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容器
那个女人唠叨个没完,日日夜夜在屋内闲逛,就像没事好做。
如果不是段炎太熟悉被吊在密室中的女人,如果不是段炎太认识倒在尸堆中的男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能够四处走动的女人感到烦躁?
说起这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到如今竟不与她的丈夫同寝,甚至同上餐桌都拒之门外,果然从贱民选来的女人没有一个得体的,纵然美丽也不过是具容器。
段炎耳边能听到声音,她的脚步声又到来了,这间宅邸只有她有这种仓促的脚步声,活像应该在路上被操死的驽马。
今日的话题是甚么?从身体四肢到衣服装饰,从食物到空气,从建筑到佣人,她哪样没有抱怨过?
为了羔羊肉来与段炎抱怨?羔羊肉就只是羔羊肉,就算肉中有衣服碎片被绞在其中又能代表甚么?
看看那些童仆,在出了法庭后愿意来到领地工作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有多少人是为了仁慈的名声而来的?如今段炎还得花上时间来决定究竟谁该入这个门。
更不要提有多少孩子慕名自愿到来,在公教会请人写上自己的家庭地址,一入门就将仔细守护的纸张交给管家,要让恩惠泽披故里。
这个女人究竟有甚么理由对每件事都充满意见?说那羔羊肉是个孩童?她可曾看过?是甚么颜色的眼珠?是甚么颜色的皮肤?又是甚么颜色的发丝?五官是平或扁?
无理取闹的女人,早晚都在找麻烦,今日便要她知道甚么叫做礼仪,甚么叫做对错。
段炎会与她说说有关密室的事,段炎会跟她说那密室内还有七个需要呼吸的女人,而且比她文静许多。
段炎要她知道她的能力有限而坏事无穷无尽,今日段炎就要让她履行一个妻子的本分,那怕哭喊叫痛也不打算让她轻易离开。
要叫她顺服她的丈夫,看着她的眼神恍惚,她会明白手脚不是她的东西,会明白声音与血液从不受她支配,她并非自由的见证者,只是单纯弱小的依附物,让她明确了解,所谓所有权从来不在她身上。
她的脚步将会歪斜,意识就要融化,情绪起伏变得如狂风暴雨的海面,却绝对不敢在段炎面前展现,服服贴贴会是她唯一的面貌。
那个女人现在无神似地在屋里行走,就怕遇上段炎,唯唯诺诺,恭恭敬敬,活像是一只被啄怕了的斗鸡。
恐怕只有那薄弱的信仰与正义感在束缚着她,让她不致于连夜远离这座领地,她大概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冠冕堂皇的理由,必须找到那些消失的女性才能正正当当地离开此处。
不过若不把头偏开,而去直视恐惧,又有多少人能够安安稳稳在自己的位置上像轮子般打转?
可段炎也要说,任凭她如何寻找,翻开段炎领地中的每一片砖瓦也找不着那间密室。
密室藏在镜中,镜中的一切似在而非在,就是谁也夺不走,除了段炎等这般充满炼金知识的菁英。
段炎的一位神奇友人也是掌握炼金奥秘的优秀人物,实际上他是一位修士,正因为是修士才能比任何人都接近被称为亵渎的异端学科。
他说起自己的丰功伟业嘴就停不下来,其中最有用的莫过于制造黄金的理论。
他常说东方有人投身铸剑,使剑锋锐,他也如法炮制将孩童的灵魂放入铜豌豆中,让其吸饱血,由卑金属化作贵金属。
灵魂中男童特别有用,阳性而生长尚未结束的灵魂,在成为卑金属后全心全意成长,先化作钢铁,又化作白银,最后是他们所知最贵重的金属,黄金。
他又常常叹息若是这些灵魂的智慧再更加渊博,便可以化作比黄金还要优秀的金属。
可段炎不这么觉得,黄金已经是金属之最,在那之上价格若要提升也得有识货之人。
要对人形容有一个存在比天地万物间的主宰还要伟大是何其困难?黄金已经十分足够。
总之这是位不错的朋友,除了时常怂恿段炎交出第五十字与巴隆签约。
但段炎若不缺乏,又何须与人达成买卖?
