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扫荡
游鸢的信件一到净手中,净马上着手处理,再次写了封信给神殿,希望能够正视非法钱庄的问题。
农业是大事,又有哪个神殿人员敢怠慢,这则请求很快就交到了神殿高层的办公桌上。
当然,见到这信件神殿高层的脸色不好看,但这并非是他们没想到有这件事,而是因为来得太快。
其实早在钱庄律法刚刚成立时,早归便请人来研讨,寻找其中漏洞,而他们当然有发现这个瑕疵,问题在于他们动弹不得。
非法钱庄是个相当麻烦的东西,原因在于非法钱庄的金钱来源与地方上的氏族有相当的渊源,否则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钱借人,也根本不可能段炎出人手对人施暴。
‘要扫荡他们我行,有必要我可以在十天之让他们完全消失。’
说话的是被请来首辅办公室商谈的神殿卫队副队长大山,坐在另一端的是司税,两者分别对各地的警戒系统,以及氏族的资金动向有所掌握。
‘不可妄动,这样太过了。’
早归摇头制止了大山。
‘事情相当难办,我们可以有限度地清剿非法钱庄,但如果下重手,势必会引起氏族的强烈反弹。’
司税稍稍计算后,开口补充道。
‘以这种方式诞生的金钱只是帐面上的数字,并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但是很好赚,只要把钱扔给别人,接着甚么也不用做。首辅,人都是懒惰的,能坐何必站,能躺何必坐,如果哪天觉得死了比较轻松,一定也会有成群的人抢着去死。’
‘真是疯了……如果强硬取缔会造成甚么影响?’
‘政治上的影响我不清楚,但根据他们玩出如杠杆般的游戏──已经将相当程度的生产资源投入借贷之中,致使许多生产工作投入不足,现在一出手,氏族的产值恐怕会衰退三成,旗下的生产者大多会无法取得工资,引发一连串问题,如果我是氏族想必会出手引发内战。’
司税一席话让早归心中感到不悦,谁都知道氏族的作法是错的,而这时错误者一路拖着所有人去死,阻止者竟然还会遭到反抗,真是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事。
但早归也清楚,情理之外,意料之内,所谓氏族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来必须多管齐下了,首先要想办法让他们把钱抽回来,要他们自愿认赔,以较低的比率收回资金;除此之外农贷也是必要的,取缔的动作也可以再大一些,还有想办法找到其他愿景,奖励生产,让他们将资金挹注在此,才不会又去做一些没有营养的行为,破坏社会基础。’
‘这是正确的,另外站在仓税辅的立场,我们希望再多做三件事,其一是准备紧急资金,以便填补过度亏损产业的空缺;其二是准备资金应付无法取得工资的民众,使其撑过过渡期;其三则是成立金流管制机构,我们希望知道每一个数字的来源与去向。’
‘前两项我会让协辅去研拟,但第三项可能会遭遇严重反弹。’
‘有限度让步也无所谓,相信这会比内战好……对了,首辅打算用何种方法逼氏族认赔回收资金?’
