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子门前坐 小僧旷野来

第三章 公子门前坐 和尚旷野来

“翠儿那珍宝轩的胭脂当真是极好的，便是个女子只要在脸蛋上涂上一层，便能增色几分，更何况像我们翠儿这样，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不如你放我出去，我便给你买上几斤，你看如何？”

翠儿只是左耳听完右耳冒，将头转向另一边，完全没有理会陆航的打算。

陆航还不死心便又说道“翠儿，这女子呢最重要的便是嫁个好人，你看那嫁的好的相夫教子儿孙满堂，嫁的不好的便只能孤苦无依，我听话咱们老管事家的儿子隔壁三叔公家的侄子连襟的孙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他不但模样好，学问更是了得，不说是状元榜眼，两榜进士那可是探囊取物一般，你要是今天放了我，我便把这才子介绍给你如何？”

翠儿被吵的无可奈何，终于忍不住了回怼道“少爷，奴婢只是伺候人的命！什么状元榜眼，两榜进士，奴婢统统不懂。只是知道如果放了少爷，不但大老爷那的一顿鞭子少不了，便是这个月的月钱恐怕也要打了水票。挨打奴婢到是觉得没什么，必定也不是身娇肉贵的小姐，只是没了银子，谁去养我那年事已高的父母，又谁去管我那几个还小的弟弟妹妹？不如少爷贴补我一点，我再做考虑？”

一提到钱陆航也只能一脸悲愤，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问题是陆航一分钱也没有，他的经济大权早就被大伯给剥夺了。

看着陆航唉声叹气，翠儿的小嘴便更是穷追猛打“少爷不是我抱怨，你看人家其它几个少爷小姐的女婢，那个不是在府里被亲近被人敬着的？当然这些下人们的事我也不碎嘴了。便是在自己宅子里，逢年过节那个主子不是绫罗绸缎说赏便赏，就不说平时的碎银子了！你在看看我，便是要见你也只能隔着这大门与铁锁，便是我进去或者你出来，那也是大眼瞪小眼，我也不是说少爷的不是，我就是一个命苦的人儿，总不能怪少爷什么，这都是我命不好，我娘说我小的时候有个和尚给我算过，说我是一生都是苦命的，所以父母才将我送到武襄伯府里，想沾点贵气，但是这些年我也没攒下什么，无怪乎我爹总是骂我赔钱的货，但是他啊也就是嘴硬心软，上次我离家时，还看到他偷偷回头抹眼泪呢！”

这便是翠儿的能力，无论什么话题开头都能说道自己家里去。丫头嘴碎，但是心却是极好的，上次大伯罚陆航一天不准吃饭，便是翠儿藏起了自己晚饭的大白馒头才不至于把陆航饿的睡不着觉。看着翠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陆航便也只能听着，因为除了和翠儿说话，陆航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可以做，而且翠儿说话也不是全无意思。

“少爷不是我说你，我觉得你应该多读点书，如今天下抵定也好些年了，早晚是文人治国，武将必定要被欺负的，文人便是秀才吧？这个我不太懂，我也是听刘管事说的，至于刘管事是从那听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少爷你想啊，如果你好好读书去京城考个秀才，大老爷总不会还是关着你吧？如果你能当一个县令那么大的大官，那咱们这些下人也能跟你沾点光不是，也好让我爹和邻居吹嘘的时候，能说一句：我那姑娘在县令那么大的官的府里做事，你想想他是不是特有面子？”

