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交换俘虏
乌尔村庄提出交换俘虏一事并不让联军一方感到意外,战争时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通常是为了稳定士气而做,这很符合乌尔村庄的现况。
不过这情况对联军一方也是一样,在内部压力逐渐沸腾的情况下不失为转移视线的方法之一,加上被抓的人不只一个村庄,且就人数来看,五百人换七百人是相当划算的。
因此,交换俘虏的议案在新总指挥尚未产生之前便被各村代表无条件通过,而交换俘虏的地点则被选定在木属安渚的中心地带,双方各带两千人以及俘虏,周围不能有其他部队,以防有一方突然做出攻击的举动。
于是在这天清晨,双方部队于安渚村庄宽广的平地上接触,联军一方派遣的是大量的重装部队,而乌尔村庄一方则以轻装部队为主,至于俘虏们身上的武装则被完全解除,只留有单薄的衣物,在秋天的凉风中微微瑟缩。
稍作交涉后,双方决定以轮流唱名的方式交换俘虏,一方喊完后换另一方,被掳获人数多的一方则能够在特定的情况下多唱一次名,藉此不仅能确定人员的正确性,也不会在交换到一半时使对方有可趁之机进行偷袭。
可纵使有这么多层的预防措施,双方依旧是在十分紧绷的情况下进行交换事宜,而这之间不乏几次因唱错名,或多唱名而差点导致双方交战的意外事件,但到了最后,整场交换工作终究是和平落幕。
随着五百人重新回到部队,安渚村庄的战士们总算稍稍舒心,因为他们的处境相当微妙,照理来说在前线丢了两千人的指挥官应该被追究责任,但偏偏长保的位置还是好端端地摆在那里,屹立不摇。
督战的荣乡不开口,乌尔村庄军队所也就不讲话,反正死的都是安渚村庄的人也没甚么好反弹的,而乌尔村庄不开口,安渚村庄哪敢开口,在他们看来送出去的七千人就是死士,是为了村子平安送出去的代价,现在若随便开口只怕惹乌尔村庄不高兴。
所以在前线的安渚村庄战士是很孤单,处于一种爹不疼,娘不爱,士气跌到谷底的窘境,现在长保选择把人给赎回来,多少能让这些战士们感到安心,因为乌尔村庄至少给了他们正常战士应有的待遇。
但在联军一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除了没有丢人的木舒胡茨之外都吵吵闹闹,原因在于有不少人于被俘期间都听到了一个秘密,名叫‘木舒胡茨打算与乌尔村庄联手’的秘密。
这件事起因于在被俘虏期间,有人听到了乌尔村庄的指挥官派人混入俘虏中,打算向木舒胡茨传递消息这件事。
由于当时所有战俘都被蒙着眼睛,身上的衣物全都被换掉,根本分不清楚谁是哪个村庄,谁又是哪个村庄的,再加上唱名名单由对方提供,就算是指挥官也不能完全确定某个人是不是自家的战士,所以有此可能。
当然,大部分的村庄都倾向不相信,而且认为乌尔村庄这种作法十分粗糙,不过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让证人禁声,将证人保护起来──有道是众口铄金,现在也许用不到,但之后要分好处时可就不一定了,就是乌贼喷墨,混淆视听也能让人一脸黑。
对于乌尔村庄突然送来的礼物,各村暗自窃喜,将其当作宝物揣在怀中。
而在几日之后,新的总指挥产生了,照样是由木舒胡茨的人员担任,只是不知道为何,各村代表似乎有着说不出笑意,眼神彷彿在说‘想做总指挥就做吧,而且好好做,为“我们”的好处拼命’。
有了新的总指挥,仲秋后,一度延宕的战火再度展开。
