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仇人偏是知己人

洛阳西郊，土山。

深夜，月夜，杀人夜。

孤山，孤树，孤独人。

明月高悬，孤山顶上，侯龙波背手而立，他在等人。

人来了。

来人却是威震天下的四合帮帮主莫问我，他策马而来，迅如疾风，由远而近，马蹄声碎，每一声，都像是践踏在了侯龙波的心里面-----人心当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与此同时，莫问我也已经看到了侯龙波的所在，突然停下了马，于是他胯下的那一匹万里挑一的龙驹，突然人立而起，一声嘶鸣，声震四野！！！

莫问我大笑，身影浮动，如同一朵飘浮的青色云朵，飘向了孤山山顶，对于他来说，别人的身法是轻功，而他，却无所谓什么“功”不“功”的，他的吃饭睡觉走路，无一不是神功------若非亲见，谁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超绝的武功？！

侯龙波却觉得分外的遗憾：面前的这个人，即便已经炼成如此超凡脱俗的神功，还不是整日醉心于阴谋诡计，做一些丧尽天良的坏事，如此卑鄙的人生，即便四海八荒无人能敌，又有何成功之处？

莫问我现在已经站到了侯龙波的身边，他狂奔至此，脸色却依然平常得很，足见他内力的深厚；侯龙波便向他躬身施礼，这是江湖礼数------即便要一决生死，礼数也绝不可废，所谓“君子死，冠不免”也。

莫问我看着侯龙波，忽然笑道：“侯帮主，我知道我们之间，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场单独见面-------却实在想不到，会在今天这样的形势之下。我原本以为，你我见面，也许会进行决斗，一决生死的。”

“这也是我最初的想法，我也许比一诺更想一剑杀了你。”侯龙波笑道：“威远镖局黄金大劫案事发之时，一诺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而我，则在湖南山中的那个雨夜，亲眼目睹了一切的一切-----这样的仇恨，这样的感受，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我体会得更加刻骨铭心。莫帮主，我不得不说，那件事情，你们做的实在是太绝了。”

“绝？原来这就叫做‘绝了’呀！！！”莫问我突然大笑，忽然又收住了笑声，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侯龙波，慢慢说道：“侯龙波，说句实话，你实在让我失望------如果是一山阁大战之前，你来找我，讲出这番话来，我会十分的钦佩你，称赞你的侠肝义胆，知恩图报，一往情深，置生死与度外，总之诸如此类的各种赞美你的形容词；可是现在时过境迁，你已经是天下四大帮主之首，很可能将一统江湖，你却还在跟我讲这样的寻常儿女之情------侯龙波，这是一个英雄，一个盖世英雄，应该讲出来的话吗？”

“那我就要好好向莫帮主请教一下了，”侯龙波脸上带着无尽的嘲讽，冷冷的看着莫问我-------这一刹那，他心里至少有几百次冲上去杀死对方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为什么同样的话，我现在就不能说了？”

“因为天下的形势。”莫问我冷笑道：“现在有人想要唯我独尊，他想要让整个朝廷，整个江湖，整个天下，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就是满天下无比顺从的‘奴才’，他的屠刀，即将落下------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着生死存亡。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你却还要计较过去的那一点点仇恨，岂非因小失大吗？！薛总镖头，既非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师父，他的死，不值得你去以死相拼------侯龙波，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你呢，难道要不爱江山，也不爱美人，只爱寻仇吗？！”

“莫帮主，恕我直言，你的前半部分论断，还有些道理，后半部分，简直就不是人嘴里能说出来的话。”侯龙波脸色阴沉，看着莫问我，丝毫也不给他面子，恨声道：“事到如今，你难道就一点点，也没有后悔的意思，也没有想到向无辜的薛夫人和一诺母女道个歉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威远镖局，只不过是蜀王殿下登上皇位的垫脚石而已------有谁会在乎一块石头的感受？！”莫问我冷笑，道：“至于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你我所在的这个江湖，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失败者，本来就不配享有任何尊严，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胜利者的道歉？-------更何况，就算现在我道歉，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说一句‘对不起’，薛总镖头和他的二十几个手下，就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吗？-----哈，我几乎忘了，他们都已经化成了灰，随风而散啦，又会从哪里爬出来？哈哈……”

