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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的第一年(四)
1998年1月10日 晴
趴粪坑
班长说我的臂力不够,训练双杠一练习时,身体放下去后,总是撑不起来。
于是,他给我单独安排了一个粪坑,练习臂力。
前几天吊单杠,战友们提起我的两只脚,我搏命般吊着苦练臂力,掉下来吃沙,我认了;如今还得趴粪坑做俯卧撑,看着粪坑表面飘浮着浓浓的肥料,蛆虫爬来爬去,还得忍。
我用力地做着俯卧撑,大声地数着个数“1、2、3、4......”。
陈文进见我趴在粪坑上做着体能,在队列里扭头对我笑了笑,不幸被班长看到。班长立即怒吼:“陈文进,你XXX再笑一个试试看?信不信我敲了你的两颗暴牙!”
“杀鸡儆猴”!班长的恐吓,不仅吓着了陈文进,同时也震慑了我们。
训练结束后,班长把全班集合在一起,严肃地对我们说:“二排有一个叫侯先武的新兵,今天单杠二练习一口气卷了八十多个,人家就牢记两个字“多练”,你们想偷懒,只会害了你们自己。”
候先武,我认识的,福建三明的,瘦个子,长的不高,二排的班长们都叫他“猴子”,难不成他是“孙悟空”,短短二十天练的这么厉害?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趴粪坑”这种待遇,可不是人人都可以轻易得到的。
我要用“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武装头脑,明天如果安排我继续趴粪坑,说明班长太重视我了,他是有意培养我,感谢他的照顾。
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1998年1月13日 晴
班长发火
吃过晚饭,我们坐在房间的小板凳上看条令条例。
蒋超上完厕所回来,班长让他吹一口气闻闻。他抬头朝天对着空气吹了一下,班长问:“你抽烟了没?”
蒋超低下头,默不作声。
班长一声大过一声的,连续问了他三次:“烟放在哪里?”
蒋超才小声说:“放在水壶里面。”
班长拿着蒋超的水壶,打开盖子倒出烟,数了数有十几支烟。
新兵连开训时已有通知:在新兵集训期间,绝对禁止任何新兵抽烟、喝酒。
这一刻,空气仿似有些凝固了,我们都不敢出声。
班长命令蒋超站好,他摇头晃脑的不以为然。班长当时就火了,拨起就是一脚,蒋超被踹的后退了几步,撞到储物柜边上。
班长拿着烟批评他时,他还是有些不服气,跟班长顶了几句后,班长就把他带到了连部。
前段时间,我们几个同班战友开玩笑时,陈文进摸了一下蒋超的头,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家乡男人的头摸不得,摸了之后,家里人就会生病,他还报告给了班长,幸好班长没说什么,只是要求我们以后不能再触摸蒋超的脑袋了。
搞的班里的几个人,现在心里还有些想不通,不就是摸一下头吗?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封建迷信。
昨天,蒋超在吃中饭的时候,因为想吃鱼头,就把鱼头切断,准备用勺子打到自己的碗里,当即被班长制止,并将他的勺子和饭碗都扔进了洗碗间。
班长说蒋超,自己只顾自己吃,也不问问别的战友吃不吃?根本就不知道团结,不知道照顾班里其他战友。
尽管,班长的动作有些粗暴,但是出发点是好的,我们二班是一个整体,蒋超在小节和小事方面,的确没有做好,我们作为战友,也没能及时地提醒蒋超注意。
蒋超是彝族的,没读几年书,特点是重义气、为人豪爽、不拘小节。
平时挨班长的批评时,班里无论是那个新兵,都是迅速地低头认错。
唯独他还以为是在老家,力气大、会摔跤,班长就会给他面子。
事实证明,问题面前,人人平等,是蒋超他想错了。
班长带着蒋超从连部回到班里,当着全班的面,让蒋超给我们道了歉,班长也对自己粗暴的处理方式,对蒋超表达了歉意。
这次教训对蒋超来说,有点深刻;对班长来说,也是提个醒,以后别太粗鲁,文明带兵。
1998年1月15日 阴
姜永贵的离开
姜永贵走了,一位来自辽宁庄河的同班兄弟。
因为身体上的原因,复查没有通过。
一个月相处下来,二班的战友里面,我是唯一能欺负他一下的人。
他没有一点坏脾气,平时怎么开玩笑,也不会生气。力气大,经常闹着要跟蒋超扳手腕,还敢挑战班长,号称“打败一排无敌手”。
每个周日的大扫除,他总是抢着干最累的活。端着部队发的黄脸盆,不知疲倦地往返去卫生间打水,鞋子和衣服,都被水湿透了。
我们负责洗地板、擦鞋架、抹玻璃、摆鞋子,卫生搞完之后,班长检查,让我们爬在地上看床下有没有沙子时,他总是说没看到沙子,然后,免不了被班长一顿“好骂”。
其实,班长那是故意的。床下哪能没有沙子,我们又不是“吸尘器”。
姜永贵走了,我可要惨了。有他在,我训练倒数第二,不怕。因为,他始终牢牢占据倒数第一的位置。
现在,他走了,我没有“垫背”的了。
试问新兵二班还有谁?敢与我争倒数第一!