与恶魔签约愿望便可实现,但这是段炎所不愿。
一位男爵与巴隆签约,岂不是笑掉他人大牙?段炎还是自己来吧,不差那一个字的距离。
这时段炎那位友人就会以讽刺的口吻对段炎说,段炎既然都已经抛弃神,投入异端之中,又何必在意那不存在的污秽与亵渎。
段炎将回答他,段炎并非抛弃神,而是放弃眼前的神,被你们称之为主的那个存在。
段炎抽出一本书,在百年前从东方引进的书籍,被称之为‘列仙传’的书籍,其中记载了无数神只的踪迹。
过去远在狼之双子还未建立国家之时,无数天神在世上来往,北有奥丁,西有那札,南有拉神,东也有哈大德,更远的东边还有更多的神只,为何段炎们总得崇敬一个不通人情的哈拉卡之神?
就是奥林帕斯的众神不久前也还在这土地上散播传奇,段炎们所懂得的知识有多少不是那个时代赠与的?段炎们为何要去信任一个不可试探的神?
炼金术是神的语言,神磨练人成为宝石,友人灌溉卑金属成为黄金,段炎也将以此成就自身的灵性。
段炎不会与恶魔签约,段炎不会让沙耶的存在被恶魔所玷污,那怕原本她就十分肮脏。
段炎不会与恶魔交易,不是因为段炎不需要,而是段炎太过贪婪,没有甚么东西段炎愿意付出。
段炎会让任何人远离复活实验,在密室的密室之中的实验,就是段炎神奇的友人也未能驻足之处,复活的可能正在无限延伸。
当段炎让沙耶复活,段炎要她认清自己的错误,如果她愿意悔过,段炎不介意成为媲美上苍者来庇护她。
段炎的朋友反驳声异常猛烈,他说没有第五元素段炎的复活不会完成,缺乏奇迹的复活会造成悲剧,被复活者只会是徘徊在黑夜的幽灵,必须时时刻刻以鲜血浇灌才能使其不朽。
但他说的话段炎能不知道吗?段炎一直都知道,包含段炎不屑巴隆之名时,他那与战士截然不同的眼神,段炎一切都能够察觉。
隐约之间,试炼是否又近了?段炎能全身而退吗?
命运的车前马被卸下缰绳,女神放任它们在人生的田野中四处乱窜,践踏每一刻的安稳。
今日段炎又隐隐听见马蹄声,将载着改变与困扰造访段炎的领地,为这戏台上的众人揭开下一幕。
段炎走得异常谨慎,像鹿一般小心,狐狸一般狡猾,战争时的奇特感应不知为何又再次蔓延全身,明明那段往事已经离去多时。
进入密室中,与平日不同的身影伫立在那,段炎最后一任的妻子,将背叛段炎的妻子,一脸迷惑地望着眼前的一景一物,那神情比进了王宫的贱民来得更加滑稽。
该怎么办?段炎该现身吗?对于这位终日在屋内徘徊,彷彿游魂般的妻子段炎该去问问她为何在这吗?
段炎相信不会获得答案,她不会回答段炎究竟是谁告诉她将圣母的画像面对大厅的铜镜,便能投向其怀抱,穿越至无有之处。
她不会告诉段炎是一位猥琐的修士指点她这条一辈子都想不出的道路。
段炎那位神奇的朋友插手了这件事,就是对于段炎迟迟不与恶魔签约的反扑。
第五十字,奇迹的碎片,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以致抛弃了一位研究者的荣耀也要出此下策。
段炎的妻子见到段炎的出现必定心脏急跳,又是害怕,又是生气愤怒,毕竟她一个坚贞的信仰者,在一个异端者打造的异端之地,这里是祈祷也未曾灵验的地方。
段炎来猜猜她会与段炎说甚么?如果有人在后面偷窥,那必定是为了密室中的密室,复活术的实验场。
她会说的就是偷窥那人要她说的,她会要段炎揭示那六人的藏身处,并要段炎赎罪,因为段炎犯了异端的重罪。
异端的重罪?镜子中的房间?有谁会相信这种床边故事?当相信这个故事时,那个脑袋里就装满了异端,段炎的妻子会因为无从举证而困苦不已。
但苦恼是她的路,段炎没有必要去牵着她走向歧路,段炎只管尽一个丈夫的义务,与段炎的妻子共享一切秘密。
段炎要开诚布公,段炎要让妻子知道段炎毫无隐瞒,段炎要让暗中的窥伺者知道这就是宣战布告,段炎要向他们炫耀段炎的研究成果是如何的惊人,差一步即可巧夺天工。
段炎的妻子将随着段炎进到密室中的密室,段炎要为她展现七位正在成为母亲的女性,那些多是熟悉的面孔,除了她的上一任可能与她不熟识。
她们七人大腹便便,皆像下一刻就要让腹中孩子出生,又有谁能想到这样的状态仅仅只有一月多一些。
更让段炎佩服自己,这七人怀着的是同一个人。
膨胀的子宫泛着红色,就是隔着肚皮也清晰可见其中翻滚之物,那股生命的律动彷彿在预告着,段炎的作品合而为一的日子近了。
只等借助南方女神拼回丈夫尸身的手艺,将众部缝合,便能够让沙耶再次出生,不染一丝凡尘。
借助降灵,就能使沙耶从虚幻的神座旁回归,好好在段炎面前后悔。
命运啊!你还能对段炎的人生做何种指引?