“苍朗”一声，剑光急闪，莫问我身前不到三尺的一块巨大石头，已经应声而碎！！！

侯龙波手执利剑，剑锋指着莫问我，身体颤抖，不发一语------只是死死的看着莫问我。此时他的愤怒，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很好，侯龙波，你的表现很让我满意，你尽管已经出离愤怒，却还是能忍住，出剑之下，砍的是石头，而不是我。”莫问我大笑，道：“就凭这一点，我就更加相信，你能成为江湖霸主了-----如果你刚才砍的是我，那你现在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你说的不错，你刚才的话，将我的愤怒燃到了极点，我在这样的狂怒之下出手挑战你这样的绝世高手，自然会乱了方寸，死的人当然是我。”侯龙波忽然也恢复了镇静，他的脸上，又重新出现了他那标志性的十分欠揍的微笑表情：“我奇怪的却是，你刚才为什么却没有饭我来，向我出手呢？”

“因为我是行家，刚才的这种情况便是《九阴真经》当中所讲的‘怒，避怒，怒不逼怒’。”莫问我大笑道：“极度的愤怒固然会让你乱了分寸，向我进攻则必败；但我如果此时向你乘乱袭击的话，却又会让你的愤怒在极点之上，又冲上一个新的极点------所谓登峰造极，这个‘造’字真的很妙-------有了这样的愤怒做为底蕴，你的剑法和内力就会在刹那之间，达到天下无敌的境界，拥有无坚不摧的威力-------那时候，死的人就会是我了。”

“佩服！！莫帮主，现在的局面，也就是你不敢打我，我也不敢打你。”侯龙波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收剑入鞘，笑道：“也就是说，今晚我们这一战，怕是打不起来了，对吗？”

“架虽然不用打，但你报仇的目的依然可以达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刻引颈就戮，绝不反抗。”莫问我笑道：“你还是可以带着我的人头，去见你的一诺和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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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你一个人的人头根本不够。”侯龙波冷笑道：“即便你的四合帮所有的人都被砍下脑袋，也还是不够-----还有四川唐门，还有蜀王府……”

“这就是我要说的话，”莫问我笑道：“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杀了这几万人，或者几十万人，他们的亲人，也会找你报仇，也就是说，还会死掉几万甚至几十万人，无数人的生命，就会这样毫无意义的被消耗掉了-------侯龙波，这就是你要做的事吗？！”

“你说的，却也有道理，甚至不像你这样卑鄙的人所能说出来的。”侯龙波冷笑：“我当然不会为了一己私仇，而造成生灵涂炭，但请你也不要拿这些人的生死作为挡箭牌，来推卸自己的责任。”

“哈，我莫问我横行天下，如履平地，什么时候需要借助挡箭牌啦？！”莫问我大笑，道：“侯帮主，我想说的是，此时此刻，你需要问一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到底要的是什么？-----我劝你要好好想想，因为在你之前，有四个，甚至更多的江湖枭雄，天纵英才，都选错了答案------我希望你能够避免步他们的后尘，能想出新的答案。”

“莫帮主，你所说的这些人，也就是你们这几位前辈的帮主吧，你们追求的东西，无非就是金钱，美女，权力，名声，武功……”侯龙波笑道，此时他的心情，可不像他说话这样的轻松------与绝顶高手谈话，也像是一种对决，这里面的境界，绝非凡人所能够达到，甚至展望的。

“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为之疯狂了，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前辈，一辈子你争我夺，为的也不过是这些东西------我亦凡人，未能免俗也。”莫问我笑道：“李卓然因为感情受挫，所以发奋而建立一山阁，为的是情；龙霸出身卑微，所以拼命巴结朝廷，甘为鹰犬，为的是名；楚狂人盘踞江南，辛苦钻营，为的是利……”

“那你呢？你横行江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你究竟为的是什么？！”侯龙波看着莫问我，此时心中也不禁感慨：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比如现在莫问我的这一番心里话，绝不会对任何一个属下说的-----哪怕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儿子。

知己和敌人，多么矛盾的身份，却偏偏能够成为可能。

“我为的是权，权力，权威，藐视天下，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莫问我忽然睁大了眼睛，有些病态的呼喊道------也只有这样疯狂的呼喊出来，才可以释放太长的时间以来，自己压抑无比的心情------真的，除了侯龙波，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有资格，有能力，听他这样的倾诉-----真诚无比的倾诉。

“那你得到了吗？”侯龙波笑道：“莫帮主，先不说蜀王殿下的谋反举动，最后能不能取得成功；即便他成功了，天下也是他的，你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还是不得不低下你高贵的头颅-----你又如何能够做到你的什么‘唯我独尊’呢？”