战争持续进行,联军一方即使换上新的总指挥依旧照着原本规划的战术进行作战,利用新月型的战阵对乌尔村庄一方进行包夹,致使意图使用防御工事进行长期抗战的长保不得不不断抛弃防御工事,并将部队撤离。
没有几天的时间,原本因为内部问题而在木属安渚动弹不得的联军已经到了西关附近,其气势锐不可挡。
西关是乌尔村庄往西面的重要关卡,内部有五千乌尔村庄部队驻守,对联军而言是相当难以对付的敌人,却也是这次作战的第一战功,为此,在接近西关时联军选择了先行扎营思考作战,而不强势进攻。
然而联军这样稳扎稳打的作法却给了乌尔村庄可趁之机,在联军扎营当晚,乌尔村庄五千部队从西关正面出击,利用大量的长弓对联军营寨进行突袭,杀联军一方个措手不及,而后由西关后门直接撤退,只留下长保手中的六千部队进行防御。
这场作战虽然没有使联军有严重的伤亡,但对其士气的打击却是极大,隔日清晨联军一部份的部队急躁地向西关进攻,却由于没有协同作战而败下阵来,毕竟西关并非是一般的防御工事,是被妥善规画过的城寨,且此处南北两面都属于安渚村庄的防线,再使用包围战术是不明智的,联军只能选择正面突破。
本来以联军的数量,正面突破西关是一件简单的事,但由于是联军的缘故,所以部队中缺少长弓部队,又因为各村不想背负不积极的骂名,致使派出的多是较昂贵的重装部队,可偏偏这些重装部队只有装备昂贵,人员却训练不足,导致将近一万五千名的重装部队中,真正能在战场上被灵活应用的不过三千。
另外,不管是缺少长弓的掩护也好,漏洞百出的重装部队也好,全都是能在攻城战中扯后退的因素,加上联军彼此默契不佳,且或多或少存在着要木舒胡茨负责冲锋的气氛,致使在攻城上联军的进度十分不顺遂,伤亡往往是以五比一甚至六比一的方式呈现,攻击方损失惨重。
几天过去了,虽然长保于西关的抵抗力量越来越弱,但对于这种强势攻城的方式有意见的部队倒越来越多,明显是因为看到西关即将陷落,所以想先一步出手占得好位置,以免在分好处时处于下风,这也使彼此间的裂痕渐渐扩大。
然而纵使联军内的矛盾增大,可在战场上的火力却未曾衰弱,最终在一个接近秋末的夜晚,长保带着四千部队漏夜潜逃,将西关让给了联军。
西关一到手,安渚村庄的腹地便形同到手,只要再拿下中营,乌尔村庄的主村便在眼前,为了这值得庆祝的一步,联军于西关稍稍歇息,可这时从大后方却传来了坏消息──后勤被截断了,是乌尔村庄骑兵队做的好事。
实际上与北方人交战时,各村的物资被截时有所闻,乌尔村庄与北方人交战时物资一向都是借道那些北方人不愿攻击的大村庄,或是干脆拜托商人运送,绝对不会将后勤战线拉长的原因就在这里,而现在联军在深入安渚村庄后却犯了这样一个毛病。
联军一路往东前进,势如破竹,依赖的正是人数上的优势,而要维持大部队最重要的便是后勤资源,可现在由于战线拉太长,导致补给线变得又深又广,其结果就是给了骑兵容易抄截的优势,而这也进一步使在前线的部队不能再任意前进。
特别是乌属安渚曾经经过一次焦土作战,季节也正迈入冬季,根本没有多少补给能够供联军补充,这时再胡乱进攻可能会导致部队以极度疲倦的状态直接面对乌尔村庄——甚至安渚村庄加起来超过三万的部队同时夹击。
在战略上联军只有保持部队健康才能使安渚村庄继续隔岸观火,并以联军三万多的部队去压制乌尔村庄接近两万的部队才能够达成这场作战的目的,但如今却显得进退两难。
于这窘困之时,联军似乎能听见从隔了半个村庄的乌尔村庄内部传来的一阵阵骇人的号角声,反击的号角声。
乌尔村庄骑兵队潜入木属安渚已经多日,承袭北方人的作战方式,他们每次劫掠物资只取需要的量,并将其他不需要的部分烧掉,藉此加强骑兵队的续战力与灵活性。
