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挑衅
渐渐入夜了,格拉墨村扎营地中却响起了少见的欢乐声,因为这是在战后人们第一次举办宴会。
没错,庆祝战争结束没有举办宴会,收成也没有举办宴会,但却为乌尔村庄的来人举办宴会,由此就可以看出这面子究竟有多大。
司礼坐在主宾的位置上,几位军队所与老人派的成员则在附近,宴席的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人,唯有一处是空的──格拉墨村的主位没有人坐。
然而这没有人坐的位置却似乎会主动向人挑衅,老人派成员的目光每扫过这无人的主位一次,表情便扭曲一次,但不管如何,这些人终究没敢将主位占据。
当然,这对司礼来说只代表他之前的观察已经逐渐实现,除此之外不会具有太大意义,失去了年轻人的恣意妄为,老人们的势力只会被青壮派这道暖风逐渐侵蚀,最终崩溃。
司礼不打算此时踹段炎一脚,这时结下任何仇怨都不是好事,他只怕任务无法达成,所以他又再次开口提醒老人们。
‘各位,方才说到的事可别忘了。’
‘当然!’
老人们的口气相当干脆,司礼理解他们打算把这作为向乌尔村庄输诚手段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司礼察觉到远处有人影接近,宴会中的音乐开始转变,显然是主人已经到了。
金发的女孩从远方缓缓走来,远远看去,女孩较上次见面要成熟不少,身高也高了一些,但最让司礼放在心上的却是女孩身上披的袍子,那正是以过去日生赠送的九色布料缝制的袍子。
女孩在女军官的陪伴下向众人致意,看来有许多人沿路向她致敬。
其实向女孩回礼的大多是妇人与孩童,士兵或男性的数量并不多,就司礼的观察只有几名较年轻的军官有类似的动作,但就算如此,依旧制造出了织姝受人爱戴的场面。
织姝走近主位,沿路向老人们致敬,在见到那么多人向织姝致敬后,老人们也不能再以无理的态度面对织姝,只能不甘不愿地行礼致意。
而当织姝在沿路向众人拜会后,于主位上坐了下来的瞬间,一场权力斗争的胜负便已经大致底定。
一件九色袍压制了乌尔村庄的势力,一张主位制止了老人的气焰,一路走来织姝就像华美的孔雀于朴素的鸡群中行走,这场宴会与其说是欢迎乌尔村庄的使者,倒不如说是织姝用来拉抬自身价值的宴会。
虽然对于运用乌尔村庄打击对手的手段不太高兴,不过司礼不打算干涉织姝的作法,因为他现在有非执行不可的任务,且照现在的情势看来,跟老人派站在一起对乌尔村庄没有太多好处。
司礼向老人们打了眼色,只见老人们心领神会,起身向织姝建言。
‘乌尔村庄于西边的战事似乎有些困难,希望我们……’
‘又要出兵吗?’
织姝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看到这反应老人们似乎有些高兴。
‘这是必要的,据我们了解西边的战事并不顺利,如今我们与乌尔村庄同在一艘船上,若不出力……’
‘你们已经谈好了?’
