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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一别
此时此刻,为了皇上,为了这些愤怒的百姓,马越与安煜也顾不了许多,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暴民就要造反,不如让这丫头来一力承担。毕竟,祸因她而起,她来承担,于情于理都应该。
所以,他们丝毫没有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白芸嫣羊入虎口。
此时此刻,这些暴民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兽,他们是会活生生地把她给撕碎了的。
“等等!”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行宫大门骤开。只见易卿辞双手负于身后,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你们这些庸民,居然要杀了你们的救命恩人。”他边厉声道边朝白芸嫣走过去,并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若不是她,或许今天死的就不仅仅是你们的亲人你们的家人,就连你们,或许都已经化作一缕冤魂,还谈什么公道,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一国之君毕竟是一国之君,几句话便将那些骚动的暴民给镇静下来,这是第一次,易卿辞第一次将自己暴露在万民的视线里。
而这也是南平南沼的百姓们第一次见到他们国君的尊容。
要知道,这是何等的荣幸与荣耀。
南平南沼地处 边疆,距离京都山高水远,有的百姓一辈子也没走出过这里,平日里就连当地的父母官都难得见一面,可是今天,他们见到的可是一国之君、
“你们都是朕的臣民,朕不怕对你们说,若然不是她,朕是没有把握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征服津蛮,并夺回南沼,她之所以放了那津蛮王子,也是朕意思。朕知道,朕这么做你们很不解,朕告诉你们,”白芸嫣不无讶异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津蛮败退,死伤的不仅仅是我们,他们死伤比我们更多,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抓到敌首又放之,举目各国,放眼古今,我们天启还是第一国,朕想,搁着任何一个国君可能能都不会这么做,诚如你们所说,怕他伺机报复。可是朕今天就把话搁在这儿了,如果他们会来报复,朕自当一力承担,甘愿去做他们的阶下囚,来阻止这场战争!”
“皇上,你疯了!”白芸嫣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她紧紧地抓着他的双臂,希望他收回刚才的话。
可是没想到,易卿辞却一把推开了她,
“诸位,如果你们还无法想通,还无法平息你们的怒气,有什么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吧!我不想让一个弱女子替我背锅!”他顿了顿,微微怅叹一声,“如果你们信得过朕,那就等着,不出两个月,津蛮一定会俯首称臣地给我们天启纳贡!”他颇有底气道。
一国之君,都如此地给他们以保证了,他们还能怎样?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是无法反驳这一切,
“皇上英明!”百姓中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句。
“皇上英明!”顿时,这句话像是一个火种般瞬间引燃了所有人,“皇上英明!”喊声震天动地。
跟出来的沐婉清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马越与安煜,原以为,原以为这些暴民会对皇上不敬,可是没想到,他们的皇上远比他们想像中的要精明,要英明。
人群,渐渐散去,兵力也渐渐撤回,易卿辞缓缓转过身看着呆怔怔地看着他的白芸嫣,
“卿辞……”此情此景,怎会让她没有感觉。他仍然是深爱着她的,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才会让他生气,“你……”
“你好自为之吧,希望你以后恪守妇道,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原以为,他们会因此而和好如初,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甩出了这么句冷冰冰让她心寒无比的话来。
不仅是她没有想到,就连沐婉清也没想到易卿辞会对白芸嫣说这样的话,但是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可是她不同,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将来生不如死,不如现在把她的心伤透。
日后也就不会因为他而伤心欲绝。
说罢,易卿辞便头也不回地相反的方向走去。
刹那间,白芸嫣心灰意冷,再无留恋,她抹了把眼泪,一步一步走进人群,走向远方。
而即墨羽就在人群之外的地方等着她。
原本,他是要来救她的。可是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有些不,人算不如天算。
有易卿辞的前车之鉴,他就应该有警觉才是。
可是他却太掉以轻心,让她有机可趁,把自己给迷晕,然后悄悄溜掉。
不过,所幸一切都比他想像中的结果要好。
“即墨大哥,”远远地,白芸嫣便看到了他,待走近,她扬唇一笑,“择日不如撞日,”她不由拿手遮于目上,遥望了片刻,“不如我们今日就出发吧,如果你还愿意陪我海角天涯。”
即墨羽愕然,
“芸嫣你……”
“从今往后,咱们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种种过往,都让他们烟消云散吧。”她看似洒脱,但真正做到放下,又是何其的难。
可是若不对自己狠一些,绝一些,试着云尝试,又如何知道不可能呢。
