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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太平的夜24
我立刻挣脱开曹岳的手,俯下身,一把拾起了馒头,紧紧地抓住。不过,也恰恰是我的这种举动,吸引了曹岳的目光。“小离,你在干什么?你捡的什么东西?”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得张着嘴,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啊,依我看,夫人她应该是饿了……元帅你也知道,夫人她……好像只对一种点心感兴趣……”
李小甲“好心”的解释令曹岳皱紧了眉,不过,他突然朝他这位军师抬了抬手,阻止其再说下去。接着,这位大元帅就用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充满了窥探的、怀疑的目光将拄拐的男人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了头。“小甲,你好像很不愿意让福王把他该说的话说完嘛。已经两次了,我发现,你已经两次故意打断他了。”
“元帅何必用‘故意’这个词呢?要我说,军师他绝对不是存心的,要知道,他缺失的这条腿完全应该算是我的罪过,就好像当初是我握了一把沾毒的匕首插中了他的腿又使得他后来必须截肢以保住性命命似的……”(注:当初在逃往私货走廊的途中,恰恰是曹岳在寅吉的威胁下,用沾毒匕首刺伤了李小甲的腿,而后导致其截肢。寅吉在此处刻意这样说,其用意,自是不必说。)
面对寅吉阴阳怪气的这些话,李小甲顿时气歪了脸,声音发抖地说,“挑拨离间,这分明是拐着弯儿的挑拨离间!元帅,大元帅,你一定要信我,我之所以两次阻止他说话,只是因为……因为……”
“外婆!外婆……不就是为了‘外婆’这个深为尊者讳的词吗?”寅吉忽然接了口,用一种仿佛一切都豁出去的腔调说道,“不过,这样看来,军师好像是不太认同大元帅的看法……想必军师一定认为‘外婆’这个词不是我应该说的吧。啊,大元帅,您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要摔倒了?哎呀呀,您的脸色怎么变得这样难看了?瞧瞧,您的夫人都在为您担心了!”寅吉话音刚落,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曹岳这时蓦地松开了我的手,摇晃着身体往后倒退了几个大步。
“元帅,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没事吧,来,我扶你!我扶着你……噢,元帅,你干嘛推我?难道你还不明白,下午东门的那些歌谣都是这个福——”
“够了!”曹岳一边后退,一边声音僵硬地截住了李小甲的话。接着,这位大元帅摇晃着身体又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一直等他退到那株腊梅树跟前,用后背抵着一面的枝杈才算稳定住身形。他喘了几个粗气,才又朝拄拐男人吃力地摆了摆手,“小甲,你不用说了,你……我之间,还没有弄到需要向对方解释的……地步。”
话音刚落,一丝痛苦的痉挛就掠过了这男人的脸颊。黄豆般的汗珠开始在他的额头聚集。额边的几缕头发很快被浸湿。“药……药……”这男人打了个寒颤,立刻伸手入怀。然而等他从前襟里抓出一个小瓷瓶,准备抬起另一只手把这小瓷瓶的瓶塞拔下的的时候,他抓瓷瓶的这只手突如其来地一个哆嗦,好像被雷电击中似的抖动了几下,接着,这手的五指蓦地张开—— 一阵支离破碎!瓷瓶坠地,碎了。十来颗黑色的药丸滚落了一地。男人低头望了望地下,又望了望他此刻那只仍然五指张开的手,不禁满脸的懊恼、疑惑与愤怒。
然后,他忽然俯下身,朝滚落在地上的聚集在一处的三四颗药丸伸出了手,似乎是准备把它们捡拾起来。但是,就在这时,他触碰到了我的视线,于是,他的身体立刻僵住了。沉默了一瞬之后,他蓦地直立起身体,仿佛极其忿恨的,又仿佛极其坚决地把那三四颗聚在一起的药丸给踩碎了。“小离,你信我,你信我,我绝不会被药物控制的!我向你保证!向你保证……”男人说话的时候,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毅然决然的神情望着我。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忽然有些难过,有些可怜这个正在向我“保证”的男人。于是,眨眼间,我的双腿竟然违背我自己的意识往前走,一直走到了腊梅树边才停下。
男人一把拉住了我,抓着我的胳膊就要把我搂入怀中,我的理智立刻回归,连忙用力推开了他。男人又是一个踉跄,从腊梅树旁边斜着往后仰。眼见男人就要仰头摔倒,我不禁有些后悔地上前一步伸出了手,预备将他扶住,然而,我的手刚伸到一半,就突然停住。
“嘿嘿嘿,小离,别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嘛!”一旁的寅吉幸灾乐祸地说冷笑了起来。我立刻缩回了手。
这时,李小甲早已上前扶住了他那哆嗦得愈加厉害的大元帅。
“噢,元帅,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红衣,红衣,你死啦,还不快滚过来,把你那……药丸拿出来!”