‘是的……’
织姝的神情又再冷了一些,老人们眼中似乎有道光芒正闪闪发亮。
‘既然已经谈好……就这样吧,这件事麻烦各位了。’
口气突然转换,老人们预想的争端并未开始,一改过去爱惜自家部队的做法,织姝态度丕变,顺势而为,这时老人们倒像给人做了嫁衣,哑口无言,丧失了所有主导权。
格拉墨村出兵到定案不过一天的时间,其中的波澜远远比司礼想的要小得多,然而藏在小波澜之下的却是正在凝聚的大风大浪,这显然是比派兵更重要的话题。
不过格拉墨村的事终属后话,现在必须再次将时间往后推移,回到联军包围骑兵队的战场上。
联军一方打算进入山区围捕在山中实力大减的骑兵,但早在不久前格拉墨村的山地部队便先一步经由中营以北的山区绕向西面进入安渚村庄旧山道,并于此勘查地形,进行埋伏。
而当格拉墨村众人知道对手是杜华林村时更是心情愉快,原本有些不甘愿的出征成了一种喜悦,毕竟对格拉墨村来说杜华林村是世仇更有夺家之恨,如果能从身后踹上杜华林村一脚,格拉墨村人甚至愿意自掏腰包,拜托别人让他们出兵作战。
随时间渐渐推移,杜华林村终于整军完成进入山区,然而抱持着欺负骑兵队的心情未发现敌人是能以中型村落的规模与他们僵持许久的格拉墨村,致使他们与死亡相距不过一线之遥。
杜华林村山地部队进入山中,追踪着骑兵们的足迹──足迹还很新──骑兵们还未远离,乌尔村庄显然知道戏要做全套,否则可无法诓骗杜华林村的山地战老手。
很快地,杜华林村的部队发现了骑兵藏身在他们最适合藏身的地方——空旷没有太多草木的岩壁之下,很适合骑兵移动或作战。
可这空间在杜华林村人看来却是骑兵的葬身之地,因为在岩壁下便代表骑兵没有退路,杜华林村只要以夜间奇袭扰乱军心,从高处伏击那些进入山区的骑兵,以拖待变,不用几日,当对方身边的补给用完之后便能一举解决对手。
如此看来杜华林村已经获得先手优势,在找到整群骑兵后便开始规划夜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危机正在接近。
由于骑兵在山中不好行走,能力跟步兵的相差不多,且体积庞大难以潜行,所以杜华林村的战士便宜行事只有进行追踪,而未做到反追踪的工作,这正是他们的掉以轻心的地方。
另一方面,格拉墨村一方面掌握骑兵的位置能够判断杜华林村的目标,一方面又从后方追踪杜华林村的行动痕迹,配合过去的经验,对方所有的举动均了若指掌。
战争就要展开了,杜华林村是,格拉墨村也是。
当日夜晚,围绕着骑兵队升起的篝火,杜华林村的山地部队正不动声色地张开突袭用的包围网,而在他们后方,格拉墨村也正张开包围网──不同的是,他们是先用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而当杜华林村部队有人模仿鸟叫声发出讯号的瞬间,骑兵队的成员突然灭去了篝火,活像是他们才是接受到讯号的人,转眼间树林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长时间盯梢骑兵队的杜华林村成员受到光暗变化的影响视觉瞬间被剥夺,说好的奇袭并未发动,反倒是格拉墨村一方早已经准备好在黑夜中进行攻击,拉开黑布后藉着山中微弱的光芒反而能够洞悉一切。
奇袭展开了,不过是格拉墨村对杜华林村的奇袭。
抱着仇恨而士气高涨的优势部队,对上搞不清楚状况连眼睛都看不清的劣势部队,结果可想而知,大量的杜华林村成员被人从后方割断喉咙,或被以吹箭击中头部,成了作战的第一批牺牲品。
就在这时,树林再次传来鸟叫声,不过发声者是格拉墨村部队。
接收到讯息,骑兵队队长马上令全军出动,在格拉墨村部队的掩护下离开岩壁下区域,往旧山道离开,倒是杜华林村剩下的成员遭到反包围,被逼到了岩壁下的区域──正如他们自己预言的,这是个没有退路的地方。
整场作战的胜败就此底定,剩下来的就看格拉墨村打算花多久磨死杜华林村的成员──对格拉墨村人而言,他们不需要杜华林村的俘虏。
联军一方在杜华林村的部队进入山区后便静了下来,人人都在等待他们带回战果。
与平原的战斗不同,山地战不会常有人回到主阵禀报战情,毕竟单独行动风险太大,还有暴露的可能性,因此联军一方也给杜华林村比较充分的时间进行较完善的作战计画,可是这种充满希望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乌尔村庄骑兵队由旧山道离开之后在安渚村庄主村内花了两天的时间休息与整备,紧接着再度由安渚主村所掌控的防线上侵入木属安渚。
这场战斗来得又快又急,乌尔村庄骑兵队在联军还未反应过来时便以高速优势突破防线,并破坏掉几个哨戒塔,接着迅速撤出木属安渚。
乌尔村庄骑兵队的行动没有甚么实质上的伤害,彷彿就只是跑出来大喊‘我还没死’一般,可这讯息却影响甚大,联军此时士气严重下降,大部分的人都猜到杜华林村的人已经全灭了,而且还知道在山中可能藏有一条小路,而这条小路随时有可能让敌军绕道自家身后进行突击。
