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耻辱
为了报一战之耻,段炎的分身等这机会已经很久了,她本打算利用新式的马鞍在骑兵战上报仇雪恨,然而日生的计画却不支持她的做法。
日生的看法是,即使有了马鞍的支援,乌尔村庄骑兵队也无法在北方人手下取得优势,毕竟对方的菁英部队已经到达人马一体的境界,就算多了个提高稳定性的马鞍增加的胜算始终有限。
日生的计画是隔离北方的首领,并由段炎的分身带队用计压制住北方人的其他部队,藉此营造出独自谈判的空间。
因此实际的计画是,在这以大量兽类作为掩护扯开北方人部队的时刻,段炎的分身应该大方地放段炎往前进,而非抽出武器与其对峙。
当然,依照段炎的分身的个性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豁达的举动,她要与段炎再战一场,再一次去面对那无法胜利的敌人,才能使自己真正地进步。
为此,段炎的分身借用了日生刻意设置的兽阵,这是她在这次作战中唯一一次能够与段炎交手的机会。
面对段炎的分身提出的挑战,段炎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对他来说与对方交战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必要的行为,而且一旦将段炎的分身拉入兽群内部,也就减少了对方利用兽群造成自家部队损失的危险性。
因此当段炎的分身抡起两把弯刀砍向段炎时,段炎相当愉快,这代表着他手上又多了一项能够胜利的条件。
‘匡──’的一声,刀与刀彼此碰撞,段炎手持腰刀抵挡段炎的分身的攻势,将段炎的分身挥出了一段距离。
段炎早就见过段炎的分身手中这两把武器,他知道这两把武器的材质并非是传统的铜刀,而是钢刀,在此时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均无法大量炼铁,成批的武器多由青铜所制成。
青铜的锻造工艺较铁轻松,强度也较充满杂质的铁器要来得强,所以除了村庄中专门带兵的统领或高层外,很少有人手上有钢制武器,毕竟在温度不够高的情况下,造一柄钢制武器必须要保持窑温,并不断以人力淬出杂质,其中要消耗的人力与物力绝非任意村庄可以负担的。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段炎手上的腰刀也是钢制品,这柄偏短的直刀,本来由某个中型村庄的首领所配戴,在钢铁锻造手艺上没有太多技术性,与段炎的分身手上的两柄弯刀相去甚远,倒是其上涂有黑漆并以错金技术加以雕琢,明显能看出装饰性大于实用性。
然而,不管是装饰还是实用总要比铜刀来得好,段炎不可能拿着铜刀这种武器去面对敌人,若是面对强敌,一柄武器的差距绝对会是生死的关键──至于段炎的分身对段炎来说算不算强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段炎的分身被段炎挥出后,身子在半空中转了两圈藉以卸去段炎那怪力所造成的伤害,并顺势潜入兽阵之中,伺机对段炎出手。
段炎不似段炎的分身有那般身形苗条,他的体格壮硕,因此在兽群内十分难以移动,而且他的敌人隐藏身形的技巧极为高明,将自己的行动充分融入兽阵之中,致使野性直觉如段炎一般强烈,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对方的身影。
感受着敌人的移动,段炎正等着对方攻击,那既是危机却也是反击的良机,掌握此种良机需要耐心,而段炎最不缺的正是耐心。
等待……等待……双方都在等待,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的瞬间,然而在这种较量中,段炎的分身绝对是先沉不住气的一方。
没过多少时间,段炎的分身便再次展开攻势,可由于她的举动过于草率,使段炎简单地捕捉到了她的攻击。
再次以腰刀抵挡弯刀的攻势,并且一拳挥向段炎的分身的弱点,颇有一击便要致段炎的分身于死地之意。
可段炎的分身也明白自己的举动太过躁进,早已先留下退路,见段炎一拳挥来,她身体放松,藉由段炎挥舞腰刀的力量改变自己在空中的动作,藉此闪过了这充满力量的一拳。
至此战局再次回到原点,只有在附近的兽类因为段炎瞬间释放出的杀气纷纷走避,狭隘的兽阵中被让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来。
经过一番交战,段炎的分身停下行动静静地看着段炎,接着将两把弯刀收入了腰间的刀鞘之中,显然发现就算占尽了地利便宜,只要对方的力量处于上风,并以不逊于自己的直觉做出反应,便不可能战胜对方。
‘怎么了,认输了?’