‘是呢,虽然不太好,不过放出开战的消息或许是不错的选择,战争中的不定因素能让那群家伙的脑袋稍微冷静些。’
由一封信件而起的波澜,竟然在神殿高层的酝酿下渐渐演变成一场战火,这或许是心存善念的净始料未及的发展,但不管如何早归已经心有所决,不易再生变卦。
为了让氏族收回资金,神殿内部竟然在酝酿一场战争,但更人没想到的是,战争的前哨战是以一种没有人想过的方式开战。
为了安抚广大的工农族群,神殿不仅筹画释放农业贷款及工业贷款,且一半担保由神殿负责,并回收较低的利息;其次,联邦内的行政系统纷纷向各处举发有关非法钱庄的恶行,先控制联邦内的舆论,让氏族不得不暂时低头,而警戒系统便称这次机会有限度地清剿暴力行为太过度的非法钱庄组织。
紧接而来,神殿继续策画的居然是祭典,他们打算在各处举行团结祭典以慰劳各处工农的辛劳,并在三方会议发布了‘水时钟计画’。
水时钟计画本身没甚么内涵,就只是打造水时钟的计画而已。
水时钟本身是以水为动力,藉由以一定速率转动直式齿轮,带动躺式齿轮,再藉由齿轮本身的齿距与大小差异,带动两根指针以如同日晷的方式计时。
但不要因原理简单就瞧不起水时钟,若非当初游鸢在外发现齿轮工艺;如果不是日生为了测量时间而大量投入开发等速滴漏水箱;如果不是民间为了伪造金币,而使提炼黄铜的技术高度发展,那么这水时钟的诞生还要很久的时间。
就算是现在,要打造完全合乎标准的水动力机械也必须耗费大量人力,完全是项用来烧钱的计画,但在献给神裔的大旗下,这桩计画很快就通过,成为了联邦内少见一点都不务实的计画。
氏族不能理解神殿到底想做些甚么,他们多少接到神殿想开战的消息,但见到‘水时钟计画’又让他们一头雾水,使他们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的消息是否准确。
特别是当祭典越来越近,而神殿依旧未备战,反倒是大送请帖给各村代表,邀请众人来参加乌尔联邦的团结祭典时,情况更是越来越难以捉摸。
有一部分氏族认为神殿近日来的动作已经有相当的针对性,不可能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时放下,所以在未能看清楚神殿的动向之前,不应再继续加大非法钱庄的投资,因而率先抽回了资金,并将钱投入水动力研发,心想跟着神殿走总不会太差。
另外,又有一部分的氏族认为祭典是商机,所以将资金抽回,与商人合作加强生产,准备在祭典捞上一票,只有那些以非法钱庄利滚利,赚到昏头的氏族不忍心将资金抽回。
‘氏族的资金流向如何?’
祭典开办前夕,早归再次找人前来确认进度,这次的人数比上次多上不少,基本上有权力的人员都到齐了。
‘投入借贷的资金已经有五分之二流入祭典相关工作,若再加上战争的影响,预估在清剿非法钱庄时不会遇到太大反弹。’
司税稍微确定了手边的资料后开口说道,对此早归显然很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好,继续作下去,对了,各村代表都到了吗?’
‘是的,已经安排妥当了。’
司礼出声说道,早归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自家兄弟。
‘那么战争的准备呢?’
‘已经准备好了,就看对方会不会上钩。’
身为神殿卫队队长的荣乡点头表示肯定,使得神殿高层个个士气高涨,显然一切已经在掌握之中。
祭典到来,人们欢欣鼓舞,乌尔联邦改名以来最大的一场盛宴,同时也是南方人类世界最大的一场盛宴在此揭幕。
市集中人来人往,驴车、牛车乃至马车均像洪流般移动,各处还有不少人在杂耍,吹奏乐器,演出戏剧,或是高唱诗歌,讲着故事──随着工农人口的需要逐渐减少,这类人渐渐变多了。
此处市集的热闹程度能从来自四面八方的水果与食物、特别的饮品、少见的玩物,或者是因为南方造纸技术逐渐外流,而以劣质纸写成甚么内容都有的小册子,甚至还有谁都不知道是甚么的商品看出──正因为不知道是甚么,所以才是其他村庄难以见到的商品。
各村代表被司礼领着前往神殿,路途中经过市集乃是刻意为之,因为这是最能够表现出乌尔联邦强大的区域之一。
在领着代表穿过市集后,各村代表被司礼带入一个大会堂,因为旧的竞技场已经太小,根本不堪使用,所以被改建为大会堂,而新的竞技场则正在兴建。
于大会堂进行了祭典的开幕仪式,接着是阅兵典礼,乌尔联邦的军力实在没甚么好提的,那种东西所有人都在战场上体验过,且如今的情报指出联邦内光是常备军力就高达七万,战争时则可调动兵力超过十万,极限兵力则达到近十五万,还不去提往河下游或盟友请求支援的情况,因此大多数人都有相同的想法──不必体验这些部队的战力就是最好的应对策略。
在大会堂的仪式结束后,换成了由首辅带领众人走向了乌尔神殿前广场,这也是此次的重头戏。
广场上,一个巨大的圆盘在中央矗立,上面有两支指针在走动,圆盘周围标示着数字,众人稍稍思考,便知道这是一种类似日晷的设计。
‘欢迎来到神殿前广场,各位见到的是本村花费许多心血所造出来的水时钟,正如各位所想,这是一种计时装置,与日晷的差异在于晚上也能使用,他的动力是来自一旁的河水,只要河水不被截断,水时钟便永远不会停滞。’
早归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这东西有其必要性吗?’
