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许年华穿着一身官服，带着满身的尘土，在户部衙门前下了轿子。一旁等待的两人，见到外出归来的尚书立刻迎了过来。

“下官参见尚书大人。”梁木生和范雨素一同说道。

许年华摆了摆手，便带着两位侍郎一起到后堂去。毕竟这衙门的门口，也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三人在后堂坐定，许年华留下了一同前往的主事张东兴，便遣散了众人。范雨素见如此的阵仗，便知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发生。他和梁木生对视一眼，心中便有了决定。

“你们二人不必拘谨，不过是我们户部内部的交流罢了。”许年华开口说道。

听了许年华的话，梁木生的后背绷直了许多。自己的母亲娴代郡主，家族门系十分复杂。很多时候，他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但尚书许年华的这个模样，倒是要做一个决定一般。

范雨素感受到梁木生的拘谨，开口说道：“还请尚书大人明示。”他是范家的人，遗传了范家人的性格。

梁木生自然是知晓范雨素此番为何直接开口，向他投以感激的微笑。范雨素扭头看到了梁木生的笑容，倒是如同海棠花盛开一般。

许年华沉思了一番，开口说道：“不知两位侍郎对于人口流失的问题，有什么看法？”他这次到地方上去，发现了很多不同的问题。今年秋天又要举办秋试，这对户部也是一个考验。

范雨素见梁木生没有开口的意图，便先开口回答道：“尚书大人，每次灾荒年的时候，都会有太多的流民。这些流民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对于其他没有灾荒的州府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虽然每次灾荒的时候，都会有国库调拨的钱粮。但每次到灾民手里的，都是被一层一层剥削之后的。若是有流民暴动，陛下还会责怪于我们。”梁木生接着范雨素的话说道。他也算是皇族中人，倒是比一般人看的清楚许多。

许年华点了点头，说道：“总有一部分百姓忍受不了这样的税负，成为流民，但这些人的户籍并不会随之而改变。那么，这些人的税负便会附加到一些没有办法离开土地的人。本官这次到下面的州府去，见到最多的，便是普通百姓把自己的土地典当给当地的大户。”

“大人，这样长此以往，不但会影响国家的税收，而且还会影响国体啊。”范雨素激动地说道。他因为家族的原因，倒是在沧都不远处的一个县衙做了几年的父母官。这样的场景，他真的见过了太多的。

“本官决议写一道折子，呈送给陛下。”许年华说道。

梁木生皱着眉头说道：“大人，现在都在筹备秋试的事情。这样一道折子似乎不会被陛下注意到吧。况且，现在是夏季，还不知道今年的收成如何。想必，是不会被重视的。”

“今年的夏季异常的炎热，降水比往年少了许多。这对庄稼的收成，将是巨大的影响。”许年华略带沉重地说道。比起眼前的这两位年轻的侍郎，自己这个从地方来的，倒是显得格局小了许多。许氏在苍蓝县算是个大的氏族，但比起沧都的众多门阀，不过是九牛一毛了。

“尚书大人，还是不要因为这件事而得罪那些氏族。”范雨素想了想，还是把担忧说出了口。

许年华知晓范雨素所说的道理，但他还是揪着一颗关心百姓的心。若是今年的收成不好，又有太多的人流离失所。他缓缓地开口道：“这赋税的问题，本就是我们户部的职责。这问题处理不好，便是我们的失职。”

“尚书大人，还请三思。现下朝中的局势还不够明朗，我们户部还是不要娶趟这一趟浑水了。”梁木生说道。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朝中众臣都在站队，若是此时户部有所动静，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到那个时候，自己和范雨素自会无恙，只是这个尚书大人，便会被责罚。

许年华看了看两位侍郎，终是忍下了这一口气。若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两位年轻的侍郎，便是自己的过错了。

户部衙门里是一团和气，工部的衙门里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尚书梁光华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一旁丝毫不愿退让的左侍郎张居中，心里升起了滔天的怒火。他知道张居中一直和自己不对付，但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做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情。

“张大人，为什么北苍县的堤坝今年又溃堤了？”梁光华忍着怒气开口问道。

张居中看着梁光华，言语里没有丝毫的重视。他缓缓地说道：“梁大人，北苍县的堤坝溃堤，不过是今年的水太多罢了。现在是夏季，这种情况很是正常。”

