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偷袭
收买复兴联盟的部队向己方偷袭,而后再以此为藉口发动反击,致使乌尔联邦无法以保护同盟为藉口介入战局,这就是小猰的下策。
这种作法理论上是可行的,毕竟复兴联盟人数就算再多,基本上就是群杂兵,能被称作精兵不到一万,因此不管哪个村庄出手都有很大的机会能将复兴联盟击溃。
然而,这种做法最大的弊病在于太容易被预测,小猰不认为神殿没想到这种作战方式,问题在于神殿会以何种方式防范,毕竟复兴联盟内部成员混杂,加上治军并不严谨,因此以收买手段来策动并掌握整个复兴联盟的动向显然是防不胜防的作战策略。
小猰认为神殿可能会要求复兴联盟暂时安分,或者让部队重新编队来规避责任,但没想到神殿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致使小猰收买了复兴联盟的成员假攻击成功,且木舒胡茨发出讨伐声明后也没甚么太大的动作,只淡淡发表声明,表示己方永远是盟友最好的伙伴,此类不着边际的内容。
接着,没过多久,神殿又发出了一则让小猰如何都想不通的声明──希望氏族成员能够帮助友邦,一同抵御外敌攻击。
请猫看守鱼,请麻雀照顾麦田,请氏族保护复兴联盟,神殿的做法完全超出了小猰的想像,他敢保证乌尔联邦的氏族绝对会刻意找复兴联盟的麻烦,轻则不予理会,中则延宕战局,有心者甚至会从背后偷袭复兴联盟,神殿出的招数完全让人无法理解。
战局过度向己方靠拢,小猰感到一阵阵恐惧,他绝对不相信神殿会犯下这样低级的失误,因此他不断找寻相关线索,想知道神殿打算做些甚么,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古怪的线索──神殿正扶持着某些商人成立第二家合作金库。
在前方战况吃紧时成立合作金库,神殿究竟想做些甚么,小猰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到了极限,他完全摸不清未来的发展。
而就在小猰头痛之时,复兴联盟与木舒胡茨以及氏族间的角力战开打了,正如所有人所预测,复兴联盟的部队不堪一击,连战连败,一路被追着打,只有格拉墨村手中的部队还有些战绩,其他的部队根本是来充数的。
接着,依照小猰的想法,氏族也好,木舒胡茨也好,全分走了神殿送往复兴联盟的战利品,整个复兴联盟除了格拉墨村外基本上已经濒临瓦解,全靠织姝等人在支撑,离崩溃不过一线之隔。
事情发展至此,小猰等人基本上可以举杯庆祝了,特别是木舒胡茨一方因此处理了大量负债,更是喜不自胜,可小猰依旧感到奇怪,神殿的举动实在过度不寻常。
很快地,小猰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就在木舒胡茨清偿债务后,神殿终于出手了,他们提出了证据,揭发有人正利用合作金库资助外敌,但被揭发的合作金库并不是小猰等人所成立的合作金库,而是神殿私底下扶持的合作金库。
之后在三方会议上,神殿提出了设立了针对合作金库的金流管理制度,当然氏族依旧大力反弹,可是神殿却以有实际例子出现大声驳斥,要求将所有金流移动公开,否则神殿不排除动武。
虽然刚大赚一笔,但与复兴联盟之间的战斗还在持续,没有人想要再开战线,加上合作金库还没运行便已经胎死腹中,所以氏族们妥协了,至此小猰才明白神殿到底在想些甚么,原来对神殿而言,复兴联盟的战争不过是幌子,只是为了让金流监管制度通过的假目标。
说到底,复兴联盟赢不赢跟神殿本来就没有太大关系,木舒胡茨恢复力量反而有助于牵制西北联盟,如果能用这些物资来换取氏族金流公开也是无比划算,且氏族本来就算是乌尔联邦的一份子,这不过就是变相给资源要氏族增兵,而增了兵加大开支后氏族还是没钱经营非法钱庄,只是回到了原点。