“侯龙波，谁告诉你，我会永远臣服于那个蜀王了？他有何德何能，能做我莫问我的主人？！”莫问我大笑道：“现在，我助他起兵，不过是将他做成了上墙的梯子罢了-----墙都上去了，还要梯子干嘛？！”

他的意思很简单，辅佐蜀王登上皇位，然后找机会做掉蜀王，实现真正的“唯我独尊”------并不需要自己坐上皇位，只要掌握了这个朝廷的实权，便可以了。

“你果然比我想的还要雄心勃勃！！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你放下你的伟大计划，甚至甘愿将头颅奉献给我。”侯龙波看着莫问我，脸上带着调侃的微笑。

“很简单，刚才我说的，只是我的梦想------现在看来，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蜀王赢不了。”莫问我微笑道：“所以我也达不到这个梦想，什么‘唯我独尊’，只当是梦中的胡话吧。”

“你总算说了一句清醒的话--------不错，根据现在的形势，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蜀王赢不了，你也赢不了。”侯龙波冷笑道：“这就让我更加的佩服你，因为你就像一个围棋高手，当你从中盘阶段，看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取胜的时候，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失败了------远比那些看不清大局大势，负隅顽抗到底的人强上百倍。”

“原因很简单，既然是输定了，我就不想毫无意义的顽抗到收官阶段，下过围棋的人都知道，真要到了点目的时候，棋子都是要被清理出场的。”莫问我慢慢说道，忽然叹道：“但是，如果能够复盘的话，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输的原因也很好找：你们不够狠毒，或者说，你们的狠毒没有用对地方。”侯龙波微笑道：“恕我直言，一年以前，你们就应该提前动手，做掉当时无关紧要的两个人，如果这两个人一死，现在你们就已经是胜利者了。”

“哪两个人？”此时莫问我的眼睛里面，泛着可怕的红光------就像一个赌输了的赌徒，正在进行赌博过程的“复盘”，这个无比痛苦的过程被重演出来，对他们的内心，简直就像是千刀万剐一般的折磨。

“这两个人你都不会陌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太上皇。”侯龙波笑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或者整个去年的下半年，你们有大把的机会干掉我和太上皇，实际上，当时我们两个人，也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我的武功还没有什么突飞猛进，而太上皇，更是一只囚禁在南宫里面的蚂蚁-------可是你们并没有。到了今年，不谦虚的说，正是我们两个人，将整个朝廷和江湖的形势，进行了逆转。”

“你们都是上应天星的人物，所以我们没有想到杀你们，即便动手，也一定杀不了你们。更何况，”莫问我微笑道：“你成功的骗过了龙霸，太上皇也成功的骗过了皇帝，你们两个人，实在是我见过的演技最好的两个演员，那些名伶与你们相比，简直就等于从来没学过演戏……”

“过奖了，莫帮主。你能认输而且是提前认输，自然有你的条件。”侯龙波微笑道：“请尽管直言吧，侯某洗耳恭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侯龙波，你到底想要什么？江湖上的一切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你，难道你想登上龙椅，成为九五之尊吗？！”莫问我微笑道。

“不，恰恰相反，我希望再不要有人去争夺这个位子，或者说，让这个位子，从此能够按照他本来的顺序，正常的交接。”侯龙波慢慢说道：“在没有疯狂的阴谋诡计，没有江湖仇杀，没有兄弟阋墙，没有生灵涂炭，百姓倒悬------这就是我要的。”

“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因为你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莫问我长叹一声，道：“你要知道，有形的金钱，美女，权力，名声，甚至帝位，都能够争来，抢来，厮杀来；可是这样无形的东西，却是厮杀之外的事情了------你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做到：天意。”

“天意？”侯龙波的眉头紧皱，莫问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贼，可是，正因为他足够奸诈，所以他的见识，才足够深刻------这样深奥的问题，竟然只有他能够解答。

“不错，所为黄河清，圣人出；黄河混，天下乱。”莫问我微笑道：“人力不可以胜天，天意如何，决定了天下大势------昔日三国蜀汉诸葛丞相是何等威名，奈何天意已改，他六出祁山，逆天而行，最终落得星落五丈原------天意欲乱，虽济世之才不能安也；反之，天意欲平，虽枭雄并起，豪杰丛生，也不能阻也------汉高刘邦，类同无赖，却能上应天意，统一天下；西楚霸王项羽，是何等的盖世英豪，却依旧垓下被围，乌江自刎……”