有人出声询问,早归则是露出了笑容。
‘很好的问题,答案是当然有,因为这是项先端工程,各位,时间要到正午了,请各位看看乌尔联邦的心血结晶。’
待早归的话说完,两支指针彼此重叠之时,时钟下方开启了一个小洞口,一辆手掌大的假驴车开始绕着水时钟,跟在他后方的是各种职业的人偶,紧接着水时钟上方开始出现音乐声,一些被齿轮带动的乐器开始发出声响,奏出一首献给神裔的曲子。
有人操纵的人偶戏或许众人有看过,但这种没有人操纵的人偶却是绝无仅有,所有的使者都受到了惊吓,在这之后早归还为所有人展示了会自动动手的盔甲,能够自行投石的超小型石炮,致使所有的使者心中惶惶不安。
‘这些都是本村军队所偕同开发所一起制造,为了献给神裔的发明。’
早归最后用一句话作结,但众人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重点──军队所。
为何水动力会让军队所来研究,所有人都明白重点所在,而于祭典结束后,各村纷纷盛传乌尔联邦拥有不必用人力就能攻击其他村庄的力量,致使各村接连将力量投入水动力研究。
而这情报传回乌尔联邦,神殿内部高层全都笑道:上钩了。
水时钟计画达成了预期的目标,许多村庄都开始推动水动力计画,但就像过去说过的,水时钟计画是桩烧钱的计画,对乌尔联邦来说还算能够接受,但对其他村庄而言负担便显得沉重。
河下游各村在水动力方面很快遇到瓶颈,但他们是属于黄金同盟的一员,在向乌尔联邦要求协助后,大多以一定量的金钱换取了水动力技术,而这也使乌尔联邦在推动水时钟计画的花费逐渐回收,甚至开始有所盈余。
乌尔联邦的盈余并非投入到了军事,相反地,在祭典后各职业工会由于竞争关系,多向神殿申请补助,纷纷将资源用于研发水车、水泵、水磨等农用器械上,而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水动风箱,这些设计都让乌尔联邦的生产力获得飞跃性的提升。
另一方面,西北各村却因为立场与面子问题而不愿意向乌尔联邦要求技术协助,他们自认为是大村,没有必要接受乌尔联邦的支援,但实际上其内部有很大的问题,在第一次货币政策失败后,资源流动的速度严重迟缓,致使西北各村再次各退一步,建立第二次货币制度。
第二次货币制度很简单,采用最原始的策略‘平分货币’,除非有严重天灾人祸,否则由西北各村统一制造出的货币就由所有村庄平分,但这又出现了很大问题,因为所有的货币都必须由同一个铸币所送出,运送到各村,而这也就导致强盗横行。
强盗本来对大村不是甚么危机,但那是一般的强盗──现在的强盗是有执照的,也就是有村庄在后方支援的。
有些人付出矿产,有些人付出人工,但不管如何,永远会有人觉得不公平,而这就是强盗集团出现的关键。
为了防范这些强盗集团,并且害怕眼前的平衡随时会崩解,不管愿意不愿意西北各村纷纷走向了穷兵黩武的路线,内部的经济更显惨淡,商人为了避险,也更不愿意前往西北各村,致使此处的经济活动变成一滩死水,被打造出来的货币只是种讽刺的象征。
而在这时,乌尔联邦的水时钟计画成了最后一株稻草,压在了西北各村的身上,使原本就没有经济的村庄雪上加霜,摇摇欲坠。
然而水动力是不得不去研发的技术,不管是为了作战、经济还是献给神灵,全都是不得不为的工作,最终使得西北各村调动人民去进行研发,而耽搁了农作,致使农收不足,有人挨饿。