明明部队还多达三万,但却对五百骑兵束手无策,联军内部充满失败的气氛,许多部队领袖认为这种情况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所以选择开始行动。
骑兵队入侵事件数天后,几个村庄的部队领袖带人去见来自木舒胡茨的总指挥──他们带着长保送来的礼物──许多人指控木舒胡茨通敌。
事件发生太过突然,完全在木舒胡茨的掌握外,总指挥坚决否认这件事的同时往主村送信,因为眼下的情况已经非他所能控制,证人们言之凿凿如亲眼所见,加上在联军掌控处却牺牲了一支山地部队还让骑兵队跑了,状况证据与人证完全齐备,令人百口莫辩。
多方指控下,就连木舒胡茨内部也挡不住压力,在行政与部队高层集体向神灵发誓自己没有通敌后,总指挥便黯然辞职,结束了木舒胡茨第二任联军总指挥的职务,至此,联军又成了多头马车,没人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总指挥又是谁,但很显然地,木舒胡茨已经完全出局。
士气不佳又无人领导,战事再度喊停,这时谁都不想接手残局,于是内部众人干脆将杜华林村残存的成员推上联军总指挥的位置,名为‘礼让’实为祭品。
没有兵力又没有发言权,杜华林村来的总指挥被半推半就拱上台,但实际上根本指挥不了部队,与长保指挥安渚村庄部队时面临的惨状一模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联军内部已经被瓦解,各行其事,只差没有刀剑相向。
而乌尔村庄一方在收到木舒胡茨已经失去了规画整场作战的主导权,且接任者又是根本使不上力的杜华林村的消息后,长保与驻扎中营的成员们一起小小庆祝了一番,因为这表示作战终于迈进了一大步。
但紧接而来的情况却让乌尔村庄傻眼了,大约在仲冬之际,联军开始向东推进,而方式是──阵地战——没有骑兵骚扰因此后勤补给充足,内部四分五裂缺少统一指挥系统,于是联军们干脆以边走边建造防御工事的方式往西前进。
防御工事大多是在两军对峙时,于战火缓和的情况才会兴建,又或是在己方可以掌控的位置兴建,像联军这种在别人眼皮下建造防御工事的战术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看出他们已经被骑兵队搞得脑袋发热,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些甚么。
不过长保可不会因此可怜对方,在察觉到对方的作法后便常常派兵前去骚扰,致使联军将主阵推到距离中营一天脚程时已经是冬末,而这也是战争的时限,继续下去西北各村的经济将会渐渐被消耗,如果这一刀没有捅伤乌尔村庄,西北各村便亏大了。
因此,在受到西北各村催促后,不团结的联军终于放下歧见,一起向中营进攻。
大军向东发进,三万人浩浩荡荡前行,他们的目标中营乃是乌尔村庄真正的西面防线。
然而,虽有人数优势,可联军的胜算还是未知数,中营的驻守兵力也有接近两万之数,且早在上个冬季乌尔村庄便开始经营中营,其防御力必较西关强悍,在些微人数差距下未必不能挡下。
不过连续失利后,西北各村此时也不打算直接攻下中营了,而是打算进行几次进攻,接着在中营对面驻扎部队,于安渚村庄屯垦,藉此不仅给乌尔村庄压力,还能够逼使安渚村庄倒戈。
而一旦乌尔村庄从繁荣走向衰弱,那么他们所使用的金币价值便会开始减缩,资源下降会导致战事不利,陷入恶性循环。
换言之,只要联军在中营外站稳脚步,各村对乌尔村庄的不信任感将会节节高升,西北各村便算是胜利。
另外联军认为自己在胜算上其实也不是太低,乌尔村庄擅长的部队是长弓部队,而他们派出的是大量的重装部队,虽然训练还不到家,但用来抵御箭矢协助轻装部队进攻却是绰绰有余,且有重装部队能够进行防御,就算骑兵队想从旁搅局也无从施力,打输了还可以稳稳向后撤退,可谓稳赚不赔的兵种。
但是今日的乌尔村庄却有点奇怪,面对不断接近的联军却没有任何动作,转眼间大军距离中营防线仅有百步之遥。
不对劲,很不对劲,联军各部队首领虽然不合但绝对不是傻瓜,很快地让部队在中营外停了下来,派人上前查看,这才发现在城墙外有好几道壕沟被隐藏起来,内部布满木刺,明显是座骇人的陷阱。
联军的首领对自己找到这陷阱感到庆幸,但心中还是有疑惑,因为这种陷阱根本挡不了甚么人,乌尔村庄建造这种东西的理由完全是一个谜团。
可纵使不明白乌尔村庄挖出壕沟的用意,部队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部队首领们想出答案来。