“那依莫帮主之见，侯某是否符合了天意呢？！”侯龙波朗声说道，打破了莫问我近乎自言自语的论断。

“如果你不和天意的话，那一场惊雷，不就早将你化为齑粉了吗？！”莫问我大笑道：“尚有何问？！”

“那好，既然我侯某符合天意，就请莫帮主，今后助侯某一臂之力，早日将这乱纷纷的江湖，变成和乐融融的一体，即便变不成，也不要这样无意义的厮杀下去了。”侯龙波微笑道：“死的人实在已经够多的了。”

“这样说来，就又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了：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何论其他！！”莫问我笑道。

“请讲！”侯龙波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手，这是江湖中人礼貌的手势。

“四合帮可以听从你的指挥，但四合帮不能取消。”莫问我说道。

“可以，四合帮气候已经多年，盘根错节，何必取消！！”侯龙波答道。

“为了表示对威远镖局的谢罪，我可以放弃四合帮的帮主之位------侯帮主，你要尽力帮助我的儿子上位。”莫问我慢慢说道，这个表态，已经出乎侯龙波的预料------莫问我居然主动承担威远镖局大劫案的罪责。

“这却很难------请恕侯某言之不恭：贵公子莫笑云，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江湖上现在到处传说，他在逍遥谷前的大战当中，吓得拉了裤子，此等人物，除了狡诈，胆识.武功，魄力，样样他都不具备------他如果做了四合帮的帮主，不用外人进犯，他自己就早晚会死在帮众之手，你护不了他一辈子的。”侯龙波笑道：“莫帮主，你何不在帮中另选贤才，行古仁人‘禅让’之风，将帮主大位，传给此人？”

“哈哈……”莫问我突然发出一阵阵的狂笑，笑得侯龙波根根头发竖起，不寒而栗。

莫问我笑够了，方才看着侯龙波，道：“侯帮主，想不到狡猾如你，竟然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老夫此生最大的成功，原来竟是在这里------可叹，可悲，可笑！！！”

他的双目之中，忽然竟有泪水流出------如此忽然笑，忽然哭，奸雄本色，果然大异常人。

“莫帮主，在下究竟错在什么地方了？还请明言！！”侯东来正色道，他可没心思陪着莫问我哭笑无常。

“也很简单，是谁告诉你，我要传位给莫笑云了？！”莫问我傲然而立，骄傲的看着侯龙波。

“是你自己所言，将帮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侯龙波有些惊诧，他实在不知这无比狡诈的莫问我，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那么，是谁告诉你，我只有莫笑云这一个儿子了？”莫问我忽然大笑道。

“这……”侯龙波大惊，道：“莫帮主，江湖上从未传说，你还有其他的儿子……”

“这正是老夫的成功之处，我瞒过了所有的人。”莫问我大笑道：“莫笑云只不过是我当年，随手捡来的孩子，甚至我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捡到的他，我都已经忘记了；你知道，四合帮在江湖树大招风，我的儿子，随时都会成为仇人攻击的目标-----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傀儡，替我真正的儿子做挡箭牌，至于这个挡箭牌是不是英雄豪杰，关我屁事？！”

侯龙波的目光，都已经仿佛被冰冻住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狠毒最无情的一个故事了------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亲情”，这一刹那，所有的对莫笑云的刻骨仇恨，都已经无足轻重，他只是可怜这个人……

“莫帮主，你刚才说，这个挡箭牌表现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侯龙波忽然想起了莫问我这句“别有用心”的话，赶紧问道------今晚上真有意思，他竟然和自己的死对头莫问我，真正做到了“无话不说”，肆意的将自己的秘密分享给对方，好像两边不是生死仇人，而是生死好友一般------其实即便是生死好友，也不会向对方，袒露如此机密大事的。

“这有什么好疑问的？莫笑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替身而已，他的作用，便是用来掩护我真正的儿子成为新的枭雄，成为四合帮新一代的领袖。所以他的表现好坏与否，其实都不重要，我的儿子能够挑起大梁的时候，这个工具就失去了他的作用。”莫问我的脸阴沉无比，却还是能笑的出来，他慢慢说道：“而一个工具如果失去了作用，自然到了该扔掉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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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是要杀了他吗？！”侯龙波大惊道。

“当然，不然呢？留下他继续给我丢脸？！还是煽动人心，与我的真儿子争夺帮主之位，引起帮内大乱？！”莫问我大笑道：“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工具而已，侯帮主又何必如此关心！！”

“莫帮主，任何人在你眼里，原来都不过是工具罢了------即使是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侯龙波叹道：“人之无情，何至于此！！”

