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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的第一年(三)
1997年12月25日 晴
十字架
几天的队列训练,让我有些吃不消。
班长说我的军姿太差,得想个办法治一治我喜欢“伸脖子”的坏习惯。
湖北老家冬天冷,在家时只要一进入冬季,就得窝在火炉边烤烤火,在户外脖子都是缩在毛领子里头,所以,湖北的兵都有这个“毛病”,只是我相对比较严重一些。
今天,我的“专用装备”来了,是一个“十字架”,木头做的,第一眼见到它,我想到了死去千年的耶稣。
班长让我站好,调整军姿,然后,两手使劲勒紧我的武装带,拿起长长的“十字架”从后背中间,直接插入武装带。
班长交待我说,后脑勺一定要紧紧地贴住木头,只有这样才能纠正“伸脖子”的毛病,据说“十字架训练法”是学的阅兵方队的经验。
训练中,背着这个“十字架”,相当引人注意,一天下来,我在新兵一连算是出名了,不管是干部,还是班长或是新兵,见到我脸上总是挂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微笑。
晚上,我躲在被子里面对自己说:“可恶的‘十字架’,它该不会陪着我度过很漫长的一段岁月吧?丢死人了,我一定要努力训练,争取早点扔了它。”
1997年12月28日 雨
教育讨论
下雨,不用训练,全连新兵上政治教育课。
不管怎么样,上课是坐着的,总比站在太阳底下训练舒服。
张指导员在台上讲课,我们新兵坐在底下认真地听课、记笔记。他在黑板上用粉笔板书教育内容,新兵写完后必须立即坐正,把腰杆挺直看前面,否则班长要作记录,课后算帐。
坐在小板凳上,我开起了“小差”,想起了以前读书时,理科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初中学几何,求边长、求角度,我多半是拿尺子量,对错全靠蒙的。
荆州读书时,学的专业课,像机械制图、电工原理等等又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幸运的是第三年毕业考试抽考代数,我像中了“头奖”一样,考试居然及格了。那次,好多平时比我学习好的同学,都没考及格。97年的3月份考试,因为成绩还出来,我心里没底,怕考的不好,6月份拿不到毕业证,吓得我赶紧主动的打了一个月的暑期工,挣了一百块钱,原计划是准备交补考费的。打工时,我把代数放在床头,晚上睡觉前认真复习,算是做足了功课。结果既没用上钱,又做了那么多的无用功。
语文和政治,我一直比较喜欢,学习还算认真,当过两年的政治课代表,这也是十多年的学生时代,我当过的最大的官。
现在来到部队,不用学理科了,来文的,我有信心可以学的好。
下午,班里组织讨论时,班长问了全班两句话:“如果训练坚持不下去,你会不会选择逃跑?如果你发现你的同班战友,有逃跑的念头时,你是选择向班长报告,还是选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前面的一个问题,很好回答。
但是,后面的一个问题,有点考验人。选择向班长报告吧,等于向班长告密,背叛了战友;选择装作不知道吧,等于眼睁睁地默认他犯错误,给集体抹了黑。
我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
“告诉你们,逃跑,你们是永远逃不掉的。逃跑,这种恶心的念头,你们连一丁点儿都不要有。我跟你们讲,营区外面到处是纠察,火车站、汽车站遍布我们的眼线,那怕是一根针,没有缝隙它也插不进去。再说了,如果你们逃跑的消息,被父母知道了,那么他们既担心你在部队的前途,又将在乡邻面前抬不起头,你们还愿意做这样的逃兵吗?”班长是个急性子,没等到我们的回答,他倒先急着下结论了。
经过他的这么一“引导”,那怕是个二百五,也该知道怎么去说了。
对后一个问题,我说的是:“先劝他打消逃跑的念头,毕意他还得给部队留下好印象,不能因为这件事,搞的全班好像防贼一样的;如果,他还犹豫不决,不管那么多,立即向班长报告。”
1997年12月30日 新兵二班 睛
指挥唱歌
昨晚点名时,队列里不知道是谁放了一个屁,新兵排里有几个战友,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排长在队列前训斥说:“笑什么笑?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有屁焉有不放之理。这点小事,就能让你们忍不住笑,你们还像个革命军人吗?”
晚上,加班搞体能,班长对晚点名“发笑”一事,火气大了,全班集体加练至半夜。
今天上午,训练休息的时候,姜排长给我们唱了一首“小白杨”,声音洪亮、感情丰富,赢得叫好声一片。
我发现当兵的人唱歌,简直是手来擒来,人人有“两把刷子”。
晚上,没搞体能,新兵一排安排在二班的宿舍里学唱歌。
每个班轮流派人上去指挥唱歌,新兵二班没人敢上。
班长站在一边大声喊:“二班的这帮鸟人们,你们会不会炒菜呀?”