陆航很想告诉翠儿去京城考的不是秀才，秀才和举人在本地就能考，在京城的大比那可是出状元和榜眼，后面便是两榜进士。陆航也很想告诉翠儿，县令在这个王朝中不能算大官，七品县令便只是在官道上刚刚入门。但是陆航只是静静的看着翠儿。到不是说翠儿有多么好看，必定只有十六七岁，人还没有长开，脸上还有婴儿肥没有消退，眉眼的青涩更是十分明显。只是翠儿絮絮叨叨的样子给陆航一种种喜乐安详的感觉，就好像这顿饭多了一点肉，下个月会多发几文铜钱，便能让她乐上很久，知足常乐？陆航有点羡慕，无论是前世，不愁吃不愁穿，但是压力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餐餐都有肉，但是也没有觉得哪一口好吃！而如今这世，虽然也算锦衣玉食，但是陆航总感觉有一张大网在等着自己，不是因为他被关在这里，也不是因为京城那一份不知是天大的机遇还是天大的祸事的婚约，就像冥冥中早有注定，江河入海，云聚云散，你只要往前走，就一定会这样，陆航想不明白，所以他喜欢看翠儿絮絮叨叨的样子，那些你没有的东西，你便会觉得他是美好的。

至于那一定要张开的大网什么时候道来，陆航便也无所谓了，因为自己又阻止不了，管它呢？就像兜里的钱，该有的总会有的，没有啊！自己只能忍着！

夜色中天地苍茫如一琼盖，寂静的旷野里一个青布僧袍的小和尚身后跟着一个身如小山的大和尚徐徐走来。小和尚看似十四五岁，眉清目秀，大和尚三十多岁，长的凶神恶煞，就如一个净面菩萨一个恶鬼修罗一般，让人觉得好生奇怪。两个人衣着简单却十分干净，这一路走来鞋上却没有沾半点泥泞，他们没有禅杖袈裟，也没有步生莲花，一路荒野却如履平地。小和尚手持念珠，一步一珠一声佛，大和尚双臂上套着好些铁环，每一步都是叮叮当当，放在蝉鸣蛙叫的夜色中却十分悦耳。

来到一段田埂上，小和尚四处望了望大概是确定了方位，便停下了脚步。小和尚闭上眼睛，口中似乎吟诵着什么心经一派认真坚定，离进了才听到原来是在念道集市上的东西，这个也好玩那个也好吃，糖葫芦，小泥人，会喷火的大叔，把式不熟的武夫，样样俱全。大和尚却挥手驱赶着围绕身边的蚊虫，也不拍死只是驱赶，许是太没有意思了，大和尚便问道“小师叔，你饿了吗？”别看他长的三大五粗但是说起话来却如同一个孩童一般，有些天真又有些痴傻。

小和尚听完也不念叨诸多萦绕心头的让自己口水直流的好物件了，就这么坐在田埂上，双腿晃呀晃呀的，好像全无规律，但是旷野里无处不在的蚊虫却从不落在他的身上。

“哦！原来是行痴饿了”看着行痴大和尚，有些犹豫但还是从身后的行囊里拿出了仅剩的半个馒头，又把半个馒头分成一大一小两半，然后把大的那半递给了行痴，自己拿着小的那半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行痴虽然长得如恶鬼罗刹，但是吃起馒头来却是满脸的欢喜，两种感觉结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并不怪异，因为即使是慈悲为怀的诸天菩萨动起怒来不还是有明王法像以镇诸魔？

行痴大和尚吃完馒头马上又说道“小师叔，行痴没有吃饱？”

小和尚把剩下的一点馒头扔进嘴里一口吞掉，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痴儿，痴儿，凡是不可太过，做事应留七分，这是大方丈教的，不可包餐夜食，不可贪饮无度，这是儒家君子的讲究。但是这事放在咱俩身上其实就是一个字，穷啊！你说你一顿要十个馒头，十个馒头啊！那至少是五文钱，可是咱们出门时，大方丈让咱们一路化缘而行，但是他也不想想，行痴你往身边一站那还有施主不拔腿就跑的？二师兄背着大方丈只给了我五十文钱，五十文啊，五十文！我连我心爱的糖葫芦都没舍得买，所以行痴啊，等一下这一架你要好好打，打好了咱们便可以去武襄伯府吃顿饱的，打不好，你和我可能回到寺里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行痴听的似懂分懂，只是点头道“那小师叔我使五分力气！”

小和尚拍了拍脑袋“够了，够了！五分刚刚好，不多也不少，至于我还是想念我的糖葫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