为了节省时间,联军首领让人找几根坚固的木头搭成便桥,使大军能够继续向前通行。
而就在大军距离城墙大约五十步时,中营的城墙上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荣乡站在墙上──附近一带的村庄没有人不知道这位乌尔村庄神殿卫队队长的名号,神殿首辅与神殿卫队队长是兄弟算是相当少见的事。
荣乡手持一张长弓,站在城墙上静静地看着大军接近,就像在等待着些甚么。
四十步、三十五步、三十步──
大军要冲锋了!──但也在这个时候,荣乡举起弓,搭上箭,拉弦放箭。
一支箭矢高高往天空飞去,接着从最高处开始向下往大军内部坠落。
军队十分拥挤,无法闪避,不过因为箭矢坠落的地方是重装部队的所在地,所以也没有闪避的必要性。
重装部队举起盾牌防御,可就在下一刻,军队中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铜盾被贯穿,鲜血飞溅,盾下的士兵一命呜呼。
就这一箭,联军开始乱了,各部队首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乌尔村庄一方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跟随着荣乡的脚步,又有几百名战士登上城墙上,手上均配有长弓,那蓄势待发的气势足以让任何人却步。
中营城墙外,受到震慑的联军很快便再次继续前进,但是动作明显不甚积极,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一向被看作战场最强防御的重装部队竟然被一箭穿心。
在战场上,轻装部队可以说是最勇猛的敢死队,因此他们有着必死的觉悟,只要不是战线全面溃败都不至于太过动摇,然而重装部队却非如此。
重装部队在战场上以防御着称,但既然上了战场自然也抱着必死的觉悟,问题在于被弓箭射穿盾牌而死并不在他们的想像之中,这种情况等于否定了他们手上这面盾牌,身上那件重甲的意义。
而当越来越多的重装部队被乌尔村庄的长弓部队一箭穿心后,其士气将呈现更加低迷的状态,也使本来预计能攻下的城墙至今尚未能突破防御。
这情况在荣乡看来真是悲喜交集,其实荣乡使用的穿甲箭乌尔村庄只试作了几支,这是一种箭身拉长的锥形钢造箭头,比起一般箭矢不仅重许多、贵许多,而且射程较短。至于长弓部队其他成员所使用的穿甲箭更别提了,那其实是铜制的,又比荣乡用的穿甲箭重,穿透力更差,射程更短,成本虽不及钢制箭矢,却也是一般箭矢的好几倍。
如果当时联军的指挥官能够静心想一想,破解这个谜团,说不定士气大增的联军已经攻下城墙了。
但现在从城墙上向下看去,城墙还未破,尸体积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尸堆,已经有几百人倒在城墙下,大概再过一些时候,联军一方不必踏上木梯也能踩着尸体登上城墙。
虽然取得一些初期优势,但荣乡认为是时候调整战术了,要是对方往上爬的速度太快,那么城墙上的守军将无法继续掩护长弓部队,先不说继续强硬抵抗能不能守住中营,光是丢了长弓部队这点便对乌尔村庄一点都不划算。
中营可以丢,长弓部队不能弃。
荣乡很快做出指示,让长弓部队先行撤退,并命令守军往城墙外注入油水,引燃火势。
有油的帮助火很快旺了起来,更点燃了城墙下成堆的尸体,短暂地阻碍了联军一方的进攻。
然而现在是冬天,东西并不太容易起火,因此在联军有计画地掩土灭火后,火势便被迅速控制,接着被扑灭。
这时联军一方的部队首领们纷纷出声鼓舞士兵,认为乌尔村庄一方既然使出了火攻,表示他们已经达成阶段性任务,只要再接再厉中营就会被拿下。
联军一方士气终于开始振作,卷土重来,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再度试图攀上城墙,荣乡判断对方的攻城动作已经恢复正常水准,如果照传统的战术必定会损失惨重,赢了也只是惨胜。
幸好,乌尔村庄早备有秘密武器,正是荣乡曾与自家兄长提过的炮,正确来说称之为石炮,也可称作投石机,在过去这武器曾被提出过,如弹弓一般利用扭力抛石,但木材不好找,命中率也太过惨烈,杀敌一千自损五百跑不掉,因此被大多数村庄冷冻,直到乌尔村庄对石炮的种类作出改良,并掌握经济优势后才能够从各地取得大量材料进行实验,终于造出‘能打在想要的位置附近’的石炮。
荣乡判断眼前战事的空档正是时候,因此下令石炮部队展开攻击。
而在中营内部,想玩新玩具的军队所成员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接收到荣乡的命令哪个人会不快速就位。
‘重弹预备!装填重弹!闲杂人退散!预备──,发射!’