“张大人这话说的实在是违心啊。这北苍县的堤坝，是张大人负责监工的。况且这修堤坝的钱，也是张大人负责的。这很容易让人看到一些问题。”梁光华说道。他知道张居中既然敢做这件事，一定不会惧怕自己的提问。但这堤坝溃堤，淹没了千千万万的良田，怎么不让人心痛。

“梁大人，你这话说的太过无礼。北苍县距离沧都甚远，下官自然不能每时每刻都在北苍县。所以对于北苍县的事情，尚书大人不能全都责怪下官。”张居中有凭有据地说道。

这北苍县，地理位置独特，澜沧江的一条支流便在它的附近。但也因为如此，常年都有水患。今年夏季格外的炎热，而澜沧江的源头是封国的阿克尔雪山。去年冬季的时候，张居中奉命督办北苍县的堤坝，自然是大赚了一笔横财。现在梁光华几句话，便想让自己把过错承担下来，不可能。

“按照张大人的说法，张大人倒是个无辜的人了？”梁光华耐着性子地反问道。现在朝局如此的混乱，之前平南王欲招揽自己，却没有成功。想必平南王，已经物色了新的人选。这个新的人选，便是眼前的这个左侍郎张居中。

张居中笑眯眯地回答道：“尚书大人说的很是在理。修缮北苍县的堤坝，虽然是下官监管的，但很多东西的变化都不在下官的控制范围内。像招募的工人，还有建造的材料。这些都不是下官可以控制的事情。”

“张大人，有些东西是不是你可以控制的，想必你很清楚。既然北苍县的堤坝溃堤，那么本官自会奏告陛下。这些是非，便让陛下来裁决吧。”梁光华淡淡地说道。他不愿再与张居中争论，这样中饱私囊的人，竟然也可以做到朝廷的二品大员。想来，这朝廷也算是病入膏肓了。若是苏将军还在，定不会有这样的风气，梁光华默默地感叹道。

张居中见梁光华要上奏陛下，面露了一些惧色。他不确定平南王是不是会真的救他，所以心里也没有底。平南王帮助自己得到尚书之位的前提是，自己需要把现在这个碍眼的尚书给除去，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梁光华不愿再和张居中说什么，便站了起来，回到自己处理政事的东厢房。张居中看着梁光华的背影，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怨恨。不过也难怪，论官场的资历，梁光华是不如张居中的。问题是，张居中混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个次二品的侍郎。本来这尚书之位，该是张居中的。但陛下不知为何空降了一个梁光华，这让两人逐渐产生矛盾。

“梁光华，我们走着瞧。”张居中恶狠狠地说道。

郊外竹居，封馨月翻了个身，便翻到了洛昭辰的身边。洛昭辰长臂一伸，便把熟睡的封馨月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封馨月皱了皱眉头，睁开漂亮的眼睛。

“醒了？”洛昭辰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刚刚苏醒的慵懒，慢慢地在封馨月的心湖里投下一个石子。

“嗯。”封馨月的声音柔柔弱弱地，不似往日。

洛昭辰没有放开封馨月的意图，依旧搂着她，只不过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淡淡地开口道：“再休息一会吧，我吩咐忆江南去喂追云和踏雪了。”

“今日便要回去了吗？”封馨月轻声地问道。之前的几日，洛昭辰都没有吩咐过要喂马的事情，想必今日便是要回去了吧。

“好些日子了，再不回去，陆英就要把院子给拆了。”洛昭辰笑着说道。他把最近的政务都留给了陆英，想来陆英已经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很贵的。”封馨月开口说道。

洛昭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什么？”

“修院子的钱，很贵的。”封馨月继续解释道。

洛昭辰听了封馨月的话，揉了揉她的头发。昨日见江北给封馨月洗头发，真的是异常的麻烦。他忘了自己是如何处理的，真是个双标的人。

“阿月，这次回去之后，便会有很多的事情了。”洛昭辰轻声地说道。

盛夏即将过去，凉爽的秋季将要到来。而三年一届的秋试，也将要拉开她的序幕。这是众皇子招揽人才的好机会，也是扬名天下的好机会。洛昭辰作为储君，每次都会名义上的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