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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最后的威胁2
“那么德王妃呢?你又从她那儿知道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喘着粗气,声音喑哑地问寅吉,并再次甩开他的手。
“那个娼妇今天早上给我递了一张纸条。”
“纸条?”
“纸条上写了八个字——‘锦盒乌龙,厨子是真。’”
闻言,我蓦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并且随即紧张不已地四处张望。然而,除了微微摇曳着的枯黄的竹林,我什么也没看到。在我这样做的同时,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逼视着我,眼神充满了憎恨。
“坦白说吧,寅吉,你究竟要我做些什么?究竟要我做些什么,才肯放过他?”我深吸一口气,极其焦躁地说。
“我要你做些什么……”男人喃喃地说着,好一阵神情恍惚。接着,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凶恶,他猛地扑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对着我的脸颊胡乱亲吻了起来。我立刻挣扎了起来,并且急中生智地突然抬起脚,用力踩向了他的一只脚。吃痛惨呼的偷袭者终于放了手。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恼火地问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还能对你干什么?吻别呀!我说小离,你不会这么吝啬吧,连这最后临别的礼物,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吻别?”我重复着,抬起手背,极其厌恶与用力地擦拭着脸颊上刚刚被他亲到的地方。
“没错,难道你没察觉吗,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
“噢,我想起来了,你刚刚已经说过,你准备用我的死来成全你,成全你福王的名声……因此,逼死我就是你最后威胁我的条件,是吗?只要我死了,你就愿意为我保守住他的秘密,是吗?回答我,寅吉……”
“不急不急,不要一下子把我们彼此最后的底牌这么快暴露嘛。在此之前,不如让我们先说点别的?譬如,我们可以说说他给陆展风下套的真正原因?噢,小离,看得出,你也极为关切此事……咦,你皱眉干嘛?还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难道这件事,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嘿嘿嘿,好一个‘当局者迷’呀。要知道,说到底,他给陆展风下套可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是的,”寅吉微微点头,“他不能容忍你的名誉遭到任何的非议,尤其是牵扯到所谓的乱伦……”
“兄妹乱伦?”我声音发颤地说。
“没错。当时获悉你我身世秘密的只限于元帅府里的几个人,而且还是那……老娼妇亲口说出来的。但是,他,你的这块心头肉,对此却毫不知情,他还处在云里雾里,急不可耐的情绪当中。是的,‘兄妹乱伦’的事让他那惊人的忍耐力已经到达了极限,否则,他就不会为了你,在‘忘忧别院’,让整个左派的正义帮投降曹岳。一句话,因为你我这种所谓的特殊的关系,他在‘忘忧别院’方寸大乱,马失前蹄。不过,他并不甘心。听说,他还曾派人到我们长沙的府邸里,在那个老娼妇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个什么见鬼的牌位(注:孙复兴的牌位),因此,我猜想,他又一下子怀疑起来,而这种怀疑连同我们那种让他不堪忍受的所谓的亲兄妹的关系合在一起,更加凶狠地折磨着他,直到他想到对陆展风施展‘反间计’。是的,他就是想要顺着陆展风这边入手,试图接近那老娼妇,为的就是刺探她的口风,伺机了解你我身世的真相。而这,不用说,就是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姑息‘老风’呆在那珠宝铺里并允许‘老风’数次私见那娼妇的真正原因……我说小离,他对你还真是上心,连那封那么重要的密诏都肯拿出来,当作诱饵……”
“什么,你说什么?”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这句话。
“嘿嘿嘿,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我派展风潜入你们正义帮中,伺机而动,图谋密诏,没想到却被他识破,并趁机加以利用,来了个‘反间计’……”
“你是说笼脊镇的时候,小谢他……他……”
“没错,在笼脊镇,谢永儿绝对是装晕,故意让他身上那密诏被展风抢去。对此,我深信不疑。不然,你说,为什么这个独臂小子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陆展风靠近他的时候就突然晕过去了?之后,自以为顺手牵羊的展风在‘王记珠宝铺’落脚,并如你那位军师期望的那样,开始与那个娼妇在铺子里数次见面,为最后来元帅府中救我逃跑做着互通消息的准备。可怜我那个憨厚的部下与那不要脸的娼妇不晓得,不晓得他们两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会面,其实不仅落在了他的眼里,更是被李小甲曹岳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李小富,给窥探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不过,这个李小富也挺有意思的……啊,不说这个小人,我们言归正传。你要知道,小离,你的这块心头肉和李小甲曹岳的目的完全不同,后者完全是冲着那份密诏,欲得之而后快;而他,则是想要通过密诏来确认你我之间的关系……”
我蓦地浑身哆嗦了起来。
“嘿嘿嘿,小离,看得出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是吗?不过,为了证明我对他的了解,为了证明我已经掌握了他足够多的秘密,足够到完全能凭此去向曹岳告密,我现在还是要把你此刻可能已经想明白的事给说出来,虽然这些事说起来……有些曲折,有些晦涩。是的,这封禅位密诏与你我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我认为,他必定是这么计划的:陆展风拿了密诏,告之那娼妇之后,那娼妇又传了纸条通知我,于是,我们必定会渴望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必定会准备逃出元帅府,而临走,就会发生他迫不及待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在他看来,若我与你真是亲兄妹,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是德王的亲骨肉的话,那么,这封密诏上写明的皇位继承人自然指的是我,你这个亲妹妹对我继承大统不构成任何威胁,我必定不会杀你……但是反过来,情形就不一样了……如若我们不是亲生兄妹,那自然只能表明我不是德王的亲儿子,你这个正儿八经的遗诏继承人就会对想要继承遗诏,坐上皇位的我构成绝对的威胁,于是,我就只能大义灭亲,通过那娼妇给陆展风带信,让其杀你灭口。
“一句话,他是想要通过观察我们对密诏的态度和反应,来判断你我之间真正的关系的。密诏只不过是他抛给我的诱饵,我们是不是亲生兄妹才是他最在意的……或者不如说,你才是他最最在意的。为了你,他可以低三下四,甘做厨役,而你呢,很快,又将为了他,而牺牲自己……啧啧啧,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呀……”
“够了!别再说了!”我痛苦地一声低吼,蓦地转过身,靠到临近走廊一侧的一根大竹子旁喘起粗气。
寅吉大概误以为我恼怒之下要离开,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了我。
“别急,小离,我还没有说出我最后的条件呢。”他说着,用另一只手探入怀中摸出一个木头做的小瓶子,递给了我。
“什么东西?”我抓着小木瓶,心跳加速地问。
“你猜猜?”他危险地笑着,松开我,伸手按在了他的眉心处,接着,冲我扩大了笑容,“怎么,还没猜到?难不成,当真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我说好表妹,你忘了曾经你用那‘碧绿丝’(注:一种毒蛇,详见上部)头上的毒瘤替我解毒的事了?”
