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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乌尔联邦

作者:疯狂的小李子 | 发布时间 | 2018-05-05 | 字数:9652

乌尔村庄──或该说乌尔联邦──的胜利展现了改革体制的强大,迫使南方人类世界另外两大集团──西北各村与南方各村也开始加紧脚步改革。

然而,乌尔联邦的权力兴起是有他的原因所在,所谓多难兴邦,如果不是在危机中抓紧机会乌尔联邦便不可能如此强大,其他的村庄想要学习终究会失败,毕竟最基本的谁订规则、谁当老大,这类初始的问题就足以掀起无数的阴谋与战火。

两大集团改革路漫漫,不过乌尔联邦所主导的黄金同盟也刚在起步阶段,内部问题恐怕比另外两大集团只会多不会少。

为了深入了解并亲眼见证黄金联盟面临的问题,所以在与联军的战斗开始之前,卸下总指挥职务的日生便重新回到商队并带领商队前往河下游各村。

随着商船往南移动,沿途见过不少纷争,日生终于发现第一个要改进的项目正是‘日期’。

过去人们依赖时间是为了要耕种,日子不必太清楚,何时天气会有哪种变化基本上可以靠经验判断,但如今不可以这样笼统下去,商业繁荣金钱的价值不断起伏,差上一天的损益不可同日而语。

可虽说四季轮转变化,春夏秋冬与月圆月缺之间的关系是明显的,但每每人们想要在这其中找寻适当的叙述来形容两者间的关系时却总是失败。

说到底何时才算一个季节的结束,又何时才算新的季节的开始,这些事本身便相当不明确,更别说加入天数为单位来计算,而且日夜长短也总在变化,南北日照长度也不同,谁又能说清楚这个地方的一天与那个地方的一天相同呢,若照太阳升起的快慢看来,有这里黑夜那里白昼的事也不奇怪。

为了验证是否有这种情况,日生让人制作了好几组彼此时间相同的沙漏,同时运转,一组作为标准在东方的山丘上,待照到第一道阳光便停止沙漏运转,其余的沙漏便被缓缓移到西边,藉此看时间是否有所差异。

而其结果完全符合直觉,越西边太阳便越晚亮起,虽然差距不大,但这却表示整个黄金同盟若要获得真正的秩序,那么强硬地订下一组历法是不可不为之事。

然而要订下历法这种事绝非一蹴可几,因为光是要参考一次样本便得经过一轮四季,所以日生只能让人试着去向各村曾经做过类似工作的部门索取这类资料以供参考。

在经过一段时间收集这些资料后,日生又发现光是以沙漏为时间单位根本没有办法计算每次月圆月缺之间的些微误差,但要继续深究下去又会碰上无数困难,就此日期的工作基本完全停摆,只能寻求其他方法解套。

除了日期的问题之外,各村的度量衡与法律制度都是一大挑战,更别提河下游还有许多村庄正还抱持着贝壳负隅顽抗,黄金本身的供给不足导致乌尔金币商品化而非想像中的流通,以及某些村庄熔币再造都是问题。

另外还有社会上高利贷的问题接连出现,压榨上游以赚取暴利的问题似乎也有增加的趋势,对于这些接踵而来的问题日生直感到一阵阵头痛,因为这表示不仅必须做出一整套的监督与配套措施,更重要的是一股匹敌钢铁的纪律与执行力,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力量要去哪里找。

‘必须更加统一权力才能做到,但这有可能吗?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振笔疾书送回神殿报告的当下,日生喃喃自语着,面对与过去完全不同无比抽象的世界,他的担忧只有越来越深。

