，特殊的香料药草与新发现的矿产也是一大卖点，所谓‘挖金子的没赚，卖铲子的却赚翻’，不少商人刻意先一步到这个地方探勘，虽然有些人是为了调查矿产开挖的价值，但更多人则是为了先一步进驻此处的食宿工具产业。
──要是这个地方的战争能平息，我们愿意付出相对的权利金租下这个地方，但是现在做不到，我们没办法负担驻守部队的价码。
在交涉后，这些到森林内部探勘的商人给了段炎这样一个答案，一个预想之内的答案。
确实在战乱之际，这块土地除了开发的基本价值外还需要负担额外的保全费用，这笔费用就算是段炎愿意压低价格，拨出一部分的军队来担任商人们的保镳也会使商人收入下降，导致投资意愿降低，而在眼前的情况段炎也没办法找到额外的资金成立钱庄进行放款招商，因此只能先将重心放在与森林住民的作战上。
事实上，段炎也认为自己应该将重心放回战场而非是城市经营了，因为最近不只己方，就连阵地北边交给北方人管理的区域都败多胜少，这件事让他相当挂心，所以让副官将对方的进攻与撤退等等过程详细写下，并且让第一线的部队汇报情况。
‘指挥官，所有的证词都在这了，还有附近的猎户、商人以及哨戒的目击证词。’
副官将一大叠资料放到段炎面前，他快速翻阅这些资料，突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道理，为甚么商业损失会比军队的损失来得少？’
‘不是因为军队在第一线作战吗？’
‘没这回事，阵地虽然容易损失，但坦白讲还挺便宜的，就算丢了整个边境，只要军队还在少不了多少军费，可商业市场一旦遭到纵火或抢劫，其损失就是个可怕的数字。’
‘说起来对方抢劫的比例似乎下降得很厉害，商人们对敌人入侵也没有太多意见，而不像过去会督促我们加强防守。’
副官说着，一边将一旁资料柜中旧资料找出来，赫然发现早期商业损失基本上都是军队损失的三倍以上。
‘看来情况很明显了。’
‘这意思是有内奸吗？’
‘毫无疑问，而且是商人们透漏的，这些人知道我不会对他们下手，所以与森林内的那群家伙达成协议，出卖了我们这边的兵力配置，而且还做得很明显……’
‘我去警告他们？’
副官问，显然对有人在背后上下其手十分不满。
‘不必，讲了也没有意义，反而会影响我方的资金与军费，这不过是回到南方的作战方式而已，现在开始连商人们也骗就行了，让他们之间的信任崩溃远比去指责商人要来得好。’
段炎说着走到了窗户旁，看着人来人往的港口，对于谁有本事搞出这麻烦的情况他多少心里有数，他唯一想知道的是对方会做到甚么程度。
在森林中的作战渐渐改变，双方过去没有互动，因此摆阵也好，计策也好全都可以明着来，但如今情况有变，作战的策略也必须做出调整。
段炎知道眼前问题的症结点在哪，事实上在南方作战需要人手时也常会请商人帮忙，自然也有泄密的危险，但是直接对商人出手是属于最后手段，因为那会破坏双方之间的关系，破坏整体后勤，因此只要没有立即的危险在南方不会有多少人选择对商人下手。
在衡量利弊后，段炎对于泄密这件事采取较轻微的手段，那就是扰乱作战，放出假消息，由多套消息锁定森林住民获得情报的来源，不过这动作只是个例行做法，因为段炎早已经猜出是谁在背后找麻烦。
‘果然是那群海上的浑蛋。’
段炎看着最新的交战报告后，冷冷地说道，一旁副官连忙发问。
‘指挥官，我们该破坏对方的沟通管道吗？’
‘不必，这浪费人力又不切实际。’
段炎稍稍想了想，随即否定副官的提案。
‘不然我们应该怎么做？这样下去我们只会继续输下去。’
‘继续输下去……似乎也不错……’
段炎说着，忽然站了起来脸上表情流露出一丝兴奋。
‘指挥官……？’
‘我问你，如果要一个人不买某样东西要怎么做？’
‘呃，抢他的钱？’
‘有更好的办法，你去查出对方的沟通管道，然后散播给商人们，让他们去分这块饼。’
‘等等！指挥官！这意思是！’
副官听了段炎的话，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只见段炎冷笑了起来。
‘我们的东西哪轮得到别人卖？搞烂情报市场，我们自己当卖家！对方想要情报我们就卖给他们，想要武器我们也卖给他们，要输要赢全部由我们决定，让这场作战谁都插不了手！’