到最后,小猰才发现,自己忙了半天,想要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神殿与氏族间的矛盾并未成长,他想复兴村庄的路似乎越来越远。
乌尔联邦西南一隅,以复兴联盟与木舒胡茨为主的战争正在进行,这场战争相当诡异,战火看来四处蔓延,但却又缺了热度。事实上确实如此,虽然在战斗的是复兴联盟,但没有人不认为他们是乌尔联邦的棋子,因此乌尔联邦做事不急不缓,自然也使得战况看来一点也不激烈。
不过,那只是旁观者的看法,真正的情况是,不管战争惨烈与否,人被杀就会死,没东西吃也会死,伤口恶化还是死,无论其他人的看法如何,在战场上自己的生命就是一切,与他人在乎与否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因此复兴联盟喊出了‘性命操之在己’的标语,当然,这背后隐含着另一个含意──乌尔联邦并不积极作为。
复兴联盟由乌尔联邦扶持,但却没有获得乌尔联邦的助力而导致连战连败,照理说乌尔联邦应该会受到复兴联盟的压力而出手,可现实是,要乌尔联邦不要出手的人是于复兴联盟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格拉墨村现在的领导者织姝。
表面上,织姝喊出了‘由己手点燃神殿灯火’、‘性命操之在己’等等标语,并说明这场战争是一场试炼,确认自己是否有权力再度点燃神殿火炬的考验,可私底下,被派去接洽的神殿人员却认为,织姝实际上打算重新调整复兴联盟的结构。
众所皆知,复兴联盟人员混杂,人数超过十二万人且依旧持续增加的复兴联盟有超过百位领袖,彼此以不同的方针作战,如此混乱的作战模式自然会被他人所击败,神殿内部私下估计,只要有训练有素的部队一万五千人就能够完全将复兴联盟瓦解。
织姝等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这场看似惨烈的战争中,格拉墨村有计画性地担任救援部队,缓缓收编那些散兵游勇,因此木舒胡茨初期的战斗势如破竹,能够简单击溃对方,但到后期却越来越陷入泥淖,加上债务已经处理差不多,继续作战只会亏本,所以成了半退兵状态。
另一方面,当木舒胡茨渐渐缓下攻势时,氏族等人自然也无法继续偷鸡摸狗,想想敌人明明远在天边,但盟友却遭受攻击,这种事怎样也说不过去,随着战争节奏逐渐迟缓,氏族悄悄占便宜的行为也告了一个段落。
然而,真正敲响钟声,宣布战争结束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事件──金流监管条例过关。
先将氏族拖入战火制造缝隙,再由神殿刻意制造一个背叛者资敌,并简单地暴露,最后利用民众的情绪通过监管条例,神殿对氏族们使出了兵不血刃的终极杀招,而当这条例敲定时,所有人都明白神殿的目的已经达成,真正地能够空出手来指导复兴联盟如何走这盘大棋。
因此所有人都退缩了,特别是木舒胡茨接到这消息后迅速撤兵退回自家防线之后,连头也不回,一则远在乌尔神殿区的消息比千军万马更要强大,致使复兴联盟被救回了一命,其最终影响导致格拉墨村的领导者织姝成了众人真正的共主,领导整个复兴联盟。
复兴联盟捡回一命后由织姝掌握,有计画性地引入部分格拉墨村制度,也就是与乌尔联邦共议制度不同,相对集权的制度,并将接收来的部队重新编队,因此虽然原本十二万人口在战争中损失到只剩九万,但编制内能有效战斗的部队却达到了两万人,而非原本号称三万,可连拿着锅子的老伯也被计算在内的程度,实际上一点战力都没有。