面对乌尔村庄骑兵队的作法,于西关的联军有三个方案,其中之一便是要求西北各村增加援兵,当然,这只是尝试而已,联军从上到下都不对自家的村庄抱持希望,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各村相当热烈地讨论增加援兵的重要性与必要性,接着就没下文了。
至于第二个方法则是劝诱安渚村庄倒戈,只要安渚村庄变节,那么乌尔村庄将损失多达两万人的后援,使他们不得不正面与联军对抗,但这个方法也失败了,安渚村庄给了许多回应,可总结起来却是语焉不详,甚么也没说。
显然安渚村庄认为此时不管站到哪一方都没有好处,拨出七千人给乌尔村庄并且在防线上巡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此时一旦倒向联军又要出多少血谁也不知道,因此安渚村庄始终保持其偏乌尔村庄的立场而不作为。
前两项计画若成功将能有效地压制乌尔村庄骑兵队,迫使他们离开木属安渚,使后勤能够安全送达,而有了稳定的后勤支援,联军才能继续前进。
然而现在一切都落空了,联军不得不选择第三项作战,也就是先安内──派出部队去护卫补给线,并想办法将乌尔村庄骑兵队打倒,就算打不倒也得将其逼出大后方。
想当然耳,要围捕骑兵便要派出大量的部队,使其疲惫,并将其逼入死角进行决战,只有如此才能使基本上都是步兵的联军战胜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
可这项战术从一开始便遭受挫折,原因在于联军的部队中太多重装部队了,在对抗大量骑兵时重装部队能做到分割战场,但在追捕围剿时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在宽广且平坦的地形上,速度过慢的重装部队往往无法及时拦截骑兵,事实上当初乌尔村庄与北方人第一次交战时,若不是要避免段炎的部队被从后方追击,山部与鹰部的部队绝对不会任凭自己被重装部队纠缠,会早早远遁他处。
不过纵使重装部队再不管用,但让轻装部队去围捕骑兵则更加荒谬,因为没有足够防御力的轻装部队只会反过来成为骑兵队的猎物,为了弥补这两大缺陷,联军总指挥只好下令修复长保曾经使用过的防御工事,一步步形成包围网,以防乌尔村庄骑兵队再次进行骚扰。
随着时间经过,防御工事也逐步完善,包围网渐渐收缩,约莫在入冬之际,联军终于将骑兵队困在山中,为了永除心头之患,联军总指挥决定派遣一支部队进到山中剿灭这群骑兵。
众所皆知骑兵不擅长山地战,可不巧的是重装部队也不擅长山地战,背着成堆重装备爬山跟叫人去死的意义相差不远,毕竟在进入山区后要面对的问题中五百骑兵反而是小问题,真正麻烦的是地形与天候,特别是入冬后的山中气温忽高忽低,天气忽晴忽阴,谁也摸不准。
为此,联军打算特别指派了一支山地部队,准备对乌尔村庄骑兵队进行剿灭行动。
适应山地的部队各村都有,不少村庄均是从山中起家,像乌尔村庄这样从平地起家的村庄是个例外,但随着时间获得的平坦领地增加后,大多数村庄已经渐渐裁撤山地部队,如今还留有山地部队的村庄相当少,就算有也没有派到前线来──除了一个村庄。
杜华林村是大型的山村,且为了与同在山中的格拉墨村交战,整个村庄的部队或多或少都有受过山地战的训练,也因此在眼前的情况下,杜华林村的部队是最适合的人选。
杜华林村曾吃过乌尔村庄的亏,对这大好良机又怎么会放弃呢,更别说剿灭骑兵队绝对是一大战功,因此杜华林村的部队便接下了这重责大任,进入山中,旨在剿灭乌尔村庄骑兵队,报过去的一箭之仇。