放掉过往也是解脱自己。
“好!”他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今听到,怎会不令他惊喜,纵然他知道或许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是他终于算是等到了。即墨羽牵过她的手,“择日不如撞日,你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若是没有相依相伴的人,到哪里都是漂泊,若然不能回到最初的地方,那哪里又是终点?”白芸嫣眸光迷离地看向远处,纵然迷茫,却是有了方向,“我们回锦城吧,一切从新开始,好吗?”说着,她不由紧了紧他握着她的手。
“好!”……
那一日风儿轻轻,云儿淡淡,南平从未如此的秀丽过,也从未如此的平静过。
仿佛春日的午后,正悄悄地进行着一场静然无声的花事,美好而悠远。
两个清丽的背影在风和日丽下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远山烟树里。
他们不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目送他们,而那双眼睛里,除了不舍只剩心痛。易卿辞知道,这一别,此生他们再不会能相见。
或许,多年以后,她会偶然想起他,但也不会再如此痛断肝肠,即便知道天人永隔,也只有一声叹息罢了。
这便是他如此狠心的原因,这便是他在天上想要看到的结果。
“皇上,起见了。”沐婉清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更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也无法填补他内心的那份空虚,“他们也走远了,我们回去吧。”她边说边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易卿辞怅然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双手负于身后,步伐沉重而落寞地往回走去。
一切的一切,似乎就此尘埃落定。
但,一个故事的结束,便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白芸嫣跟易卿辞之间似乎结束了,便意味着她跟即墨羽才刚刚开始。
还有易卿辞跟沐婉清,这也算是另一种承全吧。
三日后,易卿辞带着沐婉清,轻装简行,缓缓出了南平城,往陵都的方向而去。
沐婉清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父亲已经命在旦夕,迟迟不肯闭眼,就是为了见女儿最后一面。
可是将死之人,心里已然再清醒不过了,
“玲儿,恐怕老爷见不到小姐最后一面了,”在沐天成弥留之际,他突然将玲儿叫到了床前,“打从你不顾生命危险去救小姐起,我就没有把你当作外人,更没有将你当成下人,在老爷我心里,你早已经是我另一个女儿了,我想,小姐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不会让你回府中,正因为她知道你可以代替她,所以,所以才让你回来的……”
“老爷,您别说了,玲儿都知道。”玲儿伏跪在沐天成的床榻前,泣不成声,“您一定可以熬到小姐回来,前儿个,前儿个宫里来信,说皇上他们已经出发往陵都赶回了。”
“玲儿啊,你就不要再安慰老爷了,老爷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已经到了人生的尽头,也算是不枉此生,死也能瞑目了。”说着,说着,他便气喘不已,“告诉小姐,让她不要太过伤心,好好地服侍皇上,照顾小皇子,以大局为重,切莫私心太重……”
“老爷,我知道。”
“玲儿,你,你下去吧,老爷累了,想睡会儿……”他是强撑着一口气儿说完这些话的,此时此刻,他再无力气言顾其他,他不想让她看自己死去的样子,更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哭得痛断肝肠。
“老爷,老爷,让玲儿再陪您一会儿吧。”玲儿哭着不肯离开。
“去,去吧。”沐天成执意道……
夜深沉,月无光。
驿馆里,除了易卿辞还伏案写写画画,所有人都躺下了,唯有灯火明明灭灭地相伴着。
忽然,东厢传来一声尖叫,他蓦地搁下手中的笔,拉开门,寻闻声音的方向,发现是从沐婉清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没有多想,他忙走了出去,往沐婉清的房间走去。
“婉清,婉清……”他推门一看,沐婉清呆呆地坐在床榻上,眸光呆滞,眼睛里却满是泪水。“怎么了,”他轻轻走过去,揽过她的肩头,将她依在怀中。
许久,沐婉清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皇上,臣妾梦到父亲了,梦到父亲,父亲他说他要远行,臣妾不让他走,可是他却执意要走,所以臣妾哭得好伤心,皇上,您说,这,这梦是有什么预示吗?”
易卿辞的心咯噔一跳,这是父女连心啊,一定是沐天成病重,或者是……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沐婉清,尚且是个梦都能让她伤心如此,若是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那她岂不是越发的难受了,
“没事,沐相国一向身体硬朗,从未有什么不适,或许是他太想念你了,也或许是你太想念她了,才会做这样的梦的。等回到陵都,咱们第一时间回相国府去看他,好吗?”此情此景,他亦只能尽力安慰她了。
“皇上,可是臣妾真的好怕,您不了解父亲,他向来都喜欢把不好的东西隐藏在心里,就是想让我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您不知道,记得还是臣妾十来岁的那一年,臣妾看到父亲一个人坐抱着母亲的灵位,在书房里暗暗抹眼泪,那一刻臣妾才知道,父亲不是没有思念,亦不是没有怀念,更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为了前途,做了一个不称职的夫君,他是爱母亲的,那种爱,只可言传而不可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