对于复兴联盟的制度乌尔联邦虽然有疑虑,毕竟这类组织只要首领一改变立场,其立场便会大幅偏移,但考虑到其在战争时期需要强而有力的领导力量,因此并没有提出异议,接受了复兴联盟的改变。
经过一场惨烈战争,至此,复兴联盟已经真正脱胎换骨,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团体,而织姝成为共主后便迅速对外发表声明,要求归还被灭村的各村属地,特别对杜华林村再三要求取回自家土地。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织姝这番话并非真心认为有人会将村庄归还,这只是为了对之后的开战做准备罢了。
果不其然,在确认各方没有相关反应后,复兴联盟这次主动开启战火,目标是取回幽芮狄牧的领地。
幽芮狄牧过去是个中型村庄,但被北方人所歼灭,现在其领地被三个村庄所占领:北边是木舒胡茨的土地、东南由雪度村庄占领,最后西边一角则由艾帕萨苏所吞并,而越过艾帕萨苏后,杜华林村就在不远处。
复兴联盟虽然在几经变动后已经由格拉墨村所掌握,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只为了格拉墨村的想法行动,如果全然不顾大义,那么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力量便会崩溃。为了防范这种问题,织姝率先表现出应有的态度,高举大旗要夺回幽芮狄牧的领地,这也变相宣布在旗下所有人的村庄都有可能复兴。
织姝的宣言在复兴联盟内获得极大的掌声,特别是贾路等人已经蓄势待发,而在不久之后,织姝便直接宣战,目标是木舒胡茨所占领的北部领地。
刚刚经过作战,木舒胡茨其实不太想开战,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惧复兴联盟的部队,前先日子两军对峙,木舒胡茨的人员损失不足两千,其中于几次强攻时损失了约一千人,剩余人员全是在占领对方据点时遭以游击偷袭的方式诛杀,因此实际上双方的战损比大约在一比三十,这比北方人入侵时的战损比还要离谱。
因此,要说木舒胡茨不看轻复兴联盟实际上是则笑话,说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
对木舒胡茨这种心态复兴联盟内部也相当清楚,所以其内部决议将计就计,利用这点对付木舒胡茨。
几日后,木舒胡茨发现一万复兴联盟部队向己方进攻,这支部队属于重装部队,但只有外表看来整齐,其行军步伐相当散乱,与木舒胡茨印象中的复兴联盟部队如出一辙,对这支部队,其边关守军同样派出约五千人重装部队加以还击。
复兴联盟的部队在遭到攻击后与守军交战了一阵子,但阵形没支撑太久随即崩溃,明显训练不足,而对重装部队这种兵种来说,人数事小,弱点被打击问题就大了,一旦阵形被人从中截断就会被慢慢绞杀,人数再多也一样。
查觉到部队开始瓦解,复兴联盟指挥官决定开始后撤,木舒胡茨守军以稳扎稳打的方式逐步推进,逼退复兴联盟部队,然而此时,其身后的哨戒却燃起了警示用的黑烟。
由复兴联盟部队后方,一大群人突然出现,这些人身上甚么装甲都没有,就是拿了张皮盾、斧头、木枪或刀剑便往守军后方冲锋。
碰上这有勇无谋的作战方式,守军一方明显感到一阵错愕,但随即反应过来,派兵以弓箭攻击,一时间这些部队损失惨重,但恨快地守军却发现自己的战力严重不足,而那些蜂拥而来的敌人虽然死伤惨重,却依然比一窝蚂蚁还要多。
其实守军会碰上这窘境不是没有道理,此处驻守部队不过七千,这还算上后勤人员,而用来抵挡肉搏部队进攻的五千重装部队已经被对方的部队拖延住,少了重装部队牵制对方,只靠少量的弓箭手自然无法挡下这群不要命往前冲的部队。