时间回到秋末,乌尔村庄骑兵队接到命令进入联军大后方进行骚扰的同时,长保亦与军队所合作准备骑兵队的退场机制,因此他们遣人到了位于东都南方的格拉墨村扎营地。
乌尔村庄骑兵队是乌尔村庄的重要战略资产,用心栽培许久却只有五百人正规军与百人预备军,总计不过六百人,可纵使如此,这支骑兵队已经是南方世界最大规模而且训练与装备最完善的骑兵队,与其他村庄用来充数的骑兵队相比,这是支真正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重要战力,于联军追杀安渚村庄时便能窥见其力量。
因此,在长保的计画中,骑兵队的撤退路线有两套剧本,第一套就是从安渚村庄的防线撤退,而第二套剧本则是藉着安渚村庄的旧山道撤退。
第一条路径对步兵来说较好进行包围,相对来说骑兵的骚扰时间便会相对缩短,对敌人也不会形成陷阱,是属于稳扎稳打的战术。
至于第二套从旧山道撤退则是一项有相当风险的策略,但利用安渚村庄过去在山中的密道撤退不仅可以使骑兵队骚扰后方的时间拉长,还可以造出骑兵队被困住的假象,藉以放松对方的警戒心。
在乌尔村庄不想为这场战斗投入太多牺牲时,长保认为第二套剧本是可以被考虑的,问题在于木舒胡茨有可能也知道有这条密道,因此必须多准备一支部队以防万一。
考虑到西北各村都有擅长山地战的部队,若乌尔村庄一方不准备擅长山地战的部队便容易遭到反制,毕竟山地战与平地战是相当不同的,于平地作战就算双方的训练再悬殊,只要短兵相接就会产生伤亡,纵使强如神殿卫队对抗野民杂牌军也一样,基本上是牺牲比的问题。
可山地战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偷袭、潜伏、生存竞赛,若有一方不擅长山地作战,那么将是胜者全拿,擅长者有时甚至连出手的必要都没有,只要将对方引入不该去的区域就能让敌人全灭,为此,乌尔村庄需要一支优秀的山地作战部队。
然而,乌尔村庄的部队很多种,但山地部队却少得可怜,善于潜行的大多隶属情报体系不能拿来作战,而能完成整套山地作战的都是特殊兵种,分别属于神殿卫队与首辅的手下,一般来说在军队所负责的战争中这些部队都不会行动。
职是之故,长保把主意打到了格拉墨村的头上,长期与杜华林村在山中交战的格拉墨村部队正是最适合这次作战的人选。
不过在结束了北方人侵略战后,格拉墨村部队已经恢复了自由,此刻是以乌尔村庄同盟的身分作为流亡政权存在,要动用这支部队已经不能使用过去的威胁手法,而是必须诚恳请托。
担负这次说服工作的是司礼与几名军队所成员,派遣司礼的理由除了其本身就是监督外务所的职务外,更因为其曾经与格拉墨村合作,所以这重责大任自然降临在他的身上。
顺带一提,即使面对流亡政权,乌尔村庄依旧派出职阶等同于外务所所长,身披七色袍的司礼担任使节,由此可知安渚村庄少辅不满之处。
一行人渐渐接近格拉墨村的扎营地,此处比过去热闹不少,在知道织姝等人于乌尔村庄有一块区域能生活后,不少失散的格拉墨村人均跑来投靠,而乌尔村庄也藉机做人情,将土地出租给了格拉墨村的部队与村人,使这里形成了一个类似军田镇的聚落。
算上战争结束后格拉墨村留下两千多人的部队配置,此刻在这格拉墨村租界已经有近五千格拉墨村人生活于此地,是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因此长保等人将主意打到此处不无道理。
倒是被分配到交涉工作的司礼现在正伤透了脑筋,在驴车上时便连连叹气,而当看见格拉墨村租界的守军后,司礼叹气的频率登时又多了一倍。