段炎的妻子眉头深锁,段炎知道她在烦恼甚么。
丈夫的罪孽滔天,却苦无证据,镜中的密室与七人同怀一人,一切皆是无稽之谈,就是见证者自身也感觉到身处于谎言中,若不时常确认,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将那当成梦境。
这时她必定在苦恼的暗廊中徘徊,她先是思考该不该将丈夫送上火刑台,可转头又想到她是妻子,心中十分纠结,因为她发过誓同生共死,彼此爱戴。
可段炎知道她的苦恼是无用的,背叛注定跟在她的身上,段炎知道她会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她的信仰在这时候已经变成她的理由,她对自己说这残忍的行为是背弃了主的荣光,接着便能够释怀,可她藏在怀中的是另一个理由。
她以为自己能够忍耐地狱般的日子长达数十年,而后与主同在。
可她错了,她忍不过十年,这里的日子比她想像的要难受,让她恨不得跟随曾受沙耶恩惠少女的脚步,只是她的信仰不允许。
她会感到时间过得太慢,让她即使远离她的牧人也要逃离此处,天知道这段时间对她是甚么感觉,一季像一年?一月像一年?还是一日像一年?
其实答案早已被解答,不是每逢枫红如一年,也不是每次涨潮如一年,更不是日升日落如一年,看看她来回在屋中踏出的步伐,那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一年。
对段炎下战帖的朋友将认为机不可失,连忙在她耳边甜言蜜语,那可不是为了使她红杏出墙,对段炎的朋友而言,肉欲是不上台面的东西。
段炎的朋友的方法非常简单,他要她带上段炎未发觉消失的东方书籍,交给目不识丁的裁判长,告发段炎那不容于人间的假罪过。
她又再一次苦恼,即使决心让丈夫被燃烧殆尽,却也不能去背叛自己的信仰,可是需要段炎再提醒吗?她的背叛早已成为事实,尽管她还没有做。
她在挣扎中对自己的际遇妥协,信仰只剩下空壳子,异端的审判者尚未到来,她便感到头昏目眩摇摇欲坠。
段炎听见嘶吼的军马在领地之中徘徊,段炎听见到来的兵士都对段炎的妻子鼓掌叫好,称赞她的虔诚。
这群人对有钱的英雄早已觊觎多时,恨不得将屋中的砖瓦屋梁搬空,只为了展现他们的势力,充实他们的金银。
段炎的妻子站在屋外,一脸茫然,段炎知道她的信仰已经摇摇欲坠。
当她接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称赞,她作贼心虚,一脸就要哭出来,别人还当她是同情丈夫的遭遇。
段炎可能会从上往下望,让管家为她送上擦泪的布。
段炎应该去躲避这些军官,而不让他们见识段炎的剑锋吗?段炎的管家会摇摇头,他会有办法处理,段炎该让他去吗?
段炎是否有听到声音?让段炎放手成全他。
管家像平时一般恭敬,不同的只有抹上在脸上的蓝色颜料,那是菘蓝。
他向段炎借了服装也借了身份,打算走出门外应付一切。
当他走出这屋子的大门,只会有一个人认得他的真面目,那就是段炎的妻子。
段炎的妻子会上前去,要他招供段炎的去向,但段炎的管家不打算这么做。
接着那个女人会逼问他,为何要顶替一个残忍的恶魔。如果是为了钱,他的雇主早已一无所有,为何能狠下心做这些邪恶的勾当?