见段炎的分身如此举动,段炎有些难以理解,原因在于段炎的分身虽然收起了武器,但垄罩其全身的战意并未消失。
‘不,因为我发现,只要没有力量能打破你的防御,那么我的攻击不管如何都无法对你造成决定性的伤害。’
‘所以你要放弃了?’
‘呵,你认为我会对徒有蛮力的人认输?’
对于段炎的疑问嗤之以鼻,段炎的分身随手打了个信号,一匹高大俊俏的黑马从远处缓缓走来,他所经之处各种兽类纷纷让道,似乎心有忌惮。
段炎见过这匹黑马,知道这是段炎的分身的坐骑,可令他在意的却是黑马身上所挂的一个行囊。
段炎的分身走进黑马,从行囊中取出一条腰带,并将自己身上附有刀鞘的腰带换下。
‘你这是甚么意思,莫非想在我面前行使色诱之计?’
‘如果你会中这种计谋,那真是再好不过。’
无视段炎调侃的言词,段炎的分身慢条斯理地换上自己的装备,她吃定了段炎的尊严极高,断然不会在她调整装备时进行攻击这一点。
至于段炎本人并不在乎对方利用自己这番特性,因为他知道对方的与自己一样高傲,断然不会企图以此种小把戏来进行无聊的计谋──就另一个层面来看,他很期待对方究竟打算如何对抗自己。
没多久时间,段炎的分身调整好了装备,并从行囊中拿出一种奇怪的武器。
武器长得相当奇特,在约如一个半拳头长度的钢棒前后各打出了一个圆环,数支钢棒间彼此以圆环相扣,一个关节由三个圆环组成,一环扣着一环,加上握柄与前端,这武器总计由十三节钢棒串起,如果将其拉直,长度会比一个成人还要高。
‘鞭?这就是你的新武器?’
段炎没见过这种武器,因此稍稍愣了一会,但随即感觉其形状近似驯兽用的皮鞭。
‘没错,我特地托人打造的十三节钢鞭,只要有这个东西,就可以尽破你们的蛮力。’
段炎不觉得段炎的分身的说法有所夸大,照十三节鞭的结构来看,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所能占的优势将大幅减少,而且这武器比起矛,更近似梿枷,破坏力属于钝器之流,若一不小心被扫到,身上的皮甲未必能够减轻伤害。
一想到这,段炎露出了笑容,这是在他挥兵征战南北中少见的新挑战,就算此时在战场上,他亦难掩心中的期待。
有如得到了新的玩具,段炎的战意急速高涨,感受到其深邃的欲望,各种兽类本能地又退了几步,更加远离了这危险地带。
银索飞舞形似层层白浪,钢鞭轻摆内藏深深杀机。
十三节鞭回荡四周,抛光后的金属反射着日照,异样迷幻光泽如彩带荡漾于美人身旁,然而如此梦中之景却仅仅只是招来死亡的陷阱。
段炎发现这条钢鞭在段炎的分身手上所造成的并非只是钝器般的威胁,对方每每试图将阳光作针射入自身眼中的巧思是他没想过的。
其实段炎早知道当段炎的分身开始舞起十三节鞭时便是最好的出手时机,然而却因自身贪玩的性格,与无可救药的好奇心,才使对方的攻势得以成形。
如今敌人已经筑起了攻防一体的架式,回旋的银索正似浩荡银河,亦如盘蛇在天,稍一接近便受毒牙侵袭,如何均不得近身真的无法靠近吗?
段炎望着段炎的分身筑起的阵势,心一横,打算冒险接近。
可半只脚才踏入对方攻击范围,风切声倏然作响,欠缺蛇信的毒牙已扑面而来。
能接住吗?
不行,太快了!