渐渐进入夏天,南方的气候显得潮湿,这季节照理说来应该顺风北上,但游鸢却依旧与日生滞留在南方河港的市集内。

滞留于此处的原因是为了要调查各处的贵金属开采地点,这些在过去都是不被刻意隐藏的讯息,但如今各村内的人员却三缄其口,深怕他人会知晓。

另外受到乌尔金币的带动,各村都有自己制造钱币的行为,不过这些钱币种类太过纷乱,最终导致只能以金属本身的价格来订定价值。

游鸢对这混乱的情况不知该如何对应,一大群商人在交易所漫天喊价,交易着一堆不知究竟会赚还是会赔的东西更让他感到恐惧,他并没有那种冒险精神胆敢去进行没把握的交易。

一个上午晃来晃去却毫无所得,游鸢又回到了商队位于市集附近的驻扎地,几只鸡鸭悠闲地在屋子外走动,南方的天空很蓝,太阳也很刺眼,水与草叶全都看来鲜艳而充满活力,无不与游鸢的束手无策产生强烈的对比。

走上刻意加高以回避虫虺的阶梯,木屋发出古怪的声响彷彿就要倒塌,但经过多日的观察后游鸢知道这是白担心,只是踩上几脚没可能让木屋倒塌,不过他还是无法习惯木屋发出的摩擦声。

进入屋内,日生正倚着窗子看着手中的资料,游鸢知道自家师长最近正因为制定历法而十分头痛,不过今日观看资料的神情却格外不同。

‘老师,有进展了吗?’

‘喔,你回来啦,情况还是一样糟糕,资料乱七八糟,一点规律都没有。’

开口向日生搭话,日生抬起头来看着游鸢笑着说,但那话中的内容却没有半分笑点。

‘既然没有进展为甚么这么开心呢?’

‘开心是当然的,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日生将手上的资料交给游鸢,这资料是在南方相当高价的莎草纸绘制,因此十之八九是从神殿来的讯息。

‘战争已经结束了?真没想到。’

‘新兵器派上用场了,下次回去你该去看看石炮,不管远看近看都会吓死人,能用来改变战场风向不是没有原因的。’

早在开战之前日生便随荣乡等人去观摩过石炮的力量,虽然那时候石炮还打不太准,但威力却是未减半分。

‘听起来真是可怕,不到百架就能扭转战局的武器……’

‘了不起吧,照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人会没必要上战场,靠这些机关就行了。’

‘这应该算好事吧?’

‘谁知道呢。’

游鸢一听到人不必上战场便有些开心,但日生对于他的想法不置可否,只是一如往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说起来为甚么会将西安划给氏族?新区域不都应该先行军政吗?’

‘因为欠债吧,虽然这场战争看起来是准备万全,但实际上若没有前锋部队先去探查对方的部队组成要使用何种战术还是未知数,应该是在摸清楚对方的兵种后,神殿才借用氏族的产能大量生产,以防力量未用在刀口上。’

‘所以就把新的区域让给了氏族?’

‘这是没办法的,如果不让出西安可就要让出东都,北方人离开后氏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那么石炮呢,也会让一些给氏族吗?’

‘怎么可能,那种东西一交出去还得了?’

游鸢对氏族没有太多意见,因为他并不了解这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群体,但让自家师长失去职位一事他依旧颇有微词。

倒是日生在谈及石炮后没多久突然沉默地看着屋内成堆的资料,并猛然站起身子,走向户外。

‘有了,说不定……’

‘怎么了?’

‘历法有头绪了。’

事出突然,游鸢怎样也想不到石炮要如何与历法挂勾,但既然日生开口了,他当然跟着自家师长的脚步往户外走去,对自家师长,他有着满满的信心。

日生扔出了一块小石子,游鸢在一旁观看。

‘看出什么了?’

‘呃,石头?’

‘也对,那再一次。’

日生又扔出了东西,游鸢在看清日生扔的东西后急急忙忙将日生扔出的东西接住,因为日生扔出的是一枚粉红色的钱币──乌尔金币。

‘老师,换成金币有意思吗?’

‘当然有,这就跟石炮的发射的轨迹一样,不管扔出什么、怎么扔,被扔出的物体都遵照一定的方式进行。’

‘抛物的轨迹吗?’