她会获得她想要的答案,即便这个答案成为了将她推向末路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会听说一个在东方前线作战的男人救了一个异教徒,一个幼小的女孩。
她会听说一个在东方战场的屠夫发现异教徒有血有肉也需要面包。
她会听说一个在东方城市的懦弱逃兵杀了教会的人只为了面包。
这个逃兵曾悲叹着只要有面包就能够过活,为何纷争不断,战火绵延。
这个逃兵为异教徒女孩找到了一个好归属,与贵族的姻亲,不必挨饿的屋檐。
然而这个女孩在这片屋檐下忘记了东方的苦,开始要求了不应该获得的东西,乐趣或是情爱。
这个逃兵不会原谅女孩的行为像那些将世界卷入战火的阶级,是那个阶级让众人家破人亡。
一日贱民,终身贱民。一日面包,终身奴仆。
这个逃兵看不起那个阶级,只愿依从自己的卑贱身分而活,他将告密,那个女孩将被关入密室囚禁。
他为了面包做了一切错误的事,为了贯彻自己的愚蠢,连生命也可以付出。
段炎知道管家所说的一切,对那个女人而言,段炎的最后一任妻子来说,那怕是一句话都无法理解。
即使如此,她也被击倒了。
一个异教徒,不信者,恶魔的帮凶为了莫名其妙的道理愿意献上性命,而她自认为虔诚的羔羊,却无法贯彻真正伟大的价值。
即便远在屋内,段炎也能听见那十字架断裂的声音,甚至能听到在审判之后,管家在火焰与黑烟中的呐喊。
段炎该哀悼吗?不该吗?老实说段炎没有时间,或许在他燃烧之前,段炎早已消失殆尽?
段炎听见命运的歌声引导着段炎的脚步踏上分歧的舞台,段炎将像受塞壬诱惑的水手般前进。
但段炎必须说,收起你们那看似曼妙段炎却不屑一顾的姿态,段炎会以段炎的脚步踏出,用段炎的意志面对前方,即便这是段炎人生的终幕,也不需你们催促。
事到如今,在一切皆已卸下的现在,段炎将段炎的一切荣耀都借给了段炎的管家,此时的段炎甚么都不是,仅仅只是段炎。
段炎将用段炎的双手迎接所有挑战,即使注定要趁了你的心意,也不会回避。
你不必为段炎点火烛照耀下一步的所在地,那怕那个地方是一片黑暗且注定失足段炎也会前进。
你不必为段炎奏乐,就是要一个人跨过比平时更静谧百倍的密室,就是只有段炎的跫音回响,段炎也会踏足前进。
段炎知道段炎的朋友在甚么地方为段炎举办宴会,段炎与他是相同的,抓着对方的软肋就不忍心放开。
段炎知道该踏入密室中的密室,他注定就在那里等着段炎。
段炎会进入那个房间,在南方女神的指导下,已经拼凑完毕的躯壳就在那里。
段炎会听见他嘲弄着沙耶的躯壳,不像女人的女人,至少并非意义上受到欢迎的女性。
段炎不能否认,没有灵性在身体内的沙耶的确连美丽都构不上边。
然而那正是保留她灵性的特质,保护她的美丽不被其他部分喧宾夺主。
他会要段炎再一次考虑与巴隆签约,只为了那奇迹的碎片。
他对段炎说,段炎让他一直以来的困惑得以解开,一条路在眼前出现,因此他更需要第五元素作为后盾,以便制造出混沌。
谁懂这些呢?谁懂他那些无聊的发言呢?段炎们虽然相似,却依旧不同,这场谈判只是进入战斗前的闹剧,谈不拢是唯一的道路。
他会摆出一脸无奈,站在那具还没有灵魂的躯体旁边,扬言要使这具躯体美丽,就以花之都中那朵最美的交际花为原型,变化身体的样貌。
段炎不会接受这种结局,段炎没有必要接受这种结局,那交际花的美丽不过是遮眼的布帘,真实的扮妆。
段炎将抽出配剑,段炎要以武力制裁他,但如段炎所知,他早有预谋。
红色的鲜血从他手上出现,窜入被吊在密室的七名女性身体之中,下一刻她们成为长了獠牙的怪物向段炎攻击。
不得不承认她们比段炎过去面对的敌人还要强大一些,可段炎却看不出她们的危险。
段炎的剑将在阴暗的密室内发出光芒,将那些被授予不完全神之血,不可在太阳下行走的黑暗眷属打倒。
挥出七剑,倒下七个人,造出七具被光芒照耀正熊熊燃烧的尸体。
可战斗还没结束,段炎曾经杀掉多少人,眼前就有多少敌人,他们从血泊中不断出现,就是段炎能一剑杀掉十个,却还有更多等着死在段炎的剑下。