段炎异想天开地伸出手,但很快意识到不可为,随即将手抽回,可这一来一往,不足一息的时间内他的手指前端早被钢鞭擦过,一片指甲已然被瞬间削去。
平日少有未预测到损伤,致使段炎愣了一愣,就在此这时他只觉忽然眼前一片惨白,双眼反射性地微微闭起,顿时失去视力。
光针刺眼,被对方抓住了破绽。
暂时失去视觉的情况下,段炎明白此为敌人的可趁之机,反射性架起钢刀应对。
诚如段炎所预测,未经一息,风切之音再度传来,从尖锐的嘶鸣可知其威力更胜以往。
失去视觉的情况下面对如此攻击,段炎试着听音辨位,只觉钢鞭所在处忽左忽右,霎时间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中荡起,直觉性地挥出钢刀。
锵——!一阵金鸣之声,段炎连退数步,视力渐渐恢复,赫然发现手上的钢刀只剩下半截。
看着钢刀前锋落在远处,段炎吃惊之余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并将手上钢刀的残骸扔到一旁。
摆出肉搏攻击的架式,段炎手上没有兵器,却放大胆子,再次冲入钢鞭的攻击范围。
见段炎做出莽撞行为,段炎的分身的态度却越发稳健,手上鞭影急遽加速,最终完全失去踪迹,融合于空间之中尽数化作虚影,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段炎的行动却是更加令人吃惊,眼不见物,耳不闻声,以近乎直觉方式杀入阵内,或是弯腰,或是跳跃,壮硕的身体表现出不寻常的灵活度,巧妙地闪过了一呼一吸间百来次致命的攻击,逐渐接近段炎的分身的身旁。
段炎渐渐靠近,段炎的分身态度不变,但身子连转几圈,向后退上数步,远处钢鞭骤然抽回,犹如一根飞箭从段炎身后射出。
觉察不妙,一个侧身翻滚,段炎试图躲过从身后来的突击,但终究迟了一步。
一缕发丝飘荡空中,耳尖鬓角被削去一块,脸颊上一线血痕清晰可见。
连败两招,段炎拉开与段炎的分身的距离退回原处,脸上笑容无比狰狞。
段炎对着段炎的分身狞笑着,情绪明显十分亢奋。
‘精准似箭,刁钻如枪,横扫成刀,直劈为斧,收缩是鞭,绞首做绳,灵活像足了自己的左臂右膀,这武器真是了不起。’
‘你打算认输了?’
‘哈哈哈,真会说笑,我不过是了解了不可能无损打倒你这件事。’
‘你是说只要愿意受伤就能打倒我?’
段炎的分身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中回旋的银索声如林鸟低鸣,明显对段炎又多了几分防备。
‘真要说,我真不认为抱着受伤的心理准备后还会有无法战胜的人类。’
段炎的口气狂妄,但心思却十分细腻,方才交战中他已经想出几招对付段炎的分身的方法。
最简单的做法是以棒状物来对抗段炎的分身的钢鞭,然而在段炎几经思量后决定放弃这个选项,原因他手边没有足够坚固的武器,若仅是木棍或铜棍只会被钢鞭绞成碎片。
其次是以扔掷物品作为手段,只要扔掷的物品体积够大,便能逼迫段炎的分身放弃攻势。
第三则是以布或绳索还以颜色,当这类柔软的物品缠在对方的软兵器上,钢鞭造成的杀伤力便会被完全抑止。
三种方法中有两种方法是可行的,但段炎并不打算使用其中任何一种,原因在于这并非是‘打倒敌人’,仅仅只是瓦解敌人的战意,对方要逃跑还是可行的。
说到底,带着钢鞭这种武器本来就不好移动,如果不想跟对方开战绕过去便是,这点功夫对段炎而言轻而易举。
段炎之所以不这样做,乃是由于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也不接受自己逃跑,他要正面挑战对方的攻势并且赢得胜利,如此才能够堂堂正正继续高举征服南北的旗帜。
心念已定,段炎未再多说些甚么,聚精会神再次闯入钢鞭阵中。