很快,几座哨戒应声而倒,只剩下用来抵御外敌的主砦,守军的重装部队想回救,但回撤的复兴联盟部队却掉头再战,紧接着远方又出现一支部队往主砦推进,听其脚步声相当扎实一致,明显是正规军队的军容。
木舒胡茨指挥官不再恋战,下令五百部队断后,全军回砦死守,等候援兵。
可惜撤退并未像想像中顺利,木舒胡茨的五百断后部队被大量敌人包围,而复兴联盟一方则继续派兵追赶木舒胡茨守军,最终导致木舒胡茨守军必须再抛下另外五百断后部队才得以回到砦中。
此后,复兴联盟于攻下的区域嚣张地建起防御工事,宣布第一块领地已经到手,并再次发表声明,要各村将土地还回来。
复兴联盟战胜,木舒胡茨领地被拿下一角可是件大事,虽然只有连建座小镇都嫌不足的土地,不过这代表复兴联盟拥有能撼动各村的能力。
这一场战斗中,木舒胡茨自觉丢尽了面子,因此连忙调派大军支援,可乌尔联邦随即发表声明,恭喜复兴联盟取回领地,并再三谴责木舒胡茨的强盗行为。
乌尔联邦开口木舒胡茨自然感到相当程度的压力,但迫于情势依旧向复兴联盟占领地出兵,然而复兴联盟已经将所有的部队集结于此处,并建筑防御工事转为守势,就算木舒胡茨再强大也绝非几天之内就能将其拿下。
三天内,双方鏖战数场,碰上战力已经成形的复兴联盟部队,作为攻方的木舒胡茨以三对二的牺牲比居于下风,而在三天后,一支运输队从乌尔联邦内部悄悄进入复兴联盟的防御工事内部。
‘护山指挥官,乌尔联邦送来的装备已经送到了。’
‘总算到了,我马上过去。’
一名士兵奔入棚内,正与人谈论战况的护山与身边之人一同起身往帐外走去。
护山过去做为卫座的亲人有着率领部队的权力,后来格拉墨村内权力更迭,他又以长期陪在织姝身边的成员之姿取得更大的权力,接着在乌尔联邦落脚时他毫不懈怠积极训练自我,并扩展在部队中的人脉,至今终于成为了战争中第一线指挥官。
护山跟着士兵走向乌尔联邦送来的货物,除了一些军需品还有粮食外,几具被稻草遮起的石炮显然是主角中的主角,见到这几具石炮,让这位因长期忙碌而看来有些老态的青年难得透露出了一丝欣喜。
‘这就是石炮?’
‘是的,依照约定,只要复兴联盟能够守下前几波攻势,军队所愿意出借几架石炮给各位,但请记得,一旦战事不顺请率先将石炮送回,如果过度危急则直接销毁,切莫落入敌方手中。’
‘这我明白。’
看着护山的表情,身旁那人──长保表面上一脸平静,私下却想着:‘不,你完全不明白。’
在格拉墨村掌握复兴联盟后,长保便接受乌尔联邦军队所的命令,以担任军事顾问的方式被安排到复兴联盟内部,这安排源自于他拥有河谷村庄村民的身分,可以回避乌尔联邦直接干涉这场作战的指控。
进入复兴联盟后,长保首先接触到的便是护山这伙格拉墨村为主的成员,作为统领过几场作战的人来说,他一眼就看出护山的性格并不适合担任指挥官,其原因倒不是因为护山有何种错误,单纯只是太过质朴,属于忠犬性格,作为一介士官相当适合,但要摆在指挥官的位置灵活性却是不足。
长保认为护山能够处理眼前的战争,却无法观察局势,不明白只要有一点理由其他的村庄就会靠近,复兴联盟将会腹背受敌,所以石炮不能落入‘敌方’手中,并不单指木舒胡茨,也可能是内部或外部的其他威胁──石炮带来的优势,也可能是某种劣势。
不过乌尔联邦内部早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在几具石炮上动了手脚,不只精准度被调整过了,就连零件也是使用较旧的,开发所计算过,这几具石炮只要打完这场仗大概就会报销了。
因此,长保对护山所流露出的欣喜感到不以为意,也对军队所的顾虑在心中感同身受。
话又说回来,也许是因为护山这种个性,加上织姝近来用人唯亲的性格才使他能够坐上这大位。
‘那么,长保先生认为这几具石炮的使用时机为何?’