军队所成员兴奋地大喊,中营内部藏有的几十部人力石炮蓄势待发,一听到命令所有炮手便冲向定位,利用转轴将木杆另一端的石块远远射出,转眼间,几十颗大石头腾空飞往战场,随后只听见联军方阵阵惨叫声。
远远看着战场上的变化,荣乡知道胜负的天秤已经出现倾斜。
石炮从上空坠落地面发出震天声响,不管是哪一种部队,只要运气不好被砸中的便瞬间成了肉泥,那血肉模糊的景象让所有人胆寒,联军一方是,乌尔村庄一方也是。
而有些石炮没有砸中人,但石块瞬间破碎飞溅,刺伤了不少人,又有些石炮没有裂开,致使刻意被研磨成圆球的石炮保持动能往四周跳动翻滚,在这条路上有不少人来不及闪开,手臂或大腿被弹起的石炮击中,瞬间被卸去,更有人连脑袋都失踪了。
虽然就杀伤的人数来看石炮所杀伤的人数不足百人,装填速度也慢,跟其他部队比较起来力量并不算强,但其以重弹为主的攻击距离能达五十步外,且石块从天而降的震撼,被击中者的尸体所带来的恐惧都不是用牺牲人数说得准的。
在战场上,除了恐惧本身之外没甚么好怕的,可现在确实是恐惧亲自出手攫住了所有人的精神,刚刚提起的士气正以难以想像的速度流失,更糟糕的是就连各部队领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进攻,因为他们也同样被吓傻了。
荣乡见联军开始犹豫,便让人将重弹换作轻弹,轻弹与重弹不同,并不经过特别研磨,就是一些长得比较好的碎石子,其特点在于射出去是散弹,从三十步外到百步外都有可能被击中,是目前乌尔村庄射程最远且依旧具备杀伤力的武器。
‘转置轻弹!装填轻弹!闲杂人等退散!预备──,发射!’
随着号令声,飞石再度从天而降,这次对人的杀伤力明显提升,且数十具投石机连续射击,似乎没有停止之时,在这种恐惧下终于有联军士兵开始向后退却,更糟糕的是,他身边的督军已经被石块砸死,没有人能阻止这名逃兵。
就如同过去每一场战役,一旦第一个逃兵出现又不去制止,那么这些逃兵将会越变越多,最后成为一条逆流的力量破坏整个战局,而这种情况又属恐惧在所有人身上蔓延时特别严重,正是恐惧蔓延之时。
联军后方开始出现逃兵,部队接替出现断层,中营城墙外的压力便迅速减弱。
‘对方在撤退了!兄弟们振作!’
守军的士气赫然高涨,从身体深处涌出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将来犯的敌军排除,而就在这一鼓作气击退了联军部队后,来犯的部队已经变得三三两两,前后不接,已未能构成威胁。
联军一方已经慌了,他们的部队本就是各自为政,这村不听那村的,那村不听这村的,现在逃兵却是不管哪个村庄的全混在一起,谁又有魄力能阻止这些逃兵呢?