段炎的分身见段炎再次进攻,心中隐隐有些许不安,手上十三节鞭挥舞幅力度又大了几分,似乎想趁段炎出招之前先行损伤对方。
然而段炎的闪躲技巧一次比一次高明,显然已经能够掌握钢鞭的动作,段炎的分身的攻击完全无法伤到段炎,可奇怪的是,占尽如此优势,段炎却未发动攻击。
段炎在等,等一瞬间的机会,当钢鞭的长度拉长到极限时有着一瞬间处于失速状态,这正是钢鞭这种武器的最大弱点。虽然段炎的分身也明白这点,并且妥善地将这机会藏了起来,可依旧改变不了钢鞭拥有如此特性之事实。
段炎的图谋段炎的分身隐约中有所察觉,致使段炎捕捉钢鞭的路径变得更加困难,在这情形之下,段炎竟然莽撞地伸出手去抓住钢鞭。
碰上段炎出乎意料的行为,段炎的分身有些迟疑,因为这种行动段炎早已试过,而且失败了,不过既然对方想要自寻死路段炎的分身自然不会反对,她直接调整鞭法,打算将段炎的手指绞碎。
但段炎早有试探,对段炎的分身的做法亦已然熟知,只见他两只手忽然张开,偏离了钢鞭转向地面,瞬间壮硕的身躯上下颠倒,整个人呈现倒立状态,双脚代替双手,夹住了钢鞭。
见钢鞭被夹住,段炎的分身急忙将其抽回,钢鞭与段炎脚上的战靴擦出刺眼火花,但到了最后一点距离却再也抽不回来,钢鞭被段炎双脚紧紧夹住,失去了任何可能的攻击手段。
双脚与双手本来没有甚么不同,皮厚些终究无法免于肉体被钢鞭摧残的结果──可脚上却有一项道具改变了这个结果──段炎脚上的战靴由兽皮所制成,底部还镶有马刺与木块,相当扎实,就是这种扎实的结构消耗了钢鞭抽回的力量。
可纵使战靴有如此效果,其依然被钢鞭损毁,木块与马刺因与钢鞭摩擦而全数分离,靴底也破了一个深深的大洞,红色的血液不断从中渗出。
不过脚底的伤口对段炎只是浅浅的皮肉伤,连碍事都算不上,只见段炎运转双手,利用脚的力量甩动段炎的分身手上的钢鞭。
段炎的分身自觉力量无法与段炎比拚,若硬是抓住钢鞭必定会败下阵来,因此立即放手,闪躲段炎以双脚甩动的钢鞭。
谁知就在此时,段炎以双手做足,忽然冲向段炎的分身,伸手抓住了段炎的分身的双脚。
死定了!
段炎双手的力量堪比鳄鱼的咬力,段炎的分身只觉得不妙,万事休矣。
忽然,一块尖石从远处射来,瓦解了段炎的攻势,段炎的分身趁机挣脱,头也不回地逃向后方。
段炎的分身纵身窜逃,攀上马背,段炎追着跑了几步,眼看跟不上,锐利的目光随即射往飞石的来向,赫然发现日生正站在远处的围墙上。
‘你想在那摩蹭到甚么时候,该过来了吧?’
‘哼,这家伙每次都有人施以援手,运气着实不差。’
日生以一如往常的口吻向段炎发声,但这只让段炎更加上火,语带讽刺地回应道,毕竟让到嘴边的猎物给跑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请称之为计算,别让人以为我专送部下去死。’
大概是算准了段炎的分身会违背命令,或者是下这个命令便是为了让段炎的分身违背,日生对于段炎的分身私自向段炎发起挑战并未多说话,反而担起了吸引对方注意力的责任。
且随着段炎的分身逐渐远离段炎进入了安全范围,日生才对段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继续前进。
段炎自然想要继续前进,但他身后穿过兽阵的人员只占了部队的三分之一,还有许多人被困在兽阵内走不出来。
面对日生的邀请,段炎无法前进。
‘怎么,不来吗?现在离太阳下山可没多少时间了,这个地方阳光更是难以射入,很快就会变暗了,还不抓紧机会?’
日生再次挑衅,这话正中段炎心里所牵挂的事物,致使这位北方的领袖脸沉了下来。
段炎看了一眼脚边的钢鞭,心想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压制对方,不如等全军准备好再行动,毕竟自己要是不在了,而段炎的分身又卷土重来,那么队伍中不见得有人能压制对方。
‘你就在那等着,等着两千人把你剁成肉酱!’