为了说服格拉墨村出兵,司礼来到了格拉墨村的扎营地,但尚未开始交流他便连连叹气。
司礼叹气的原因并无其他,正如他接到这工作的原因,因为他太了解格拉墨村目前的处境,所以他才感到忧郁。
要说服格拉墨村人的难度其实不高,但是在说服格拉墨村之前要先处理一个问题,也就是格拉墨村部队内部权力是涣散的。
与北方人交战后,获得自由的格拉墨村是由织姝担任起领导者的位置,但是因为先前的奴隶事件,导致其与老人派以及军队基层分崩离析,形成险恶的关系。
简而言之,以织姝为主的青壮派压制老人派,而老人派则以自己过去的实力控制军队基层,而军队基层又因为奴隶事件而对青壮派多有怨言,自然容易受老人派煽动去压制青壮派,最后导致整个村庄处于一物克一物,谁也动不了谁的恐怖平衡中。
若要对格拉墨村部队提出要求,不免要针对这难搞的权力结构做出一番应对,而这次司礼向谁接洽,便等同表示乌尔村庄要站在谁都身后,这般作法也终将得罪另外双方,不管如何都会让任务失败的可能性大增,这才是令人头痛的地方。
为了不让得罪他人的事发生,这场任务从司礼踏入格拉墨村扎营地的那一刻起便一步也错不得。
而就在这时,驴车停了,扎营地内的守军将驴车拦了下来。
‘各位从哪里来的?’
一名守军探头往驴车上看了看,脸上出现微妙的表情,显然这人打过仗,而且认识司礼。
‘乌尔神殿。’
在乌尔村庄境内的非主村地区,神殿常被借代为主村的意思,不过守军明显不会将司礼口中的‘乌尔神殿’当做乌尔村庄主村这等含意。
‘就这些人吗?’
‘如你所见。’
‘有带货物吗?’
‘有,一些布料,还有礼品。’
‘来这里的目的是?’
‘呃,视察,依照上层指示来看看有甚么需要帮忙的。’
做着例行性盘查的守军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看来这个男人到营地来的原因绝对不会这么单纯,而且不会是好事。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将乌尔神殿来人放行是既定的结果,因此守军就算不信任也只能将信将疑地发予司礼等人通行证明,把人放入营地。
但于此同时,守军内部已经兵分多路去通知村内分崩离析的高层们,以防这位外来客有任何不当的图谋。
司礼进入格拉墨村扎营地之后便如自己所言仅仅只是四处看看,在市集、农地与河堤各地走动,似乎真没有任何一点要拜访此处高层的样子。
当然,不管司礼做了何种平凡的举动,这与他身上那刻意披上的七色袍均格格不入。
事实上由于这扎营地的经济尚未成形,商人们大多数只来观望两眼而不入内,鲜少有外来者,因此司礼等人的行为自然备受关切,整个营地内没有人会不知道司礼的动向。
至于司礼为何这么做,军队基层或许对司礼有所警戒但没有足够的敏感度,可另外两派就是再蠢也能够明白,司礼的动作其实很简单,意思是‘乌尔村庄两不相帮,但我有事相谈,请来找我’。
司礼的做法起因于乌尔村庄内部摸不清楚此时格拉墨村内青壮派的想法,特别是在战后,先前弱势的织姝似乎有拉拢年轻军官的动作,虽然她始终是在织布机前处理她的布料。但相对来说老人派卡位的意图就很明显,因此不管青壮派动不动作,老人派一定是最先跳入网子内的。
率先与老人派接触绝对没有错,毕竟老人的面子最薄,但问题在于若青壮派打算反过来利用乌尔村庄与老人派事先接触来树立权威,比如让两者谈好的事付诸流水,点出‘话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情况就麻烦了。
所以与老人派的接触一定要有节制,绝对不能就此陷入偏袒的陷阱,而导致一开始作出的动作前功尽弃。