见联军开始向后撤离,荣乡自然不会放过这些敌人,当下派出两支部队从中营南方与北方共同出击,一方为重装混弩箭部队从后方追赶敌人,一方为骑兵队先绕至前方妨碍敌人。
这时,原先准备好的壕沟终于发挥作用了,先行一步的骑兵将火把扔入壕沟中点燃木刺,原来这些木刺有些泡过油,底部又有不少干稻草,一旦碰上火便会开始燃烧。
战场上数道火墙升起,人类身上潜藏的兽性似乎也被同时点燃,推挤、回避后破坏队形、内哄而刀剑相向,联军深处长久以来的矛盾全被掀开,霎时间彼此相残,死去的人数比在中营城墙下死去的还要多。
弩箭部队从后逼近,拉开的半月形阵形在平坦的土地上有着难以言喻的优势,没有形成圆阵的部队全逃不过这种攻击。
紧接在弩箭部队后方的是长保的部队,他们沿途将脱队的联军俘虏,这支部队于今日俘虏了比自己多上两倍的敌人,至此,联军已经无法再继续对乌尔村庄施加压力。
乌尔村庄在中营守卫战的胜利超出各方的想像,除了开战初期守城战中与联军出现了两百人对上七百人的牺牲比之外,乌尔村庄并没有战斗上的明显优势,就算加入了石炮造成的损伤,联军一方的损伤也不过在千人左右,照理来说多达三万人的联军不该就这样崩溃。
可既然乌尔村庄胜利了,那就不能说这场胜利是侥幸,因为早在联军进入中营之前,乌尔村庄便埋下了胜利的种子。
正如长保的战术,能打败敌军的只有敌军自己,三番两次将联军总指挥的职位拔除,又让最清楚状况的木舒胡茨失去权力,致使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成员主导大局,并于内部产生歧见,最后导致控制不住队伍使联军自行裂解,乌尔村庄一方则坐而收利,这都是早有预兆的。
要完成这等局势,初期的牺牲正是关键,若没有早期的大败,让联军认为谁来策画进攻都一样,那么绝对无法让联军成为散沙,反过来说,只要让联军感受到可能战败的压力,他们便可能团结。
所以在西关顽抗也好,骑兵骚扰也好,除了联军粗心大意送上门外,乌尔村庄不会去强势进攻,只会以骚扰刺激对方的情绪,使对方内部的意见更加分歧。
而这战术的结果正是联军碰上史无前例的惨败,在中营溃散后联军一路往西撤退,而乌尔村庄则推着石炮以绝对的暴力毁灭防御工事,将联军逼回西关,这时联军被俘虏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人了。
胜利者的朋友向来是最多的,安渚村庄察觉风向不对,完全往乌尔村庄一方倒戈,小猰自动带着一万部队前来助阵,而格拉墨村部队也跟着共襄盛举,带着两千部队加入战局,另外入冬后北方人也有一部分人为了度过冬天而成为佣兵南下赚外快,致使乌尔村庄的部队越来越多,加上原本在中营的两万人已经接近三万五千人了。
最后只余不到一万人的联军困守西关,且补给已经被完全截断,每日还被石炮轰炸,基本上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终于在七天后集体投降,也造就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胜利。
这场战斗中乌尔村庄一方损失人数大约六千,但基本上都是安渚村庄与南方来的佣兵,自家的损失还不到五百,而联军一方则是近四万人被瓦解,有一半以上的人被俘虏,更令人不解的是经过计算联军自己因械斗、踩踏等理由死亡或者失踪的人数竟然比乌尔村庄动手歼灭的人数还要多,不得不说联军又造就另一项纪录。
另外约于开春前夕,乌尔村庄将军队全移动到了木舒胡茨的东部边境,进行了几轮的扫荡,毁灭了无数的防御工事,迫使木舒胡茨急忙征求援军才让乌尔村庄撤退,但也因此木舒胡茨背负了赎回两万联军的责任,致使村庄力量大幅削减,无力再与乌尔村庄作对。
话说回来,虽然这场作战乌尔村庄是胜利的,但其实是负债的,除去西北各村战败后的分期赔偿外,在战场上回收的武器,与俘虏赎回的物资加总起来还不足以他们将收支打平,更别提请动南方与北方的佣兵应付出的代价,若非就此吞下了安渚村庄且奠定北方最大村庄的名头,乌尔村庄大概会进入衰退期。
可尽管乌尔村庄已经成了横跨三个大村庄的超级村庄,但问题依旧随之而来,最明显的就是腹地过大的管理问题与安渚村庄的定位问题。
乌尔村庄当然不可能放弃对安渚村庄的影响使其成为村中之村,可若要马上开始下一场战争也是不可行的,所以乌尔村庄决定全面改制。
乌尔村庄将地盘分作大行政区除了原有的乌尔神殿区与东都区外,木属安渚亦改名为西安区,派遣氏族势力管理;乌属安渚改名作中营区,由原安渚村庄势力与神殿外派人员共治;而原本的安渚村庄也更名为安渚区,由小猰等人维持原制,但必须配合乌尔村庄策略。
而乌尔村庄本身为了凸显自身的强大也改名为乌尔联邦,藉以宣示自己成为新兴的霸权,再次撼动人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