‘这样你恐怕要失望,我早料到那个不成材的部下拖不了你的脚步,所以让人把村庄内部改造成了狭道,再拖下去,不管是你的或是我的计划恐怕都无法完成。过来吧!’
日生再次释出‘善意’,可谓明着暗示,也展现出迫切希望战争结束的心态。
而在战争中表现出‘态度’,可以说等同将半数的计画告知了敌人,因为‘态度’正代表一个村庄对一件事的看法,看法便涉及其打算如何应对,在谈判策略上是一种博取对方信任,并告知对方底线的手段,且带有最后通牒的涵义在。
见日生做到了这种程度,段炎不可能继续默不作声,他让大部分战士在远离兽阵的地方接应尚未脱离的队友,自己则带着几名战士继续向前。
顺着日生指引的方向,段炎等人穿过了中庭,入眼所及的是将庄严华丽的神殿装饰破坏、打碎,而叠成的累累石堆有如一座小山,普通人难以行走,足以见证日生所言并非虚假。
日生的身影在石堆之上傲然伫立,左右没有守卫,孤身一人,显然为了与段炎对谈也下了极大的赌注。
段炎见状,向同行的战士要了把武器,轻轻一跃翻上石堆,提剑向日生走去。
石堆上,两军领袖终于正式会面,段炎望了日生一眼,二话不说,一剑斩向对方。
段炎的攻击又急又猛,砍得十分扎实,然而日生依旧一派轻松地应对着──抽出腰间的长剑,稍稍抵挡,借力使力转个几圈便脱离了段炎的攻击范围。
见到这情况段炎岂会罢休,他持剑追击着日生,一剑快过一剑,却又打越是心惊。
在段炎眼中日生的作战方法与段炎的分身很像,花了相当的心思在计算敌人的举动,可日生的作战方法却高了段炎的分身不只一筹,其中的差别在于日生基本上不带杀气,也不求攻击,全心全意放在防守上,若碰上无法防守的状况时,他便攻人必守,试图同归于尽,使得段炎不断放弃能得手的机会。
另外日生还拥有段炎的分身未能拥有的事物,也就是一种大局观,他在有机会攻击时愿意后退,在某些不适合攻击的情况却愿意冒险向前,而就是这种计算,使得乌尔村庄一脉的战斗技巧于其手中变得十分难以应对。
更麻烦的是,不管过去对抗何种敌人,包括乌尔村庄的大山在内所有的强者都能让段炎兴奋不已,可在面对日生这样的强敌时,段炎却只觉得自己的斗志越来越薄弱,因为他于对方的剑术中完全找不到任何自傲。
段炎发现,对眼前这名金发男人而言,不管是战术也好,剑术也好,全都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存在的,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一点想法。
这让段炎意识到,眼前的敌人说不定是他人生中最不想遇到的敌人,这种威胁不是在武力上,他碰过的敌人中未尝没有较日生强悍的对手,然而在心态上,在格局上,在经验上,乃至于在整体的计策上,日生绝对是他碰过最讨人厌对象。
两人的纠缠持续着,日生随手挥剑从地上扫了一把沙子往段炎脸上去,段炎吹出一大口气让沙子转向,紧接着日生又一脚踢飞一颗岩石作为暗器,段炎随手拍飞了那颗尖石。
下作的战术不断,日生似乎不以为意,却让段炎心中怒火越来越旺盛,攻击强度也越来越猛烈。
‘你还要继续啊,不打算停下来?都要天黑了。’
日生用剑指了指远处,残破的柱影已经无限拉长,天地间被染成一片火红,如此景象除了黄昏外没有第二种解释。
‘不在你身上砍上一剑,我不畅快。’
段炎说着,继续挥剑向日生砍去,而日生似乎早知对方会有这种举动,纵身向后一退,不断闪避,一路顺着朝向石堆顶端,迈向围墙边界。
段炎追着日生往围墙边界跑去,忽然只觉围墙外有着密密麻麻的火光,低头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城墙下全是自己的人马,而在远处追赶着自家人马的则是乌尔村庄的重装部队。
见到如此情景,段炎稍作回想,这才发现石堆是刻意被设计成能够通往围墙边,而日生确实一路诱导着他往此处前进。
‘把我引到这里想做甚么,在这里抹杀我好动摇我军士气?’