不过想当然耳,老人派一定会尽力将乌尔村庄拖到老人一方来,特别是当初对老人们出招最毒辣的段炎已经被嫁到遥远的北方,此时正适合作为老人派与乌尔村庄神殿修复双方关系,这也正是司礼所挂心的部分。
既要保持好关系,又要完成神殿的交办事项,正如日生对司礼的看法,司礼对小细节十分在意,但大局掌握不足,若日生在此想必会先让格拉墨村内部早早厮杀一番,藉此选出能与乌尔村庄交流的对象,再将部队调往山区保护自家骑兵部队。
司礼不是日生,动作不敢这么大,当初若是他担任第一支远征军的总指挥恐怕也不会去行使水淹北方人的战术,所以格拉墨村此时自然也就避开了一场内乱的危险。
司礼仅是打算在老人派上钩后卖面子给老人派,但对真正领导村内风向的青壮派进行实质交易,以便达到调动格拉墨村部队的成效,在他的观察中,青壮派似乎比老人派更加在乎实际利益,而老人派想要的却是当初被段炎敲得粉碎的自尊心。
在街上徘徊了好一阵子,司礼觉得差不多了,军队所的人员走近他的身边,这些人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因此也能够明白现在有谁正看着他们,当然,限定以‘监视’的方式。
然而当军队所成员的话到耳边司礼却是有些吃惊,除了那些标准的巡逻人员与乔装打扮成普通人的士兵外,竟然还有三到四个小孩或是妇人正在监视一行人的行踪,这让司礼不禁感叹,在没有资源的地方就连非战斗人员也有这般用途。
且就司礼的想法,这些人显然不会是老人派那食古不化的思想所能培育的,而军队基层也必定不会做出这等行为,因此这些妇幼侦查兵必定是青壮派的手笔。
虽然基本的技巧还不纯熟,也缺乏真正的训练,但却可以看以看出格拉墨村内青壮派正在以全新的思维重新布署统治网路,若是如此,司礼认为自己也必须通知神殿重新调整对格拉墨村的策略,因为这三方人马的胜负将会越来越明显。
而正当司礼震惊于新发现之际,他正等待着的鱼也上钩了,一名老人陪伴几名士兵装扮的人走近乌尔村庄等人的身旁,笑脸盈盈,一眼便知意有所图。
几名老人围坐在司礼周围,其中不见过去居于领导地位的卫座,正如情报所言他已经脱离了决策圈子。
一名为首的老人倒了杯茶水,并将茶送到了司礼面前。
‘司礼先生请用吧,本想说是粗茶,但此地连茶叶都是乌尔村庄援助,若说粗茶未免太过无礼。’
‘哪里,敝村才该感到抱歉,盟友于村中落脚,却只能拿出这种茶叶相赠。’
此时格拉墨村扎营地内部大多数的资源都是由乌尔村庄援助,毕竟他们真正种植作物也不过是从春末才开始,纵使有乌尔村庄的技术协助,收成次数也不过一次,就连该给乌尔村庄的租税都还欠着,要换上些奢侈品显然更不可行的。
而茶叶正是属于奢侈品,就连乌尔村庄内部也不多,大多数的茶叶都是船队从河下游运回来的,因此仅能供给格拉墨村高层,且是高级不到哪去的茶叶。
‘别这么说,村子遭逢如此大难还有乌尔村庄这样的盟友能够帮忙真是太好了,一想到过去西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帐,就是在梦里也会忍不住握拳生怒。’
‘帮助盟友是一个村庄基本的礼节,若是连这都做不到,甚至进犯朋友,那么被唾弃也是应该的。’
老人与司礼均带着笑容,一个说乌尔村庄好,另一个说友邦重要,但在场谁都明白乌尔村庄与格拉墨村的过去就是一堆烂帐,格拉墨村曾经见死不救,可那也不过是乌尔村庄计策的一环。说穿了双方都是一般黑,所以谁也别抱怨谁──至少于此刻让我们忘了家仇旧恨,至于以后……再看看吧。
‘话说回来,司礼先生,到营地内有事吗?’