‘没错,而天体也是一样的,先前我太执着于四季的划分还有不同地区的整合,但实际上根本不用在意那么多,只需要去观测天体本身的运动就行。’

日生找出了问题点,他先前一直被天气困扰着,春夏秋冬的分界究竟在何处使他头痛,原因在于某些较寒冷的日子,被纪录为夏天的时间竟然只有四十多天,而冬天则多达一百五十天,这根本是胡闹。

但如今日生终于想通了,他终究是要订历法,只要抓住某种标准使其不致于太过偏移便可,没有必要随着天气起舞。

有了这个想法后,日生让游鸢一起整理资料,将太阳、月亮等天体的资料分开,并将观测上较麻烦的彗星、流星或星体整理到一旁,接着再草拟计画书,打算制造好几组精确的观测仪器置于各山丘上来观察天体的相对位置,藉此取得相关资料。

几天后,日生草拟的计画书被顺风的船只送往神殿,但这个计画却在神殿形成了一场风暴,原因在于这个计画打算在整条河边界的高地上建造等高的柱子作为测量天象的工作,这等工作不仅耗费力气,而且对外交的负担也重,更别提在建造好这些柱子后还需要派人去测量记录,一做就不知道几个春秋,在人力上也将会是相当程度的负担。

可就算看出了这个计画将面临的困难,神殿内部还是有一群人坚持一定要做,这些人大多是在商业上有所得利的人。他们宣称只要历法能够固定,不仅能够让商业合约更有效进行,还能够藉由制定历法加强对河下游各村的控制,因此历法的制定势在必行。

一方面是对现实的考量,一方面是对未来的期许,两派人马在神殿内吵闹不休,直到交由耆老会定夺后才终于决定实施这份计画,原因在于他们不只需要日历,还需要月历。

水与海是变化无常的灾难,但当商业兴起,商船不断增加,水运与海运将变得相对重要,其中潮汐的起落更是如此,而潮汐的起落基本上和月亮的圆缺脱不了关系,所以为了研究相关的问题,并且加快水手的培养,耆老会决定下重本去进行相关工作。

为了这份计画,乌尔神殿新设了司历一职,归于首辅管辖,下设听天所,并赋予外交、行政、农业与商业上相关权力,可谓多项大权总揽一身,因此人选必须妥善挑选,而在敲定人选之前,这个职位被提议由日生暂代。

虽然在神殿人缘不好,但经过上次的赏罚不公后,反对日生的声音明显下降,最终日生接手司历一职成案,而这也是神殿内唯一一个主体被设置在外的机构。

历法制定固然辛苦,但其他工作也不能放下,特别是司历一职的任命书到了之后,日生不免更加忙碌。

采用金币而衍生的问题是环环相扣的,就像一张漏洞百出的网,过去黄金作为饰品金属有其价值在,但绝对没有乌尔联邦将其定为货币后那样有价值。

神殿内很清楚所谓价值是人们的幻想,因此最初为了要维持其价值,神殿订出了支付义务条款,也就是说每一枚乌尔钱的价值以相对量的谷物作为担保,但在那之后金矿的价格便水涨船高,金的价值已经超过乌尔钱的价格,这将导致货币重熔,乌尔钱的市占率大幅下滑,结果乌尔钱成了商品的一种,而不是货币。

神殿不愿意看见这种情况,因为这会导致将黄金打造成乌尔钱的利润流失,毕竟黄金比乌尔钱要昂贵,就代表乌尔神殿的保证没有价值。

要改变这情况,神殿首先撤销了支付义务,自己毁灭了乌尔钱的价值,这时黄金的价值迅速下跌,花了一些时间回购脑袋不灵光的商人手中那些急于抛出的黄金后,乌尔钱被重新发行,这次相对应的条款是外商法令。