神殿做甚么都行,就是让人挨饿不行,这是基本常识,一旦在大村中缺乏荣誉感,那么地方意识就会蓬勃发展,成为典型的分离性格,而在西北各村之中确实有这种潜在能量──当北方人入侵时,无数小型村庄、中型村庄遭到破坏,他们的土地被这些大村接连吞并,与现处于乌尔联邦内部的格拉墨村相仿。
水时钟计画真正的力量在此终于展现,当乌尔联邦再次上台,向西北各村大喊‘将土地还给格拉墨村!’实行这例行喊话时,力量已经截然不同,西北各村内有不少人也提出同样的要求,要复兴自家的村庄。
‘重新点亮神殿的灯火’成为了那些不甘不愿依附在西北各村底下人民的声音,这些人纷纷往乌尔联邦边界集合,并以还留有部分势力的格拉墨村人为中心骨干,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并自称为‘复兴联盟’。
碰上这股力量,西北各村从一开始的劝导,到最后以武力镇压,加快了民怨的沸腾,内部分裂之势俨然成为不可避免的局面。
而最爱让人帮自己打仗的乌尔联邦绝对不可能放过这机会,私下为格拉墨村与这些复兴运动者牵线,并提供各项武器与资金,另外虽表明不出兵,但鼓励联邦内部的无业人民成为佣兵前往战场,致使联邦内部的生产能量找到出口,纷纷在西北各村的领土上开启战线,成了乌尔联邦为了处理氏族胡乱借贷,而藉机收缩资金的牺牲品。
于这风暴中央,格拉墨村等中小型村庄的愿望渐渐接近实现,却也不过是为了打击非法钱庄所衍生的副产品。
商业造成工农相对弱化,工农的反弹化作一封信直捣神殿,神殿挑起了战争;一手就能捞起一把的金币发挥了超出想像的力量。
开战的消息比风还要迅速,没有多久便传到了游鸢的耳中,他是清楚前因后果的人,但也正因为清楚前因后果,所以才觉得这发展无比残忍。
不管商业也好,金币也好,乃至那封为工农请命的信件,没有一项不是带有善意的存在,确实增进了社会的发展与繁荣,但却在这时演变成了战火与祸事。
‘老师,金钱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游鸢开口向日生发问,只见对方一如往常笑着。
‘先反问,你为甚么会认为金钱不应该存在呢?’
‘因为很多灾祸因金钱而起。’
‘你会恨刀枪剑戟吗?’
游鸢碰上这问题稍稍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不会,兵器有他的作用,没有兵器,人无法抵抗外敌。’
‘这就对了,不管兵器也好,金钱也好,他们都只是一种媒介,一旦怨恨他们就错怪了对象。’
‘老师的意思是,万恶之源是我们自己吗?’
‘这么说也许正确,但还差了一些。’
日生笑看着自家学生,游鸢知道日生正在等着他将答案找出。
‘人说战争是恶,但很多情况却是不得不为,因为要活下去,所以必须去做,问题是在于……人要活下去?’
有些惊愕的答案,游鸢对自己脱口而出的答案感到一阵迟疑。
‘你说对了,但还不够正确,对人来说活下去绝对不是一件错误的事,虽说不知道为甚么,但人确实都想活下去,这是本能;而所谓的恶其实往往是会使个体无法继续在团体中生存的状态,换言之,恶看上去是伤害别人,但实际上是伤害自己。’
‘很奇怪,老师,这样说来不就可能有行为对某些人是恶,对某些人却不是恶吗?’
‘正是如此,恶的断定是混淆的,特别在法律作为判断依据时更是如此,实际上到底算不算恶应该由社会整体来看,话又说回来,战争也是必要之恶,除非所有人都能衣食无缺,否则不存在无意义的战争。’
‘可就算是必要之恶,也不可能毫无限度吧?’