“什么?你是说这瓶子里装的……装的是……”我抓着瓷瓶的手突然剧烈地哆嗦了起来,因为过度激动,我竟突然说不出话。
“没错,就是‘胭脂烫’!卫红衣今天一大早刚刚研制成功的‘胭脂烫’!”
“难怪……难怪德王妃说红衣最近弄来了许多老鼠;难怪徐衍说她在研制什么毒药,还拿老鼠和狗做试验……”我喃喃地刚说到这儿,就被寅吉打断。
“是的,找那些鼠狗就是为了试药,而且每每拿它们做过试验之后,它们尸体双眼间偏上的部位总要被挖去……为的自然就是不暴露‘胭脂烫’这种剧毒的痕迹……你也知道嘛,中了‘胭脂烫’的人,眉心处会留下一个死亡之吻的。啊,我忘了说了,现在你手里的这种‘胭脂烫’可是卫红衣的改良品,它的毒性更加猛烈,一旦中毒,再不会有所耽搁和拖延,将会立刻毒发身亡。是的,这就是那些鼠狗成功的试验品带给我们的启示。”
寅吉一边说,一边又伸手入怀,似乎是探入前襟整理一下东西。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的这个动作却突然让我看得呆住,我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眼睛一眨不眨。他不悦地问我在看什么。
“寅吉……你第一次找我谈合作,要与我联手对付曹岳的时候,你就做过类似这样的动作
——数次伸手探入怀中,仿佛要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交给我似的……”
“半成品的‘胭脂烫’,我能拿给你吗?”
“你……你……”我一时间被他凶残的神情噎得说不出话。
“是的,那时胭脂烫尚未研制成功。当时我刚刚得知展风搞到了禅位密诏,心里狂喜,不过对于你的处置,我还有些犹豫……一方面,我很想急着对你下手,因为你已经是我继承遗诏继承皇位的最大妨碍啦;但是另一方面,我……我又有些犹豫……噢,我当然不会是因为别的……别的什么而犹豫迟疑,我只是……是的,我只是考虑到怀里的毒药还是‘半成品’,担心它的毒性不太稳定,不能一下子把你……毒死,所以就最终没把它拿出来。”
“原来如此,幸亏表哥你详细说明了,否则说不定我还会自作多情,以为你当初是顾念着我们昔日的情分,对我不忍心下手呢。”
“啊,小离,你这话说得真像……刀子!叫人听得心……心里……疼……”
“你要挟我,要去向曹岳揭发他的秘密的那些话,就不像刀子?”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了……我的好表妹,我的好小离,你要知道,现在,我只期待着你去完成一件事……”
“你是要我吃了这‘胭脂烫’,然后去……勾引曹岳,让他也染上这种剧毒,是吗?”(注:胭脂烫是通过男女亲热的方式,传递剧毒的。具体详情见上部寅吉初染胭脂烫的部分。),
寅吉沉默以对。过了片刻,他才喑哑着声音开了口,“虽然如今失去内力的你,会因此毒发身亡,但是,小离,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曹岳呢?你能保证曹岳……感染了‘胭脂烫’之后,一定会死?你可别忘了,他现在可是身中‘情苗’之毒,假若这两种毒性彼此相克的话,恐怕……你就要大失所望了。”
我咬牙切齿地说。
“嘿嘿,关于这点,就不劳表妹操心了。你唯一需要明白的一点就是,那个害了我孩子的杀人凶手的小命,现在正握在你的手心里。”寅吉说着,突然冲我异样地笑了起来,“小离,趁着外边现在没人,咱们要不要来一个热辣的吻别?”话音未落,就突然伸出双手牢牢地捧住了我的脸颊,让我的脑袋丝毫动弹不得。
我又羞又怒,连忙抬高抓着木瓶的那只手,并将之凑到我嘴边,接着,我张开咬开了木瓶瓶塞,抖动手腕假装要把木瓶摔砸在地上。至此,意图轻薄我的男人才停下来,把我松开。接着,他一把托住我欲摔木瓶的手,一手从我嘴里抠出了瓶塞。
他沉下脸把瓶塞重新塞了回去。
“啊,忘了告诉你了,红衣今天一大早刚研制成‘胭脂烫’的时候,就被李小甲叫走了。李小甲说曹岳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离,小离在哪儿?’所以,我的好表妹,我想现在,我应该提前向你预祝,祝你——马到成功。”话音未落,他突然将木瓶塞给我,闪身走出了竹林。很快,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卫红衣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