所谓外商法令其实很简单,也就是在乌尔联邦多达三个大村的范围内,乌尔联邦取消了与外商之间的以物易物,所有的交易都要使用乌尔钱。

这样的法令虽然突兀且不合理,但是有许多商人早就在乌尔联邦回收黄金时嗅到气味,大量囤积了乌尔钱,因此这项策略未受到太多反弹。

可接下来的问题就更麻烦了,可想而知,使用金币的人越来越多,但是金币的数量却没那么多,虽然乌尔联邦虽然已经有了三个村庄大小的土地,也有一些预备黄金,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在此时抛出,因为如此他们将会失去影响乌尔钱价值的权力,而这问题就拖到了司历一职成立,最终责任就落到了日生身上。

‘金币的流通量不足……不是已经采用金铜合金的方式制作了,这样还会不足吗?’

握着手上的乌尔钱──以纯铜与黄金共同制造,泛着粉红色的金币──游鸢向日生提问道,因为掺入铜这件事就是以前他向自家师长建议的。

‘还是不够啊,现在供应还勉强维持着,但若要持续供应恐怕将整个金矿掏空也不够。’

‘那该怎么办,这样不就只能等找到新金矿了。’

‘你当金矿是蔬菜种下去就会长出来吗?’

‘不然该怎么办?’

日生笑骂着,游鸢却只能抓了抓头,一脸疑惑。

‘怎么办……我问你,现在谁手上还有黄金?’

‘呃……其他村庄?’

‘没错,只要有那些黄金,就可以再撑一阵子。’

‘可是要怎么拿到这些黄金……难道又要打仗!’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成本花费过大,打自己的同盟是打算自我毁灭吗?’

‘不然该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要制造金币,当然得延续一贯无本生意的精神,否则就失去意义了。’

日生微笑着,游鸢却觉得自家师长的笑容让人感到有些阴寒。

南方食品繁多,藉由商运,几个港口的市集上珍品种类难以估量,而食品中又以水果为各地特色。

为了保存水果,多数种植果树者或采果人会在水果成熟前便摘下,以防送到市集已经腐烂,可也因此有些水果并不那样美味,毕竟尚未成熟。

水果要挑已经成熟的食用,市场也是如此,太早出手,事倍功半。

日生在商业秉持小村包围大村的原则进行,特别是因商业兴起,利益已经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此刻,过去腹地狭小而难以伸展的小村莫不抱持着藉商业税收翻身的想法,所以藉由给予小村利益,压缩大村的利益,逼迫大村在政策上妥协的作法便格外重要。

首先日生要做的就是进行市集、驿站与商港等商业转运站的法律协商与执法部队协商,这行为有许多商人赞成,毕竟各地的法律不同往往使他们动辄得咎,蒙受不明不白的损失,因此那怕仅仅是在市集内部有统一的规范都是件好事。

为了要让各小村接受,乌尔联邦开出的条件是放宽货品种类与关税下降,当然关税必须以乌尔钱支付,藉此让乌尔钱价值提升。

同意这样做的小村很多,几个在重点商道的小村都开放了,倒是大村多处于观望状态,毕竟他们有底蕴可以看看小村的情况,然后再慢慢调整愿意与乌尔联邦妥协的部分。

然而日生真正的目的实际上是拉高乌尔钱的价值,法律协商不过是附带,他接着进行的事才是真正的目的──日生首次尝试在村外成立了铸币厂。

原本在乌尔钱只有在神殿管辖的区域才能铸造,就是乌尔联邦内部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做。

但现在不同了,日生在离乌尔联邦有段距离的商港内,以于该村建造量天柱并设置量天站为交换,在当地设置乌尔联邦神殿直辖的铸币厂,这铸币厂的规则是,任何人只要自备足够的材料,也就是金与铜,那么铸币厂当会为其打造合乎规范的乌尔钱,当然,必须收一些税。