‘不,怎么会呢,正好相反,我要认输。’
日生说着,扔掉了手上的剑,摊开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动作,而这动作再次让段炎惊讶不已──段炎想不到有人会如此轻薄胜利,随意将失败招揽于身边。
但不管如何,随着日生举起双手认输,可以说已经结束了这场战争。
日生扔掉手中的武器,这一幕让所有北方人大声欢呼,唯有段炎一脸呆愣地看着日生,过了好一会才吐出话来。
‘你……你说甚么?’
‘我说我认输了,所以请不要杀我,我愿意以乌尔村庄的立场补偿各位的损失。’
‘别开玩笑了!你……’
──不是还没输吗?
段炎的话还没讲完,却见到日生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突然发现如果他在此时说出这句话,将会对全军的士气造成多大的打击。
段炎把话吞了回去,他这一生这种事没碰过几次,顿时只觉脸上无光。
‘拜托请让我认输吧,如果各位愿意就此退兵,我愿意做主,提供药材给正受瘟疫所苦的战士,以表歉意。’
日生放低了姿态,却让段炎的脸更加难看了,他发现眼前的男人所提出的条件全都是作为领袖不可拒绝的条件,认输也好,治愈自家人也好,如果哪个领导者放弃这些好处,他的地位便会严重动摇。
‘就这样而已吗?我认为还不够。’
理解到眼下暂时没有恢复为战争状态的大义,段炎稳住了心中掀起的波澜,心想干脆将计就计,试图要求更多利益,顺势引战。
‘不然你还要甚么?’
日生微笑问道,段炎看出对方还有可以让步的空间,也就是尚未踩到对方底线。
‘那得看你提出的条件。’
‘是吗,不然这样吧,各位长途跋涉如此困扰,不如让乌尔村庄用船将各位掠夺的物品送往北方如何?’
又一个对北方人而言如及时雨的条件,却也让段炎心中更加不快,因为眼下不管是哪一个条件对乌尔村庄都不能算是有害的,可以说如果当初北方人不开战,直接向乌尔村庄要求恐怕也能获得相同甚至更好的待遇。
在段炎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卑鄙,利用假认输的方式将本来如同施舍的条件变作赠品,并且在众多的北方人面前演出这场戏,将所有人骗得一愣一愣的,且在这种场合就连互相谈判,提出异议的机会也没有,看似投降认输,实则是场搪塞北方人的独角戏。
想到这,北方的领袖更生气了,不管是谁都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傻子耍。
‘这些条件都不错,可惜我们还想要更多,我们虽然是胜利者,旦不会被胜利冲昏头,看看我们战士们所留下的鲜血,胜利者能要求的不该只是如此。’
段炎的声音虽然响亮却沉稳,而这股力量似乎唤醒了那些被胜利一词弄傻的北方人。
发现城墙下的氛围在渐渐转变,日生稍稍扬起眉毛。
‘不然这样如何,未来我们将筹组商队进入北方,并在交易时向你们进行补贴。’
‘不行,这样可不行,我们不玩你们南方人那一套,不见点血不行啊。’
此话一出,段炎隐隐约约再次点燃了北方人的战意,这次换做日生的脸色变得沉重了?
‘你还想开战?’
‘如果不愿意,你可以在此自刎。’
‘唉,真是说不通啊,明明有这么好的台阶能下场,就真这么想要再次开战吗?’
抓了抓头,日生露出一脸麻烦的表情,然而见到这表情,段炎反倒开心了起来,因为他明白自己终于掌握了部队的氛围,破了对方的陷阱,将对方逼往再次开战的边界。
可就在谈判的天秤再次往战火倾倒之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如让我说说我的意见。’
段炎的分身不知何时也攀上了石堆,从远处走来,并向两人喊话,让这场谈判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