‘这太疯狂了！’
副官大喊，但段炎心意已决，摆摆手，要副官去把事办妥。
副官见段炎已经决定，只好接受，遂离开指挥官办公室。
‘好了，我把你们的财路给斩了，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会到此为止吗？’
看着海边来来往往的船只，段炎正做着投石问路的举动，试图在不直接掀起冲突的情况下将海盗们逼出这次的战场。
森林住民最近查觉到与段炎的阵营之间的作战有着诡异的发展，段炎一方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可奇怪的是对方越输阵地却越大，人却越多，经济却越繁荣，相反地森林住民一方却陷入了奇怪的状况，那就是一直战胜，但却总得不到好处。
关于这点，虽然没有人有意见，但拉斯古的成员在对自家人宣布战胜之余，不得不先一步将高层聚集起来进行检讨。
森林住民的高层是由族长、战士长者与大战士所构成的体系，由于森林内部自给自足相当容易，所以经济体系并未成为部族内重要的议题，反而是征战才是重点，所以才会形成这样偏颇的高层构造。
罴狩属于高层中大战士的位置，在拉斯古内部，族长只有一位，战士长者与大战士则有数位，全是来自拉斯古内部的不同聚落，族长是共主，但也没有绝对的话语权，毕竟在森林住民内部，口角的最终解决手段就是决斗，族长就是再威猛也没办法接连对上数名战士长者与大战士而不落败，因此保持了其他人的话语权。
‘各位，我们又战胜了，但是却又不得不撤退，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族长开口说道，一名大战士一听便跳了起来。
‘这问题很明显！那就是为甚么要撤退！以前有撤退吗！与白鹿之子作战时有撤退吗！我们拉斯古从不言败！输了大不了把命丢了！需要像头傻鹿还没见到猎人的影子就惊恐地在森林里乱窜吗？’
‘你说的我懂，但是对方是南方人。’
罴狩明白这名大战士的意思，实际上他自己的想法也差不多，但是为了打胜仗他决定忍耐。
‘南方人又如何！’
‘我们要削减对方的土地，接着再一举进攻，我们要赢只有这个方法！’
‘罴狩！你这家伙！自从从对方那得到情报后就变了！变得贪生怕死！你这样下去跟那群懦夫有甚么不同！’
‘你说甚么！’
‘我说你懦弱！’
‘你想死吗！出来！到战场上！让我把你身上的熊皮扒下来！’
罴狩一听对方说自己懦弱怒气瞬间升了起来，在森林住民之间这是极大的挑衅，因此回嘴要将对方身上的熊皮扒下来，也就是说要将对方荣誉抹煞殆尽。
当两人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之际，一旁的族长发话了。
‘你们冷静点，眼前的情况确实要检讨，罴狩你去向海民接洽，我们这边暂时按兵不动，如果接下来还是没办法改善情况就准备总攻吧，反正武器差不多都到齐了。’
族长开口，两人看在族长的面子勉强闭上嘴，但心中对入侵者的怒气越来越强，而这也让在场众人知道总攻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近海，海民的堡垒一如往常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耸立，海民的船队有许多只，彼此有势力范围通常互不侵犯，但是随着某些船主的势力增大，也有渐渐蚕食其他船主势力范围的倾向。
不过大体来说除了高层外，海民不太在意势力范围被并吞，毕竟不管地位再低的海民都有话语权，因为海上的生活需要每个人的每一份力量，不管是哪个船主就是在规矩上能掌握船员的生死，实际上太过霸道还是会被窝里反解决掉，因此公正的分配，并倾听说服其他船员，适时展现自己的能力对船主而言相当重要。
也因此海民们的人口流动其实相当频繁，其忠诚也比较接近契约制，也就是在这艘船就服从这一边的船主，而到了那一艘船，便奉那一艘船主为尊，不过这种忠诚的改变需要交换契约双方的见证与宣示，如果没有见证与宣示等同背叛或是间谍行为，当事人可能就会奉船主的命令，带着渗血的伤口到海底跟鲨鱼们打招呼。