“这就是权力的代价，你现在之所以不能理解，只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品尝到权力的滋味。”莫问我笑道：“等你真正做到大权独揽，你就会知道，把任何人当做工具，这就是你的工作，就好像农夫种田，工匠做工，织女纺布一样，生杀予夺，随心所欲，这就是你每天要做的事情-----任何感情，都会成为你实现目标的牵绊，所以你必须学会，挥剑断情。”

“受教了。”侯龙波冷笑，看似对莫问我的这一番话嗤之以鼻，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却实在是相信的-----他相信，不代表他就一定会选择继续走莫问我他们这样老一辈江湖枭雄的老路；侯龙波继续问道：“现在莫帮主，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儿子，到底是哪一个了吧？”

“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天与你短暂交手的傅连文，名义上，他是我的外甥。”莫问我微笑道：“他生下来的第三天，我就杀了他的生母，将他交给我的妹妹……”

“所以为了保住你这个绝顶的秘密，当傅多情向你妹妹求婚的时候，你提的唯一要求就是，他必须陪伴你的妹妹，隐居在那座逍遥谷里，对吗？”侯龙波微笑道，此时此刻，心里的很多谜团方才一一解开：傅多情的满腹怨恨（强迫一个不愿意离开繁华江湖的人，隐居在一个破山谷里二十多年，他的怨气会有多大，就可以想象了------可是你不能想象的是，如果你的老婆练了《九阴真经》这样的功夫，常常变得不人不鬼，却又睡在你的身边的时候，那样的怨气究竟会有多大）；傅连文的颐指气使（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且他的武功已经大有所成，他明白，这次江湖大会，就是他接班工作的开始）……

“侯帮主，你果然聪明，我们继续我们的谈话吧，侯帮主，你能保证，帮助傅连文，掌控四合帮吗？”莫问我笑道。

“可以，我侯龙波在此保证。”侯龙波笑道。

“那好，从现在开始，侯帮主，你可以随时拿走我的人头，去向薛夫人交差了。”莫问我微笑道。

“你错了，莫帮主。你根本不用死，更何况你死了，你的手下还会来找我报仇，杀起来太麻烦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心慈手软的。”侯龙波微笑道：“我有更好的主意。”

“更好的主意？”莫问我微笑道。

“对，更好的主意。莫帮主你忘了，去年的湖南山中，伏击威远镖局的那件事情，带队行动的是你的‘儿子’莫笑云，而那笔黄金，最终是送往了蜀王府。”侯龙波笑道：“也就是说，这件黄金大劫案，你也可以是后来才知道的，是莫笑云受了蜀王府的蛊惑，临时起意，犯此大罪-----你为人父母，袒护自己的儿子，也在情理之中------《春秋》大义：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天下虽大，却没有人能说你的不是。”

“你这个思路很好，只是破绽也很多：为什么我的‘儿子’莫笑云，敢于擅自做主，为了蜀王府，做下如此大案？！”莫问我微笑道，看来，侯龙波的这个“方案”已经打动了他------既然莫笑云已经非死不可，那么他怎么样死，就不那么重要了，如果能为自己和侯龙波的“联盟”发挥最后一点点用处，那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原因，却也实在简单，江湖早就疯传，莫笑云武功不怎么样，在床上的功夫却实在很有一套，蜀王的王妃，却是天下有名的美女之一，生性风流，而蜀王殿下，却偏偏患有不举之症……”侯龙波微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表面上让我嫁祸给莫笑云，实际上，你的真正目标是蜀王府。你真正的目的在于，让我和四合帮，脱离蜀王府的指挥，对吗？”莫问我冷笑道。

“我是醉翁之意，你呢，你却是‘犹抱琵琶’了。”侯龙波笑道：“你已经料定了蜀王府必败，自然不会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给他陪葬的-----该你下决断的时候了，莫帮主。”

“好，你我约定，就照此办理。”莫问我笑道：“侯帮主，还有一件事情，为了巩固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决定，将我的外甥女傅青青，嫁给你------我们成了一家人，也就不存在相互背叛的可能了。”

“傅青青？！”侯龙波吃惊道：“莫帮主，贵外甥女的性格着实火爆，我这个人实在不喜欢吃辣椒的……”

“你又错了，她只是我送出的一件礼物而已，至于你喜欢不喜欢，那是你的事情。”莫问我冷笑道：“侯帮主，告辞了！！”

不等侯龙波回答，他已经飞身上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