“哈,这会儿终于要用到我这个蠢货了?”红衣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然后神情得意地又仿佛带着一种竭力想要隐藏、却又隐藏不住的怜悯的神情,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不过,卫红衣刚走了两步就被徐衍拉住,他俩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卫大夫就挥开少白头的手,站在走廊的入口处,抓起一个小瓷瓶对准了李小甲所站的方位抛了过来。后者拄着拐杖,动作笨拙又吃力地伸手把瓷瓶接住。
接着,曹岳被喂下七八颗药丸,至此,吃药者脸上隐约泛出的黑气才稍稍被遏制住。不过,某人似乎是嫌药吃得不过瘾,缓过气来的他居然一把抢过瓷瓶,开始哗啦啦地往嘴里倾倒药丸。顷刻间,药丸倒了个精光,支离破碎的声音再度响起。
等李小甲托着他走到停在走廊里的一把竹椅(这把竹椅是先前李小甲坐过的,另一张原来抬寅吉过来的、沾染了被压死的士兵的血迹的竹椅已经被众人抬走)上休息的时候,异乎寻常的绯红覆盖了这位“保证不被药物控制”却又早已嗜药成瘾的男人的整张脸。竹椅的把手被锋利的指甲紧紧地抠着,发出独有的“毕毕剥剥”的哀嚎声。
曹岳开始张嘴大喘粗气,他的眼睛先是忽而眯起忽而瞪圆,不过始终盯着他眼前空气中的某个点。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扭着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又似乎是在怀疑着什么。他环顾众人的眼神是冷漠的、呆滞的。在看到我的时候,他似乎“咦”了一声,然后就又立刻转移视线看向了别处。瞬间之后,他的脑袋转得越来越快,眼神也逐渐变得涣散。“红衣,红衣,快过来!快来看看,看看元帅他这是怎么了?”李小甲焦急地大声催促。
“徐衍,你也别愣着?快,快过来,准备着把大元帅抬回去休息!”李小甲刚点头对少白头纷纷玩,就扭头朝不远处的那个举火把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扔掉火把将火踩灭,然后一溜烟地跑进走廊,站到了竹椅背后的两根竹竿中间。与此同时,少白头沉着脸,也走到了竹椅前边的两根竹竿前。他蓦地朝他的准新娘抬起了头,“走吧,红衣,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今天晚上实在是够磨人的,你……早该休息啦。”
“不,我现在还不急着走,”红衣说着,用她那双还沾着泪光的丹凤眼偷偷打量了寅吉一眼,然后转头望着抱着脑袋,活像一条在泥地里乱钻乱扭的泥鳅似的正在地上满地打滚的陆展风,冲徐衍勉强笑道,“说不定,这人对我……还有用。”
“‘还有用’?你要拿陆展风……做什么?难道你准备像对待那条‘黑龙’似的对待他?”徐衍说着,突然沉下脸,用力地拍了一下竹竿,让坐在竹椅内的男人摇晃了几下。接着,少白头一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了红衣的手,扯直了嗓门,“你说,你……是不是还要炼制毒药?为这个冒牌货炼制害人的毒药?你说,你倒是说话呀!”
“我的心肝儿,感激不尽。”寅吉嬉皮笑脸地刚说完,又自己找抽地对着红衣用力地砸吧了一下嘴,做了个表示亲吻的动作。
见状,少白头自然不会辜负自己找抽之人的期望,他蓦地朝寅吉扔出了他的狼牙棒。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在地上扭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好像受惊的野兽似的从地上弹跳起,跃到了空中。接着,男人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舒展开他那原本扭得好像麻花似的双腿,他蹬着脚,让身体前倾。他一手按着他那似乎仍在发作头痛病的脑袋,一手眼花缭乱地挥舞了几下,然后,就伸手一把接住了已飞到寅吉头顶上方不远处的狼牙棒。狼牙棒上的尖刺割破了男人的手,鲜血淋漓之余,男人猛地将其丢开,往他的主子,寅吉身边落下。
然而,这被丢开的偷袭兵刃居然不偏不倚地朝着仍站在腊梅树旁边的我,笔直地砸了过来。我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大步后退。
“啊!”
“啊!”
“啊!”
小谢、徐衍和寅吉同时惊呼。不过,前两者都是发自肺腑地惊讶与担心(徐衍在与我达成某种默契之后,多多少少也站到了我这边。至于小谢,那就更不用说了),唯独我那位表哥目光闪烁,满眼期待。
卫红衣半蹲在竹椅边,正在聚精会神地给曹岳搭脉,而且寅吉恰恰把她投向我这边的视线给挡住了,因此,这一次,这个卫大夫并没有对我即将产生的危险有任何的表示。李小甲站在她身旁,正在对她嘀咕着什么,狼牙棒飞向我的时候,这位军师愉快地挑高了半边眉毛,就继续和红衣说话。曹岳还在转动着脑袋,大喘粗气,眼神涣散,也不可能注意我。
下一刻,小谢拔出他腰间的匕首射向狼牙棒,并飞身扑向我。匕首打中了狼牙棒,迫使其中途改变了方向。最终,无辜的腊梅树再一次成为替罪羊,狼牙棒将其一根粗大的枝桠给打断了。星星点点的腊梅花落了一地。
“老大,你不要紧吧?”就在小谢搂着我平稳落地,问我的时候,我原本抓着白兔馒头的手突然一哆嗦,馒头坠地。见状,小谢立刻一个大步走过来,把馒头踩得粉碎。一时间,我望着小谢那双蒙了一层透明水雾的、似乎对我欲语还休的眼睛,先前那个让我“呼之欲出”的念头又立刻造访了我。“可能吗?这个念头真的可能是真的吗?如果不可能,为什么小谢要这么激动,这么迫切地把这馒头踩碎,就好像要毁灭什么证据似的?……”我暗自琢磨的同时,望着小谢的眼睛,也情不自禁地双眼朦胧了起来。
这时,另一边的寅吉突然发起了牢骚,“我说展风,你方才扔的时候,怎么不多贯注一些内力呢?不然的话,那独臂小子怎么可能把那狼牙棒给拨开?”
“啊,殿下……你……你……说什么?”此刻似乎已经基本摆脱了头痛病的男人的脸,突然变得白得好像个死人。
“怎么啦?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展风?难不成,你以为我至今还舍不得杀她?唉,说老实话,舍不得,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不过,师父他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等等——”陆展风忽而破天荒地、近乎无礼地冲他的殿下抬起了手,截断了他的殿下的话。
随即,李小甲冒出一句意味深长的感慨,“啊,苦等的好戏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