日生抛出的作法当然在乌尔神殿内引起不小震荡,但是这股震荡很快就被多数人压下来,因为黄金不够是个客观议题,为了利益他们完全可以与讨厌的人站在一起。

这种作法真正造成的动荡是在其他地方,也就是在商业界内,乌尔联邦宣布关税以乌尔钱支付时,乌尔钱的价值便水涨船高,奇货可居,远远超过黄金本身的价值,乌尔联邦的保证成为了真正的价值,每个经商的人都需要乌尔钱。

村庄不会随便抛出黄金,但商人可不在乎,钱就是要拿来花的,河下游不愿释放黄金,但他们能从西北各村与南方各村等非黄金同盟的区域调来黄金。

于是乎,各地的黄金纷纷往铸币厂流动,商人们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取得较便宜的乌尔钱,这也导致还在试图统一货币的西北各村与南方各村的试办货币行动暂缓,而没有了代用货币,交易变得不清不楚也不方便,导致经济行动基本上都集中到了黄金同盟。

见到商人们大发利市,在路口的小村又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商人们开心赚钱而分不了一点好处,但因为乌尔联邦的关系他们不再能够随意征税,所以只好将自己的黄金也抛出,结果正是乌尔钱的流动量再次增加。

商人们手上的黄金被纷纷释出,小村手中的黄金也被释放,暂时解决了乌尔钱供给不足的燃眉之急,更让乌尔联邦趁机赚上一笔造币税,财源广增,可是日生知道当商业行为越来越蓬勃发展,这个问题必定还会再来到。

要让大村愿意吐出黄金的诱因还不足这点日生很清楚,但既然争取到了时间与金钱,他也必须解决乌尔联邦的问题,让乌尔联邦的实力变得更加扎实。

繁荣是幸福的开端,亦是灾难之肇始,若不能妥善利用命运的赠礼,毁灭将随之而来。

乌尔联邦利用乌尔钱打造美好世界存在着瑕疵:当金钱大多流入神殿与氏族等能够经商者的手中时,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这等好处,然后这些人会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变得不再重要,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够轻易取得。

换言之,乌尔联邦内再也不需要那么多务农人口与手工业制造人口,这些东西全部都能够藉由进口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取得,在乌尔联邦中制作这些东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游鸢拿着神殿送来的资料交给日生,其上记载着这段时间农产品的价格,可以看出每次收成后农产品的价值都下降了不少,明显供给过多,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拿下原东边村庄并且击溃联军后,乌尔联邦内部掌握的可耕种土地为过去的五倍,但人口只有三倍左右,过度生产是可以预估的结果。

‘老师,这看起来情况很糟糕,虽然非氏族能在市集行动的人不多,但也有近万人,这些人都被不断下跌的价格影响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利益不能转换成所有人的好处,那么反而会变成深藏的危机,不过早归他应该很清楚何时该实行下一步了。’

日生看着资料,手指轻敲案牍说道。

‘下一步?’

‘不懂吗,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日生对游鸢微笑着,游鸢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现,他想起了什么都不喜欢做的自己最后被送往何处。

‘您是说学校?’

‘是啊,各地的市集与度量衡等机关都有人数不足的情况出现,更别说执法部队和量天站等研究机关,我们不再需要那么多劳力人口,而需要更多专业人口。’

‘那么该怎么做?’

‘分两种,一种是为了因应短期人手不足的短程技职教育,一种是培养行政与研究人员等长期人力,未来这两者必定是整个联邦要走下去的重点力量,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要走下去的能量。’

‘不再需要过去的生产模式吗……’

‘怎么,担心吗?’

‘是啊,我的家人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与日生等人不同,游鸢正是来自于那些未能得利的家族。

‘相信他们吧,何况还有你那份补贴会送到他们手上。’

‘咦,那够用吗?’