上午,姜永贵临上车前,抱着班长号啕大哭,鼻涕都哭出了一串串的气泡。
这位师弟在训练中,经常被班长骂得晕头转向,加上又长期考核“拖后腿”,十分不受“待见”。
可姜永贵离开时,我特意看了看班长,只见他红着眼睛、紧闭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滚。
想不到在我眼中,班长那么冷酷无情的铮铮硬汉,也会有柔情的一面,平日里没发现,这说明我对班长的了解,还远远未够。
随着姜永贵的离开,从此,二班的兄弟,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1998年1月20日 晴
战术训练
上午训练前,班长当着全排战友的面,将队列训练中时时与我相伴的“十字架”,用力地扔进了炊事班的柴火堆上。
他正式宣布:队列训练,我已经完全达到合格的标准。
脑后少了一个支撑点,多多少少还是让我有些不习惯,它陪伴了我个把月时间,尽管,它只是一横一竖简单的两根木头,但是,时间久了,木头也会产生感情的。
想起刚开始队列训练时,我时常偷懒将武装带扎得松松的,因为这样的话,在训练中身体做动作,人会稍微舒服一点。我扎好了武装带,拿起“十字架”,请班里的师兄弟帮我调整、固定,班长看见我的武装带扎得松松垮垮,总是会大声地凶我:“收腹、扎紧内腰带、扎紧武装带、把腰挺直了,头给我顶住,听到没有?”
一眨眼,它变成了过去式,如今班长想凶我,又得去重新找别的理由了。
“十字架”,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常想念你曾经带给我的一些回忆。
下午的训练课目:战术基础。
全连集合,观摩由班长们组成的“战术示范班”,给全连新兵作动作示范。
班长们在新兵面前,个个显得勇猛无比,战术动作看的我们新兵目瞪口呆。
观摩结束后,新兵一排被带到营区后门外的战术训练场,各班分开训练。
班长再次作了示范:卧倒、出枪、各种姿势的匍匐前进,动作一气呵成,看的我们再次羡慕不已。
为便于掌握动作要领,先学分解的卧倒、出枪动作,再学连贯的。
全班战友在班长的带领下,全神贯注投入训练。
卧倒出枪时,需要在左肘立起、右手出枪的同时,用左手虎口使劲拍弹匣,“啪”的一声之后,迅速全身伏地完成卧倒动作。
不出一会,全班战友的左手都破了皮,两肘也磨出了血。
为了追求拍弹匣的那个“猛”劲,我的虎口撞麻了、肿了,班长很满意我的这个动作,不仅表扬了我,并且让我给全班作了示范。
大师兄刘富强训练中“开小差”,出枪动作有点迟缓,没能跟得上整个班的节奏,班长批评他时,他嘴里低声嘟囔了两句,不小心给班长听到了,随后,班长对他进行了很严格的“加练”。
班长命令刘富强拿着81式自动步枪持枪站立,听口令不停地卧倒、出枪、起立,我们站在一旁,看到血从他的左手腕处流出。出枪的时候,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浸透了作训服的袖口和肘部。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流着泪重复着班长下达的口令,卧倒至一颗粗壮的白杨树下,他突然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枪,用头猛烈地撞着树,嘴里喊着:“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班长纹丝不动地站着,脸色镇定,不为眼前的一幕所动;我们四个新兵傻傻地愣着,一动也不敢动。
班长等刘富强喊累了,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说:“喊吧!你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军事素质不过硬,上了战场,你这种人只能当个炮灰。明不明白?还有你们这些人!”
班长说完后,用眼神狠狠地扫视了一遍队列中愣着的四个人,目光所到之处,令人胆战心惊。
碰到这种“冷血”的班长,除了拼命练,你实在是找不到其它解决的办法。
战术训练,是实打实的硬碰硬,来不得半点虚的。
晚上,班长去连队领回来云南白药和正骨水,亲自给我们的伤处,敷上了药。
刘富强写了一张纸,折好后,趁班长出门的间隙,悄悄地交到了班长手里,被我的“千里眼”看到了,不用猜的,他写的一定是悔过书。
这说明一个道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还说明了一个道理:“再硬的骨头,也怕温柔的‘化骨绵掌’。”
1998年1月24日 月亮
紧急集合
夜里八点,一排的四个班长站在宿舍门口,命令我们全部脱了衣服,穿一条大马裤“继续”上床睡觉。
自从天色暗下来之后,今晚我们已经被紧急集合了三次,战友们个个疲惫不堪,都快成“惊弓之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嘘、嘘、嘘……”急促的哨音又响了,我快速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打好被包,赶紧向外面跑,刚出门就给班长骂了回来,原来是没有戴帽子。
我回去在下铺的床底下,摸索好一阵子才摸到帽子,戴好它准备出去集合。我看到宿舍里仍然有一个黑影在忙碌,原来是大师兄刘富强,他还在着急地打着背包。可偏偏越是着急,背包越是容易“散架”,我跑过去用手帮他压着被子,他使劲把背包带拉紧,打好结。
班长在外面喊着:“新兵二班的,不要着急,今天晚上我们紧急集合,搞它一夜。”
这话说的太吓人了,简直是把我们当牛一样用的。
我和刘富强打好背包入列,参加排里集合点名,四个班长检查我们的着装之后,下达围着操场跑三圈的命令。
新兵们在前面跑,班长们在后面追,跑着跑着有些战友的背包没打紧的,开始慢慢地松开了,被子、鞋子、褥子、牙缸等个人物资,掉了半个操场。
二排、三排的新兵,也在进行紧急集合训练。
我看到他们的班长,轮流在新兵的后面猛追,大声叫着给我跑快点,而且,个别班长还用脚,飞踹着背包没打紧又跑得慢的人。
感到万幸的是,我没分在新兵二排或者新兵三排,XXX,个别班长简直是“土匪作风”。
最终,在新兵连干部的干涉下,一夜的紧急集合,缩短至半夜,各排先后结束了“折腾”。
上床已是快十一点半了,疲惫的身体和忐忑不安的心,都迫切需要休息、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