‘上则镇压士气,一举歼灭敌人;中则分化阵形,取得优势;下则阻绝攻势,苟延残喘。’
长保开口如此说道,心中却在等着,看看护山要如何使用这几具石炮。
长保爬上了望台,登高望远,巡视周遭,心中思考着眼前的局势。
复兴联盟与木舒胡茨之间的战斗进入第四天,双方之间的战斗压力逐步升高,木舒胡茨似乎想加快速度将失地夺回。
不过就长保看来,只要复兴联盟一方不要出太大的失误,木舒胡茨想要拿下防御日渐稳固的复兴联盟是不可能的,就算真强硬夺下此处,木舒胡茨也将不复过去的力量,其所面临的将是种人才的耗竭,绝非经由他人挹注资金便可以重新回复的军容。
说起来,要攻下木舒胡茨一角本身就是件相当困难的事,当初付出了相当大的牺牲才能够完成,因此木舒胡茨现在的困境其实并不冤枉。
虽然在战术上来看,木舒胡茨守军被复兴联盟部队牵制而无法及时施加援手导致许多哨戒被破坏,致使防御网失灵,复兴联盟部队只能退守这件事相当理所当然,但是木舒胡茨部队不是傻瓜,他们的部队既然敢如此配置,那么必定有其计算。
事实是,就算能将守军引出,想要在主砦防御的箭雨下进行强攻还是得用重装部队防御箭雨,可一旦使用重装部队攻城便会给守军回援的时间,因此只有以轻装部队进行快攻才有可能。
然而,只要是人都怕死,也许各村皆训练过一些死士,诸如神殿卫队这类不怕死的战士为后盾,但这种部队用来攻下小小一个主砦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而要如何让一般怕死的部队能够视死如归就是攻下木舒胡茨一角的秘诀所在。
过去,有类似的例子,北方人曾经以奴隶军作为吸引弓箭伤害的前锋,但任何人都知道奴隶部队的战斗力极其低下,阵前逃跑时有所闻,而且别说奋勇杀敌,能好好站在战场上已经是万幸,可以说奴隶部队不是能用来作为战术应用的部队。
那么,究竟要如何让没有防御装备的部队视死如归,像是发疯般攻击对方呢?
想到这,长保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有些背叛了作为战术学习者的尊严。
为了快速获得战果确立军心,为了达到让部队视死如归,乌尔联邦军队所提供了开发所等人无意中发现的物品:某种兴奋剂。
过去在作矿石精炼时,得知某些矿物容易让人中毒;又在长期的经验中有些植物或蘑菇会让人神经错乱;在食补中,也得知有些兽类的身体部位会让食用者精力充沛,如果再辅以让人壮胆的小酒,那么又会有甚么效果呢?
军队所曾经策划了这样的研究项目,研究期间导致数十人中毒,两人死亡,后来被神殿要求不可再出意外,否则就驳回的研究,根据平时常常捣鼓这些矿石金属的荣乡所言,这种东西绝对不是长期服用会死那么简单,而是一吃半条命就没了。
可是,复兴联盟为了达成目的,在军队所提案后马上答应帮助实验,使用这种药物,配合战斗前的军乐与演讲,还有血祭之类的行为,让整支部队无比兴奋,像发了疯似地对木舒胡茨进行攻击,面对漫天箭雨毫不犹豫地往前冲,终究成就这场胜利。
但这在长保看来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可怕的不是这支部队——那些士兵大多已经成了废人,而是复兴联盟上层决定使用这种药物的人,乌尔联邦研究这种药物的进度缓慢,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缺少实验,荣乡多次动用身为神殿卫队队长的否决权,要求军队所不可以对自己人进行实验,就算是战俘也不可以随意试验。
很明显,复兴联盟上层功利心太过,手段太过毒辣,长保几乎可以认定一旦夺回各村领地,将下来将会面临的是一场更加凶狠的内斗,复兴联盟必定瓦解,最终乌尔联邦不见得能从这样的局势中获得好处。
想到这,长保正考虑传讯回神殿,要高层多加留意局势,而就在此时,一名士兵走近长保。
‘顾问先生,指挥官邀你前去参加作战会议。’
‘是吗,我随后到。’
离开了望台,长保走向指挥官大帐。
长保走入复兴联盟指挥官大帐,一眼便望见护山坐在主位上,正与众人研商对策──不过基本上都是护山自己说自己的,其他人则点头称是,很明显,格拉墨村这阵子锋头太盛,加上其倡导由上而下的统御结构,已经在无形之中让身边的人不太愿意开口。
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人不开口复兴联盟便必败无疑,这只是代表大部分的作战任务分配将会全部交由指挥官自己来筹画,如此一来,指挥官本身的能力将在作战中占有相当大的比重,这与乌尔联邦式,将现场指挥交由士官,军资后备则交由后勤等专任,指挥官只负责战术层面的考量有很大的不同,但若反过来考虑到复兴联盟内部没有健全的军队体系,如此指挥官总揽大权的作法似乎也是不得不为的选项。
长保走入帐篷内部,众人见长保出现连忙让出一个位置,毕竟他代表的是乌尔联邦,是在这复兴联盟中少数声音能够压过格拉墨村的人物。
向众人点头致意后,长保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了看众人中央的沙盘,心中一阵无言以对。
‘指挥官这是打算稳扎稳打从正面作战?’