‘我说你啊,进商队难道没看清楚条件吗,给商队成员的补贴每一个都很丰厚,就算你的家人甚么都不做也饿不死的。’

‘是这样啊……’

‘是啊,而且有了基层教育,神殿太学的学历一定还会升值,所以高兴吧,你这富有的家伙。’

看着自家师长,游鸢一脸茫然,他完全不晓得自己已早他人一步加入繁荣的群体之中。

商业狠狠渗入了乌尔联邦的躯体,将要从深处引起质变。

名净过去身为野民,如今则定居东都成为乌尔联邦的一份子,长时间来他都在医师底下作为学徒努力劳动,渐渐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医师。

人都会生病,生病不分贵贱,只要一日未能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么邪灵便会缠上身躯,使人发病。

作为医疗者,名净有着仁慈心肠,常常愿意让人赊帐,待人病愈之后再慢慢偿还,然而他却觉得最近赊帐的人多了起来。

一经打探,名净才知道最近许多物品都失去了原本的价值,过去手工业者只要做几个小东西就能换得相当分量的粮食,但在商人进驻后相同的东西只需要更少的粮食就能够获得,致使这些手工业者也必须相对压低自己愿意交换的标准。

然而手工业者的情况还不是最严重的,毕竟只要努力一点手工业者就能多造出一点东西,虽然工时拉长,总是还能过得去,糟糕的是被外来低价粮食所压制的农人。

农人过去除了自己食用与缴税用的粮食外,其他的粮食全为自由分配,这些粮食将被用来换取日用品,并积蓄一些应急时的物资,照理来说手工业者的利润下降,农人的利益应该会上升,但事实并非如此。

农人将自己手中的粮食换作手工艺品确实不必像过去一般耗费那样多的粮食,但是其他的物资,如柴、油、盐、香料等并非当地生产圈子能产出的必须品所需的粮食却疯狂成长,而农人必须先去换取生活日用品才可能去换取手工艺品,也就导致手工艺品虽然价格下跌,但是其市场其实是萎缩的,因为农人少有余粮去换取手工艺品。

名净在收取报酬时,柴、油、盐、香料之类的物资通常会向氏族或是行政人员等索取,所以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但如今知道了他也不能视而不见,因为这是比人的疾病更严重的问题。

名净的字不太好看,这是当时去治疗游鸢时游鸢教导他的,但纵使如此名净还是在木板上写下了一些简易的文字交给当地神殿派驻的人员,希望他们意识到这件事。

会写字的人本来就不多,因此名净的举动引起神殿的注意,他们发现当初日生所预言的情况已经来到,自然也明白要开始调整村内就业人口的分配,可问题在于到底要让谁来接受教育,以及仅仅教育就可以缓解眼前的问题吗?

神殿内部意见分歧,一时间还未能有具体作法,但神殿也不打算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所以进行了第一波的控制粮价,其方法为以定价购入粮食,致使商人不能够压低粮食剥削农人,再由神殿以粮食大户的身分与各处商人谈判,进行竞标。

收购粮食不是很被认同,但神殿认为这是新产业出现前的过渡做法,问题在于粮食与乌尔钱之间的价格实在太过悬殊,此时乌尔钱已经膨胀到一枚便足以将一整片田的作物全部买下来,一般人用起来根本不方便,所以神殿决定要制造新的钱币,作为辅币之用。

货币要有一定量,而且不容易仿制,乌尔钱符合这种特质,但材料实在太少了,联邦早就面临这种问题,怎么可能还继续使用金与铜呢,而且价格要如何决定又是一个问题。

到最后,神殿内部有了共识,就是放弃货币式的做法,与乌尔钱相反将新钱币定位为商品,以到处都有的青铜制造,并不订定其价值,而且为了应急,所以开放联邦内所有民间申请者自行铸造,神殿只负责制造样本,让人们自行决定其价值。