在森林边际的海域过去并不是一条繁荣的海路，但最近此处聚集的海民越来越多，原因其实就在于这里不必卖命，又有大笔钱才能挥霍，而当这些海民进入岸际城市加入消费者的行列时，岸际城市的经济因此变得更加繁荣，也让海民们的生意变得更加稳固。
与段炎合作后，此处海民们的船主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坐在案牍前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这些文件其他人看来枯燥乏味，但这位船主却看得津津有味，因为那正是这只船队的收支状况。
自从船主选择以和平的方式与段炎共享利益，愿意与其合作的商人人数显着增加了，他也不必再去大量抢夺财物，反而利用增加的资金投资各项产业，时逢岸际城市正在发展，百废待兴，因此手边的资金以利滚利，换得了数倍的收入，这表示他能将自家的船队扩增数倍。
这也表示这位船主的野心急遽增强，他现在更想要岸际城市这只会生金蛋的母鸡了。
既然想要在契约下取得岸际城市，获得治理的正当性，那么就不得不去催促森林住民们加强攻势，以便趁虚而入，他相信只要南方人处于弱势，而他又取得一定数量商人的支持，让这城市易主绝对不是幻想。
然而，现在要在意的是，岸际城市的拥有者已经用行动做出简单的警告，也就是扰乱森林住民与海民之间那微弱的同盟关系，似乎就是在暗示海民不应该再继续越过界线了，这也让船主有所警觉，知道要拿到岸际城市不是那么简单，毕竟要是动刀动枪导致城市基础设施需要重建，那么就白费夺取这的目的。
话又说回来，其实船主还满喜欢岸际城市那南方的奢华风格建筑，要是让他自己找人设计，不是变成要塞堡垒，那就是变成小木屋，不仅煞风景，也失去招商的魅力。
‘船老大，那群森林的猴子已经来了。’
忽然，有人敲了敲船主休息室的门，船主放下手边的文件，稍微想了想，接着开口。
‘把对方带到观景台，我在那里与他们会面。’
‘了解。’
船员应声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只留船主一人喃喃自语。
‘终于来了，这群傻瓜，接下来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呢，行船久了，自己当海浪还真不习惯啊！’
船主边说边笑，穿起了出外的衣物往观景台走去。
海上波光淋漓，却又暗潮汹涌，海民们在船上有说有笑，不时穿过大浪让海水喷洒在脸庞却不以为意，倒是罴狩越来越不舒服，几乎要将胃给吐了出来，若非战士的脾气让他不肯示弱，现在船上恐怕已经满是异味。
阵阵海浪带来的压力非同小可，船只摇摇晃晃让罴狩感到体内翻腾，他能够面对最凶猛残暴的怪兽也不怕死亡，但面对波涛汹涌的海浪还是无能为力，与唐古纳部族不同，拉斯古部族不在靠海的地方，第一次见到广袤无际而又无可掌握的大洋，罴狩的感觉并非难以理解。
好不容易到了岸上，船员们先行通报船主，而在那之后罴狩被带到了堡垒最上方的观景台。
观景台是与灯塔相同，只不过一个是开放的，另一个则是有功能性，但不管哪一个都让罴狩感到十分不舒服，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在眼前展现，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头晕目眩，显然他不是能与大海搞好关系的人。
坐在石椅上，罴狩尽量不去看海，但接连不断的海浪声还是让他浑身不对劲。
‘船老大很快就来了，你在这等着吧。’
一名船员向罴狩喊话，但他只是摆摆手，明显连话都不想讲了。
没多久，长相粗犷的船主上到了观景台，对着罴狩哈哈大笑。
‘你们终于来啦！坐船好玩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下次还是去森林联络我们吧。’
