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拢兵十万守咸阳

木盆中的水腾起袅袅热气，光洁的丝绸浸入水中，洁白慢慢润成灰暗色。赵高伸手浸入水中揉了揉。感觉到丝绸上的温热，想象着把它烫在额头上应该会很舒服。

这些天虽然没有人前来暗杀他，也没有朝臣当面再驳斥他，但是他却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让他身心俱疲，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正当他要把丝绸上的水拧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赵高都不用看便知道是阎乐来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大人，那公子立明天不能去太庙受封了！”阎乐匆匆赶到，一进屋子便赶忙说道。

赵高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据说是今天出去狩猎被野兽给伤了！”

“什么？狩猎受伤了？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明天便要登基，今日正好就受伤了？”赵高显然不相信这个巧合。

阎乐点了点头说道：“属下亲自前去查看了，确实伤的不轻。到现在他还在昏迷之中。”

赵高随手把丝绸丢进了盆里，水花立马溅了出来，阎乐赶忙一跳躲开。赵高摇了摇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阎乐闻言应了一声“是”，却没有着急立马走开，反倒是有些担忧地问道：“大人，公子立那伤势恐怕一时半刻也好不了，这太子谁来当啊？”

赵高冷哼了一声，说道：“哪有那么复杂，秦国公子虽然死了不少，但还活着的也不是一两个。公子立自己倒霉是他运气不好。明日早朝再找一个便是了。”

阎乐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赵高自己想当皇帝，便以为别人都相当皇帝。可是秦国现如今的模样，除了他谁想当皇帝呢？

一夜无话，等着第二天赵高来到大殿的时候，百官早早已经候着了。虽然赵高现在没有皇帝之实，但胡亥死后，他这个丞相已经代为行政许多日子了。这种权柄力量跟皇帝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但是赵高丝毫没有这种自觉，他这些天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动手杀胡亥。胡亥死后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大秦朝给隔离开了。文武百官都对自己俯首称臣，但是他们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臣子。大秦的一切依旧随他的意愿调动，但是他感觉自己距离大秦越来越遥远！他感觉自己被隔离开来了，这种感觉在无数个场景中不停地出现，让他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感觉。

当天踏入咸阳大殿的时候，这种感觉再一次来了。原本正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纷纷住嘴，各个大臣们全都站直了身子不敢动作。

赵高皱紧了眉头，他现在很希望有人能跟他主动说两句，或者给他一个微笑，但是没有人敢这么做。

或许赵高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明白他最后为什么会落于这个处境。或许他会觉得这些个大臣是羡慕自己的地位所以用沉默来抵制自己，或许他会以为这些个大臣是恐惧自己所以不敢跟自己说话。甚至他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是个小人，因为自己残害忠良过多而导致大臣们对他不满……

这些当然都是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赵高最大的错误在于他太过于崇尚力量而忘记了温柔——过刚则易折。

他在秦始皇身边呆的时间太长了，他看到嬴政以无上皇威压制这个天下，主宰这个天下，李斯王翦这些个传奇人物都根本不敢与之敌对。他以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便是力量，便是威势。当初他交给胡亥那种深居阿房宫养帝王气势的办法气势也是他内心深处觉得很了不起的办法。他筏子内心的认为只要站在最高的位置，以残酷手段制造强压便能够活得一切人的臣服。当他根本看不到嬴政亲自前往草庐看望王翦的温柔，看不到嬴政为李斯置办宅邸的温柔，看不到嬴政对蒙恬这些个小将领提携夸奖的温柔……

一刚一柔，一张一弛，这才是嬴政的帝王手段。

赵高直到现在也没有领悟这一点，他只是强自支持者，在自己的威压气场将要崩坏的时刻，他依旧在试着用强压逼迫着这些个臣子臣服。

“你们方才在讨论什么？”赵高皱眉问道。

“启禀丞相，栗城又被破了。”国尉上前说道。

“什么？这才多长时间，那刘邦便又破一城？”赵高着实吓了一跳。

国尉点了点头，一脸的担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守栗的是谁？”赵高怒问道。

“皇诉。”国尉回复道。

“斩了他！”赵高怒道：“若不严军法，大秦将领们都不知道我的厉害！一败再败，真要那些个反贼攻到咸阳城吗？”

赵高在这个时候依旧打算杀鸡儆猴。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咸阳城中的大臣们已经全都站在了一起孤立自己，他想要消融这些人对自己的孤立，便只能从咸阳城外着手。或许杀了皇诉，便有大臣畏惧而站姿自己身边。

国尉抬头看了赵高一眼，眼神中有些茫然，有些愤怒，还有些嘲讽。

赵高愣了一下，看着国尉强自站直了身子：“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皇诉已经战死。”国尉淡淡地说道。

赵高瞪大了眼睛，人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斩？一拳打在了空处的感觉让赵高一时间也无所适从。

“那宿城的兵马呢？”赵高赶忙追问道，当初杨熊虽然战败，但是还为秦国保留了一万多人。皇诉竟然战死了，那皇诉手底下的军队还在不在？

“已经全都没有了。”国尉低声说道。

赵高再一次慌了：“完了，完了。那些反贼竟然已经如此厉害了！这怎么可能？章邯不是已经把他们打怕了吗？关东局势不是已经缓解了吗？怎么还有刘邦这么一个人敢打我秦国栗城？”

群臣都低着头看脚尖，浑然不管站在大殿之前的赵高一脸茫然。

“不行，关东的军队全都调回来，不能都散在外面了。”赵高说道。

国尉却叹了一口气：“丞相大人，若是把关外的军队全都抽回来，沿途各路反贼会围追堵截根本不可能成事。再者只要大军一撤，士气全无，反贼进攻更会势如破竹。”

“现在我们手中还有多少军队？”赵高问道。

“五十万大军已经十去其六。十万阵亡，二十万主力随章邯投降，不过已经被全部坑杀。现在大约还有二十万人。”国尉回复道。

“那就尽可能地多把人掉回来守函谷关，不能让反贼再这么打下去了。”赵高有些慌张地说道。

国尉点了点头：“有十万大军应该可以了。刘邦所部大约是十万，我们以十万人守之应该不成问题。在这只抽调一般人，关东地区应该问题也不大。”

“那就赶紧下令去！”赵高着急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