此举究竟有效无效也没人搞得清楚,毕竟货币政策本身就是柱着拐杖走夜路,走一步算一步,扶植新产业崛起才是根本之道。

乌尔联邦的青铜钱政策使商人们开始观望,联邦内的商业活动稍稍熄火,各样物品的价格下降速率变慢了,但这并不表示政策起到成效,这仅仅代表商人们还摸不清楚趋势所在。

这段时间神殿也没空闲,为了确保青铜钱能够被接受,乌尔神殿祭出与乌尔金币相似的政策,也就是以公营商店保证青铜钱能够使用,并且接受青铜钱支付应缴税收,只是这政策有个但书──青铜钱价格秤重‘随市浮动’。

如果能以自制的钱币处理税收自然是好事,有不少商人与联邦内部的人合伙,试着投资铸币厂,并以之支付税收。

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自行打造青铜钱支付税收的商人节省了大量的成本,致使其他商人纷纷起而效尤,铸币厂一间间设立,铜、锡乃至铅价格节节上扬,供不应求,一切看来都如此美好。

商人的行为神殿看在眼里,这对神殿来说是喘息的机会,因为商人为了开设铸币厂,挹注了相当多的资源在民间,所以神殿的税收虽然不太稳定,但至少暂时不必去处理人们工酬不对称的问题。

可神殿与商人们也都知道,青铜钱很快就会面临第一波震荡,也就是当青铜料的价格超过青铜钱时所引发的问题,他们下一波政策必须赶在商人们开始抽手之前稳定青铜钱的市价。

事实上青铜料要超过青铜钱的价格的速度非常快,因为不只原料供不应求,而且使用青铜钱的人也不是傻瓜,在没有硬性规定青铜钱价格时,人们要的青铜钱都是重量较重的,没有人要那些轻薄的青铜钱,也就导致铸币厂在每一枚青铜钱上使用的青铜料要越来越多,成本自然也持续上扬。

大约过了一季的时间,开始有铸币厂出现求人接手,低价出售的消息,神殿也在这时压低了开放铸币的人数,并且决定了第一批的培训人员名额以区为配置,只要取得当地行政机关的推荐,没有素行不良的问题就可以参加,参加训练者能够获得报酬,但必须随神殿调派到指定区域工作。

接着时间大约在两季后,一开始没有退出的铸币厂也开始停业,只有几家铸币厂还在运作,这时神殿顺势发出了声明,取消民间申请铸币厂的权利,并且出资接管倒闭铸币厂,收受过度损毁的青铜钱回炉重铸。

至此,青铜钱的价值被维持在低位,但却没有崩溃,而神殿也藉由青铜钱争取到时间,完成了第一波的就业人口调整,使联邦内部的农工人口下降,粮食与工艺品的价格虽然还是偏低,但也稍稍回升。

在闲暇之余,名净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写在布上,交给了熟识的商人请他们带给人位在河下游的游鸢,以抒发感慨,而游鸢在收到这张布后,又将其中内容告诉了日生。

‘这段过程还真是惊涛骇浪,看来我先前想的也太简单了,这样并没有办法有效控制价格,使所有人能够好好生活。’

‘一直处在这种市场波动中,固定收入的人是最艰辛的。’

游鸢边看着名净所写的内容,又看了看日生手上来自神殿内布的讯息,发出了与远在家乡的友人相近的感慨。

‘生产与加工,这两者的时间内产能有限,利润自然有限,而商人则是以口舌喊价,嘴能喊多高价格就有可能多高,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问题,如果能够试着统一价格,让商人们利润趋于稳定,只收取运输与人工等等报酬,那么这情况会渐渐减少。’

‘统一价格,这可能吗?如果集体涨价怎么办?’

‘所以需要几个亦敌亦友的组织,经营的同时利益却不能均分,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但应该能拖延一阵子,使事情不至于一瞬间便无法挽回。’

‘这件事我可以写信回去吗?’

‘当然可以,虽然我们是神殿直属这件事不能泄漏,但是商队该做到的社交工作一件都不能少,多交给个朋友绝对是好事。’

游鸢听了师长的话后拿出纸张写下自己的心得,寄回了名净所在的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