我把心一横,自告奋勇地走上前。
学着班长指挥唱歌的样子,左脚向左迈出一小步,把两手一伸说:“来来来,一排的战友们,我是一个兵,预备唱。”
全当下面唱歌的人,都是一盘小菜,使劲炒了你们。
班长鼓励我再指挥一首,没问题,只当是多炒一盘小菜。
上台,我面红耳赤,两腿打颤;下台,我脸不红了,心情平静。
坐在小板凳上,新兵二班的战友们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自己的胆子,经过刚刚“大场面”的历练后,好像壮大了一些。
1998年1月6日 晴
母亲的来信
收到母亲的来信,真的是太高兴了。
班长说了,收到信的人,必须做50个俯卧撑,才能顺利地领走信件。
部队的规定,没有任何理由可讲,只有服从。
儿子你好:
你的来信,我们以收到。你须利的到达部队,我们放心了。我们现在一切都好,你自己照顾自己,你生活还习惯吗?吃不好,买点吃行吗?我做娘的心,你是最知道的,就是挂你这呀那呀!你说你以长大,办事有分寸,我就更放心了,慢慢心里也就习惯了。
斌斌,你叫爸爸跟你转组织关系,他到了学校没有找到,又到中学去查,要几天,我在家里作急。你望回信,爸爸没友时间每天十二点才回家,我就给写了回信。
斌斌,你脸上长的青春痘好些了没有?如果,药用完了,就写信给我们,我们给你去医院弄药,把它弄好。
斌斌,你现在训练很紧张吗?你一定要听首长的话,苦练杀敌本领,当一名合格的人民JFJ战士,搞好领导关系,团结战友。田鲁芝跟你分在一起没又?
斌斌,春节已快到了,亲戚朋友就应该写信问一问。
另外,开一、开元叔他们的牛不见了,我们几十人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思权、文新的牛一夜不见了,两条都被别人牵走了。
我们的老牛卖了,卖了一千六百元。爸爸半夜才回家,我又点害怕,所以就把牛卖了。
斌斌,我多叫你几声斌斌,就像你在家一样。我心里好高兴呀!就写到这里,妈妈写的不好,请原谅。爸爸说把组织关系搞好以后,又事在跟你讲,等几天一定寄来。
妈 妈
1997年12月30日
这是我的母亲,只有小学文化,简单且朴实的农村妇女。这是她一生中写出的第一封信,也是唯一的一封信。信中出现的错别字,错的让我感动。
只有记忆中那旧时的池塘,还荡漾着年少时的迷惘,深藏着母亲的忧伤。
------献给母亲
“我要认真训练,报答母亲。”我对自己说。
1998年1月8日 阴
厕所问好
上午,团里安排所有新兵进行体检复查。
我一直担心体重不达标,考兵时在荆州体检,我提前喝了二瓶矿泉水,才够100斤,勉强过关。
在团卫生队,我的体重轻轻松松过了100斤,来到部队二十多天,可以肯定的说,肉长结实了。
听姜永贵说,他可能会被退回去。因为在体检时,他主动地跟检查的军医说,每天晚上他都会尿床。
说完他呵呵一笑,我看不透他脸上的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无奈。
晚饭后,全班在宿舍内稍作休息。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请假上厕所,班长提醒我,时间五分钟以内,超过一分钟,俯卧撑10个。
一路小跑,刚进器械场旁边的厕所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想换个厕所,又怕肚子不争气,来不及。
我硬着头皮进去,借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见几个肩扛两条杠的老兵正在“蹲大号”,他们的嘴里刁着烟,吞云吐雾。
为了表达对他们的尊敬,我宏亮地喊了一声:“班长好!”
几个老兵中,有愣住了、有笑出声的。
其中,一个脸上黑黑的瘦个子老兵,一边蹲坑、一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以后上厕所,就不用叫‘班长好’了。我们都是来解决问题的,那怕是营长到厕所来‘办事’,大家都是平等的。再说,你叫这么大声,别人会难为情的。”
我赶紧回答:“是,记住了,班长。”
又是一阵充满善意的笑声。
经过这么一闹腾,肚子不痛了。
反正五分钟的假也请了,为了不白跑这一趟,我解开难脱的作训裤,小便一会,完了提起裤子,飞跑回宿舍,不然,怕真的超时了。
坐在小板凳上,我想:“这个在厕所对我说话的老兵,讲的还挺有道理的。部队是所大学校,问好也是要分场合的,怪我没考虑周全。”
下周轮到我当副班长,负责检查房间和洗漱间的卫生,我必须等全班所有人洗漱好了之后,再去整理牙刷和毛巾,否则,整了等于白整。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