段炎的剑光反覆收割这些小麻烦,使段炎穿越了鲜血的妖魔构成的城墙,眼前却只有一具段炎不熟悉的躯体,沙耶的样貌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存心引诱男人的躯体被静置于祭坛之上。
友人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似乎在感叹段炎终将无功而返。
段炎不是好脾气的人,段炎无法接受失败,不管结果如何段炎要挥剑让他付出代价。
他感受到段炎的敌意,开始改变自己的身形,千变万化,化作巨大的恶魔,化作鲜血的骑士,施展各式各样的法术。
段炎们将展开一场战斗,火焰与闪电在密室中飞舞,无风起浪,砂石烟尘如刀割,巨大的血剑在他手上无规则的变化,攻向段炎每一个死角。
段炎也许受伤,也许血流不止,也许向上苍祈愿才能够存活,可段炎会用自身的力量战至最后一刻。
他小看一个纵横沙场战士的实力,他小看了一个即使不知晓法术依旧能作为一名勇士之人的意志,他将被砍伤,开始节节败退,若是他在这里承认自己的错误,段炎不见得不会让他好死。
但他与段炎一样不喜欢输,因此他必定会做愚蠢的事,他将不完全的神之血送入那具躯体的口中。
见到他夸张的行为,谁能够不愤怒?段炎的剑必定再一次挥舞,在他身上砍出几个大裂缝。
他会被段炎砍倒,鬼叫般逃出密室,而段炎却要面临抉择。
段炎的身体正因鲜血流失迈向衰亡,段炎的愿望正逐渐被黑暗渲染。
如果不能维持她的纯洁,不能让她摆脱丑陋的追杀,段炎的存在将有何用处?
段炎不会放弃,段炎已决择。
段炎记不起段炎的名字,段炎不清楚段炎身在何方。
段炎的身影渐渐与这个世界分离,彼此不再相关联。
如今段炎只能在十字架下沉眠,只是段炎睡得并不安稳,睡神的子嗣连连造访段炎,似是带来某种预兆。
段炎梦见了那伴段炎生长的庄园,忧郁的藤蔓爬满每个角落,点点滴滴是苦涩的记忆。
段炎梦见了女性带给段炎的折磨与背叛,段炎也担起以试炼回敬的义务。
段炎梦见了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漫长无尽彷彿没有终点,让人怀疑远方是错路还是死路。
段炎梦见了高贵的审判将在段炎身上降下,那可是法庭的判决?
段炎梦见了希望的世界依托于炼金术的另一端,段炎可否相信梦中的一切?
段炎梦到最后一任妻子在段炎消失于世后,旧地重游。
她的信仰摇摇欲坠,人生无所适从,每一刻都像在黑暗的迷宫中徘徊。
然而她的路程还没结束,命运还未放过她。
她在那片废墟之中,会找到那一名生命危在旦夕的女性。
在不完全的神之血侵蚀下,那名女性将逐步迈入死亡,成为黑暗的眷族。
如果她的信仰没有动摇,无论是眼前的女性还是腹中的孩子都不会被留下来吧?
但是信仰已经破碎了,不管是她腹中无罪的血脉还是眼前纯洁的生命都会受她照顾吧?
段炎知道她会的。
一切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吗?段炎可以休息了吗?能将一生誊为传记就此闭目长眠吗?
可是段炎却难以睡下,还有事在心头盘旋,段炎又梦到了那名女性的送葬仪式,除了离开段炎的领地那天外就再也没有见过太阳的女性,只有在段炎的妻子怀中见过太阳的女性,她还是得回到黑暗之中。
可以让她的獠牙在黑暗中张狂吗?可以让她以恶魔所造就的身躯行任何丑陋之事吗?
不可以!还不可以!那怕拖着慵懒的身体段炎也得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段炎誓言毁去她的污秽,不让她的嘴唇沾染一丝诅咒,不让她的双手沾上一丝罪过。
若要为段炎写下传记,再等等吧,提笔之人啊。
在段炎守护她的纯洁之前,在段炎毁去她的丑陋之前,还不可以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