‘是啊,照现今的情况,我方的优势会越来越大,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够赢,那么何必要白费功夫作一些多余的事?’
听了护山的话,长保若有似无地挑了挑眉毛。
‘指挥官认为现在是敌弱我强?’
‘是的,木舒胡茨虽然人数与兵源较我军充足,但是他们不可能冒着持续弱化下去的风险向我军进攻,因此只要守住前期的攻势,胜利就能手到擒来。’
护山的说法听来正确,但长保认为其前提是错误的,复兴联盟的战略目标是要更多土地而不是要战胜木舒胡茨,而且保留部队人数远远比战胜对方之后再补充兵源来得好。
若将一万人部队与四组三千人的部队作比较,当对方派一万人攻击时,三千人部队不具有威吓力,就算有四组约一万两千人,但只要不同时在一个战场上就会被一万人歼灭,就算厮杀到最后惨胜也没甚么意义;相反,一万人的部队和一万人的部队谁都不想同归于尽,因此宁愿保持距离,而这一万人的部队只要与周遭每支一万人的部队互相震慑,每次逼迫对方后退便能产生超过一万人的效益。
简而言之,要逼各村妥协,特别是部队人数还够的时候,要是部队人数低于某个程度,对方的敌意将会如水坝泄洪,源源不断。
稍稍思考后,长保重新开口。
‘指挥官会赌博吗?’
‘会一点,怎么了?’
‘赌博这种事,赌到最后,通常都是一开始赌本多的一方会赢。’
‘这又如何?’
‘要使用计策都是有风险的,如果在能保底的情况下使用,又何必要等到处于劣势在使用,能够多拿一些好处,为甚么要与人平分,甚至要背负对方用计伤害我方的风险?个人以为,势强时,更该用计。’
长保话一出口,护山皱眉沉思,大帐内瞬间陷入了沉默。
帐棚内静悄悄,无人言语,然而长保所说却在众人心头回荡。
‘长保先生是说,我们该用计策?’
久久,护山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显然是想看看长保的说法再做决定,显然格拉墨村的血液依旧在护山体内流动,面对长保这乌尔联邦来的顾问,他做好了随时洗耳恭听的准备。
‘战场上如果没有巨大的差距,强弱其实很难判断,而且就以有明确强弱对比,譬如日生先生在河西与北方人一战,以水攻战术,北方人来再多也是个死,所以掉以轻心是潜在隐患。’
‘护山铭记在心。’
面对长保这类似指责的说法,护山未有一丝怒气,也许他没有太多才华,但知道自己能力不足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优点。
见护山虚心接纳建言,长保继续说了下去。
‘话又说回来,既然指挥官认为木舒胡茨处于下风,姑且我们就站在木舒胡茨的位置,并认为己方处于下风好了,敢问指挥官,可有人处于下风还不使用任何计策,就此端坐于帐篷中,坐以待毙?’
‘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任何计策,最好是在我方力强但示弱时使用,对方既有轻敌之心便不加以防范,所有行动都能简单预测,而这正是木舒胡茨现在的情况,危机未尝不是转机。’
长保这一提点终于掀开众人眼中的迷雾,事实上,木舒胡茨看来的确势弱,但这是在他们不会发疯猛攻时,可就客观军容阵仗来看,木舒胡茨强过复兴联盟不知几倍,若未揭开这面纱,众人又不知会被那乐观看法囚困到何时。
‘是了,原来实际上现在是我弱而势强。’
‘我弱势强,如履薄冰,若不使用计策……’
‘坐以待毙。’
──可有人处于下风还不使用任何计策,就此端坐于帐篷中,坐以待毙?