抓紧问题的重心,游鸢有如搭上了救命筏。
‘是啊,所以节制比甚么都要重要,这是人明哲保身的利器,说起来这场战争……’
‘老师怎样看这次的战争?’
‘这次的战争胜利与否其实是由西北各村决定,神殿主要精力还是在处理氏族钻制度漏洞的问题,毕竟势力越大,制度以及制度的弹性就格外重要。不过游鸢你要记得,不管手上有多强大的权柄都不可以使尽力量,力量使尽就是权柄毁弃之时。’
日生的话在耳边作响,游鸢从窗户看向西北,恍若看见如海啸般的金色狂流往西北呼啸而去。
尽管事物变迁总让人摸不着头绪,但事件发展依然有其顺序,乌尔联邦一如往常地呼喊‘让格拉墨村人回家’的声音听来并不大声,在格拉墨村看来又是一次空泛的言论。
然而,事件发展并非如早已抱持失败心理的格拉墨村人所想,乌尔联邦发表宣言后不久,乌尔神殿司礼再度来访,而且还带了一些格拉墨村不熟识的人前来拜访。
于联军之役结束后,乌尔神殿与格拉墨村之间已经有了默契,选择了织姝作为沟通的对象,正式确立了织姝掌权的正当性,因此,这次接见拜访者是由织姝来处理,至于老人们已经被安插到治理内部相关事务的位置,与外来者几乎无缘相见。
‘好久不见了,司礼先生,这几位是?’
在卫兵带领下,司礼再次拜会织姝,这次织姝并没有穿上九色袍,显然知道继续摆架子不会给神殿任何好印象。
司礼看了眼织姝,离上次见面过了一段时间,小女孩已经成了一位矜持的女性,其眼中天真的光芒渐渐收敛而变得锐利──地位使人改变,而且不得不变。
收起自身感叹,司礼向织姝介绍身边的拜访者,几名衣衫褴褛的男人。
‘这几位是幽芮狄牧村庄的成员,不知道织姝小姐可有印象?’
‘幽芮狄牧,不就是在北方人侵略中首当其冲……’
幽芮狄牧,曾经是个中型村庄,北方人突破当时乌尔村庄防线并进入平原时,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幽芮狄牧村庄,据说他们被屠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还有人留下来,这让织姝有些吃惊。
‘敝人名为贾路,只是名亡村之民,北方人入侵时正好在村外行商,所以逃过一劫。’
‘那么贾路先生有甚么事呢?’
织姝提问,只见贾路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沉痛地开口。
‘敝人当时未能与村人共患难,至今仍然连夜噩梦缠身,这段时间四处奔走聚集与敝人一般毁村遗民打算复兴村庄,因此想请体制最为健全,与我等有相同遭遇的格拉墨村加入我等的行列,共同点亮神殿熄灭已久的灯火。’
听贾路的话语恳切,织姝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窒息,但她已经不是当时的小女孩了,说话自然有所保留。
‘贾路先生的说法我明白了,但我还想知道你们已经准备了些甚么,格拉墨村现在虽然渐渐恢复过往的力量,但手中军力再怎么段炎也不过四千,西北各村任选其一之常备兵力均远远超过这个数字,这动作难道不是以卵击石?’