‘确实有些事难以开口啊。’
‘若有困难不妨说来听听,就算帮不上忙也好做参考。’
‘是呢,事实上敝村于西面战场遇到了一些困难。’
‘困难?’
‘山地战场的一些小问题。’
话说到这里老人大概就明白了,乌尔村庄很明显想要借兵,事实上从北方人侵略之时就能看出来,乌尔村庄非常爱惜自家兵力,基本上都是用别人的兵去打仗,很少会拿自家的部队去硬碰硬。
一般来说,为了村庄而回绝这要求是正确的选择,但老人认为这是织姝一方的看法,若己方想要获得乌尔村庄的青睐就该在这时独排众议达成乌尔村庄的要求,并且藉机将青壮派削弱。
‘这事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那真是再好不过。’
司礼看着老人们彼此盘算的表情,心中却知道问题才刚要开始。
忽然,几人察觉屋外有吵杂的声响,一名老人让人出外瞧了瞧,只知道村中不知何时突然热闹了起来。
司礼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青壮派出手了。
屋外吵吵闹闹,司礼探头一看才发现格拉墨村营地内有不少人都在搬运着物品,既有乐器,也有多种瓶罐,有些瓶罐内飘着果香,大概是酿造的水果酒。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准备做甚么?’
司礼看向老人们,却发现他们的脸上也俱是疑问。
见这情况,司礼让人出去问了问,找到一名看来做事不怎么牢靠的小孩。
──织姝姊姊说今天要办宴会。
天真无邪的一句话让司礼的心中掀起了波澜,他赫然发现织姝采取的是一种既基本却又令人意想不到的治理策略──与所有人打好关系。
就司礼的观察,织姝除了一头金发和家世外,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孩,若非其父亲是村庄的领导者,而且大多数有实力的人又因为杀出重围时牺牲,根本就轮不到她来担当大局。
可若是逆向思考,却能够发现织姝反而是在这人数仅有数千的营地中最能够贴近大部分人的存在,而这正是其他村庄随着人数逐渐增多,体制也越来越复杂所做不到的领导方式。
司礼一眼扫过老人们,再将目光转回屋外,一种权力集中的会议与一种开放式的领导究竟哪一种才有说服力很难说,但至少在人少的情况下后者的力量可以不必去质疑。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个司礼有些熟悉的身影接近,那是一直以来跟在织姝身边,名为惜峦的女性军官。
‘各位打扰了,今日营内将举行宴会招待乌尔村庄的来客,恳请各位于待会开宴后就座。’
‘这件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因诸公看来十分繁忙,所以我们就擅自进行了,希望各位不要见怪。’
老人们与惜峦之间的气氛看来并不好,不过这本来就是司礼预料中的事。
司礼稍稍沉思了一会,出口探一探老人们的想法。
‘如果我们出席方便吗?’
‘这……既然客人愿意参加宴席,没甚么不方便的。’
风采被夺去的老人们沉声说道,看来心中很是愤怒。
‘是吗,既然村内有备宴席,那我们也不好推辞让各位的心意白费,待会我们必定会出席。’
司礼见双方已经有表面的共识,便顺水推舟,向惜峦表达自己将会出席。
‘感谢贵客赏脸,我们当尽力招待各位。’
‘那就有劳了。’
青壮派的邀情瞬间夺走了老人们的舞台,这场权力上的战争老人派已被先下一城,若接下来老人派再不做些甚么,将会导致大者恒大,格拉墨村内的权力更迭已然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