一句话,如一根箭矢穿入护山的胸口,原来长保一开始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护山先前本来还以为长保在谴责自己轻敌,结果没想到碰上的问题并非认人不明,是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不知敌,不知己,必败无疑。
话说到此,众人心中一惊,没想到长保几句话就将大事的看法整个翻转过来,让原本支持护山稳扎稳打战术的人半数已在心中倒戈。
‘势强势弱本来就是不断变动,木舒胡茨势弱但实强,一定会想计策出手,但我也说过,危机也是转机。对方既然出手,那么我方自然也能见缝插针,谋定后动,后发先至,这就是我方之计策。’
长保语毕,所有人点头称是,在不知不觉间,整场作战会议的走向已经被他牵着走,也化解了一场复兴联盟自鸣得意而招来的灾难。
木舒胡茨与复兴联盟间一砦之争陷入胶着,面对这丢脸又尴尬的情况,木舒胡茨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动作,其最初的作为便是邀请另外两方同样包夹着复兴联盟的村庄──雪度村庄与艾帕萨苏共同打击复兴联盟。
然而,这两者均在观望,他们认为这时候出手将导致乌尔联邦拥有直接出手的理由,那将比十个复兴联盟还要难缠,总而言之,这两个村庄变相拒绝了木舒胡茨的请求。
从外交手段上找不到突破口,木舒胡茨只能反求诸己,利用现有的力量夺回被复兴联盟所占据的区域,当然,这是件简单的事,只要木舒胡茨不要命地攻城十天内大概能够将对方的区域拿下,问题在于如此一来自家的部队也会损失惨重,让好不容易清偿债务逐渐恢复的力量再次衰弱,所以要拿回这块区域的前提乃是不可以损失过重。
说到要如何不损失过重,其实这并不困难,木舒胡茨研究过,只要把复兴联盟的部队引离防御工事就行了。
众所皆知,复兴联盟部队渐渐成形,但能战斗的部队却非一朝一夕所能培养出来,就算他们有了新的指挥系统,让部队控制能够好上不少,可最基本的士官与士兵素质依旧十分低劣,只是目前在攻城战上不突出,一旦将其引导至平原上交战必定会漏洞百出,而这就是木舒胡茨能以较少量的部队击败复兴联盟的关键。
可是复兴联盟却是打死不出砦门,面对挑衅也置若罔闻,显然对方的指挥官对于自家部队的弱点还是有自知之明。
不过两军交战最怕的就是对方知己知彼,既然复兴联盟的指挥官不打,那么木舒胡茨一方就只能头痛了。
为了将复兴联盟驱逐,木舒胡茨决定使用一些计策来对付对方──在交战开始第五天,木舒胡茨开始撤军,并送去一份议和书。
‘木舒胡茨出手了。’
复兴联盟大帐内,护山坐在主位上主持会议,收到议和书时,他们曾经先请示过织姝,判断这属于军事问题而非政治问题,所以决定将这份议和书送交由护山处理。
众人传递着木舒胡茨送来的议和书,护山见议和书已经传过一轮,于是开口。
‘对方说想要将土地还给我们呢,各位有甚么看法?’
‘引蛇出洞,还能有甚么看法?’
‘这谁都知道,问题在于要怎么从老虎面前抢食。不说别的,就算我方能够真的拿到这些土地而且不被偷袭,还是要将手上的兵力分出去,但若如此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分批歼灭。’
‘可如果我们不接受,底下的人一定会起哄、出走,甚至造反,别忘了虽然我们以格拉墨村为首,但所有人还是以复兴自家村庄为目的,不可能让所有人看到这么一大块肉却不去吃,如此必定会导致我方从内部裂解。’
‘原来如此,换言之,既要取得土地又要守住土地,否则就会被击溃,以后也不可能有所作为。’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渐渐发现木舒胡茨所使用的计策原来是一招阳谋,如果接受木舒胡茨赠与的土地,复兴联盟就会迅速弱化;如果放弃土地则会闹内哄,不管哪一样都不是复兴联盟所能接受的结果。
面对这手段护山只觉得焦头烂额,也幸好有长保先行提醒,否则他可能会更加手足无措,但是就算如此面对这难题要如何处理他一点头绪也没有,毕竟这将大幅影响着复兴联盟接下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