见罴狩的脸色不佳，船主却笑了起来，接着又摇摇头，露出惋惜的表情。
‘其实你们本来能不来的，或者我也可以用大船去接应，但我却选择了外行人最难适应的小船，你们知道是为甚么吗？’
‘不知道。’
罴狩摇摇头，胸口怒火中烧，他可没办法接受别人明着耍自己。
‘在船上的人都知道水不能信，风也不能信，太坚信迟早会葬身海底，但你却信了。’
‘甚么意思？’
船主说得很隐讳，罴狩越来越疑惑，明显无法理解船主的意思。
‘是情报啊，在那之后，你们放弃购入我们的情报，而向其他人购买情报了对吧？’
‘那又如何！你们的情报是错的，而且也比别人贵，我们怎么可能遵从错误的情报把战士送往死地！’
罴狩怒声说道，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却遭人戏弄，若非此时身体状态不好，照平常的状况必定有场决斗。
然而见罴狩发怒，船主只是笑着。
‘因为准确，因为便宜，因为两者皆具备？就是这样才有问题啊，不明白吗！’
‘你想说甚么！’
船主持续冷笑，却不再言语，让罴狩完全摸不着头绪。
带有碱味的海风吹过，观景台上罴狩与船主面面相觑，森林的战士大多是直肠子，因此罴狩并不明白船主才在话中的意思。
船主见罴狩还是一脸疑问，打从心底叹了口气，终于松口。
‘你还真不了解问题在哪？’
‘不明白！你明讲就好，何必绕来绕去一大堆？’
罴狩怒道，船主摇摇头，一脸可惜。
‘看来你们是胜利无望了，也罢，就跟你说说吧，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对方的情报准确过头了？’
‘准确……过头……？’
‘没错，在征战之时，我们多半会去猜测对方取得的情报到何种程度，又会取信到甚么程度去做何种判断，但你们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到底是甚么？情报不就是要准确，这哪里不好了！’
‘情报准确没甚么不好，但是如果你们完全相信那份情报，就会导致对方能够顺着推算你们的行动，接着在必要的时候派出大量部队逼你们撤退，相信你也有印象吧？’
‘是又如何？’
‘我问你，如果连我们这群人的情报都是错的，为甚么有人能给你们既便宜又正确无比的情报，而且每次都正确到能完全取信你们的程度？’
经过船主这一指点，罴狩忽然想到最近的战斗都是他们意气风发地将对方的防御工事毁坏，接着便准备撤离，原因在于经过情报指出对方的大部队在附近，所以过去进行破坏的时间就成了先一步撤退的时机。
然而如果情报是对方放出来的，就表示这一切早已在对方的掌控中，更表示己方完全落入了对方的圈套．撤退时机的恰到好处，反而帮助了敌人对灾损的控制。
换言之，情报确实准确，可是完全了解对方的同时，就表示对方也能完全摸清楚己方的行动，森林住民们会在何时攻击甚么地方基本上都能推测出来，这远远比双方完全不知情，彼此摸黑有着更大的优势。
‘给我们情报的人是……’
良久，罴狩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哈哈！终于懂了吗！没错，只要是偷偷打听的消息必定有出入不是吗，唯有你们的敌人才能给你们正确无比的情报，可是既然你们完全相信了这情报，那就表示对方也能够主宰你们的所有行为，何时攻击，何时撤退，他们制造出自己的隙缝，装出被击倒，给你们一点蝇头小利，却将你们逐步蚕食，明白了吗？’
‘难道我们一直都被对方玩弄吗？’
‘南方是发展最久的区域之一，地形十分平坦，彼此多攻伐，因此从中发展出许多战术的基本应用，甚至发展出棋子游戏来，简单说要玩这类情报战术没人会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你就放宽心吧，因为你们不是唯一被玩弄的人。’
船主大笑着，罴狩却是打从心底感到痛苦，因为这表示这段时间人员的损失都是他造成，他为此感到后悔，心中也泛起了对南方人的无尽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