‘关于这点请尽管放心,这联盟绝对不只我等,另有中型村庄十二座,小型村庄六十多座之遗民全部在等着这个机会,其中为了夺回自己的村庄,不管男女老幼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虽然分散在各大村所以人数看来稀少,但聚集起来也有十万之数,此时正逢西北内乱,从中得利绝非难事。’
‘如果格拉墨村答应,那么资金与武器还有后勤资源,乌尔联邦愿意提供,当然,我们希望在各位复兴后依旧是联邦最坚定的友邦与同盟。’
司礼随口补充,织姝得到乌尔联邦愿意协助的讯息自然认为这桩事可行,毕竟乌尔联邦虽然喜欢让别人帮自己作战,但作为后方的靠山绝对是最有力的存在。
‘关于这件事我还必须向村中其他人支会一声,但我想应该没问题。’
作为格拉墨村的领导者,织姝显然已经心有定见,却依旧语带保留,司礼也不强迫,配合地带着众人向织姝告辞,离开了格拉墨村迎客之处。
由司礼牵线,复兴运动者找上了织姝,织姝给司礼等人一个不很清楚的肯定答案后结束了第一次谈话,接着织姝召集了身边的人交换意见。
从织姝口中知道返家之路已经接近,众人表情虽各不相同,但大多表示赞同,就连不满织姝的老人也是如此,可就算是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虽然对方号称有十万人马,但这已经将老弱妇孺都算了进去,要是真这样算,我格拉墨村也有近两万人马,但实际上我方不管如何试着增加部队,也只有正规军三千,后备部队一千,对方所谓的十万人马真正能作战的有两万就该庆幸了。
不过就算真有两万人马,要对付一个普通的大型村庄都嫌不够。一般大型村庄的常备部队大概在三万到四万,更别提在对方土地上战斗时,因地利之便所动员的人数会更多,如果不解决这问题,怎么想都会是一场必败之战。’
有人开口浇了众人一头冷水,其他人听了无法反驳,默默低下头,眼中燃烧的火焰渐渐黯淡,似乎正对自己因过度期待而产生不切实际的希望这件事抱持着罪恶感。
‘各位,请不要放弃希望,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就在众人因希望破灭,而陷入比过去的失败思维更深的痛苦时,织姝开口了。
‘小姐的看法是?’
‘我的看法吗,先问问各位,乌尔联邦便利吗?’
‘当然,这里也许是人类世界最便利富饶的区域。’
‘没错,这里是个美好的地方,除了不是自己家之外,甚么都方便,甚至比我们要回去的地方还要好上许多,但我还是要请各位想一想,我们是不是有点被这种便利与繁华所迷惑了,假使今日我们是被困在荒瘠的土地上,是不是还愿意这样一等再等?’
‘这是……’
织姝的喊话过于突然,其他人并不晓得如何接下去。
‘告诉各位,如果今天是在一块荒瘠的土地上,那么我绝对不会赞成作战,而是会等待更好的机会,但是我们今日却是在一块比任何地方都要富饶的土地上,比任何地方都要便利的土地上,比任何地方都要繁华的土地上,所以我才要赞成作战。
这些繁华而便利的事物正在侵蚀我们的内心,让我们对自己的家乡不闻不问,让我们对神殿的火光逐渐淡忘。
如果背负痛苦,那么家乡的美好便难以遗忘;若浸淫于美好之中,过往的日子还会有谁愿意回首?
各位平日都对回乡抱持悲观的心理,难道不是因为对在这里生活抱持乐观心理的缘故吗?
难道真以为会有一天我们将变得比西北那些大村强悍?不可能的各位,就是快饿死的猛兽依旧比绵羊危险;还是说各位以为乌尔联邦会出手帮我们打仗?这更不可能各位,如果我们连成为对方的垫脚石都做不到,谁又愿意出钱出力?
请认清现实吧,事情很糟,但已经比以往好,如果连这种机会都不把握,那么还有谁会替我们把握?
各位,我最近做了一个梦,梦到下个春天我们已经回到格拉墨村的神殿前,也许会少了一些人,也许整理许久没有用的家园会很辛苦,但我们会回到属于我们的山村,播下将会收成的种子,想问问各位,请问你们愿意与我做同一个梦吗?’
众人静静地看着织姝,没有人言语,但眼中的斗志却再次被点燃。
织姝看着众人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
‘最后我要重申,事情很糟糕,但没有那么糟糕,西北各村现在正处于混乱状态,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击溃他们,而是逼迫他们让步,这表示我们只要拿到一块土地并且守下来,第一步就算我们胜利了,后来的事乌尔联邦自然会周旋,因为保全我们对他们插手西北是有益的。’
绕了一圈,织姝一番话对出战这件事做出了结论,也成功为众人释疑。
隔日,由织姝带领格拉墨村内众人与司礼等人签订盟约,就此,复兴联盟正式有了骨干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