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真相大白引杀机

大邑雪山，山峰之下，有一个幽深的冰洞，这里的冰雪千年不化，正是保存尸体的绝佳之地，传说中的四大寇---------“中山饿狼”李中山. “玉面郎君”蒙玉峰. “武王举鼎”顾佳鼎和“银蛇催命”杨恋恋的尸体，正是被狡猾的四川巡抚胡归农，“珍藏”在这里，作为他的晋升的台阶-------胡归农不知道，他正在玩一场与毒蛇进行的游戏。

山洞当中燃着火堆，不用担心，这里的千年冰封，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温度就会整体融化，火堆给人们带来一点温暖（当然，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还给整个山洞，带来了光明-------验尸工作需要很好的照明条件，一丝一毫也马虎不得。

复杂的验尸工作，到现在为止，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锦衣卫，刑部，四川巡抚衙门三堂会勘，得出的结论，无人能够反驳。

四川巡抚胡归农本人没有前来，他必须要避免吸引蜀王府的注意力-------虽然他不知道，他的一切行踪，早就在蜀王府众多高手的监视之下了，包括这座看似神秘的雪山。

来的是胡归农的心腹田师爷，还有四川巡抚衙门的两个小官，他们官儿虽小，却是胡归农的绝对心腹，也只有真正信得过的人，胡归农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田师爷微笑道：“两位大人，属下斗胆，想打听一下：都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玉倩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田师爷，如此重要的大案，才两个时辰，你就等不及了吗？”

田师爷捂着被冻得通红的脸，尴尬的笑道：“实不相瞒，两位大人，这地方，实在是，实在是太冷了。”

刘洪达看着田师爷，忽然笑道：“田师爷，你身上穿了三层皮袄，还被冻成这个熊样，是不是平日里，那种事情做得太多，浪虚了身子呀？！”

田师爷气得直翻白眼，恨声道：“刘大人，田某怎么也是个读书人，举人功名在身，你不可以对我这样说话的--------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刘洪达大笑，调侃读书人，有时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只有一个读书人他不敢惹，就是侯龙波的军师老孔，这个老书生，文斗武斗，刘洪达都不是对手，在吃了足够多的苦头之后，他终于决定，不再去惹这个老家伙了。

陈玉倩却皱眉道：“刘大人，你这开玩笑不分场合不加思考的毛病，怕是必须得改改了，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是堂堂的刑部总捕头，不是江湖混混！！”

刘洪达大笑，看着陈玉倩，慢慢说道：“陈大人，你误会我的良苦用心了：你看这鬼地方，这般寒冷，直想把人的蛋……对不起，我又犯粗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如果不说些笑话的话，哪里还能坚持下去？我这五大三粗的不怕冷，可是你陈大人身娇肉贵的，万一冻坏了，回去我怎么跟我清影妹妹交代呀！”

陈玉倩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人的------怎么着，听你的话头，你和龙清影挺投脾气的？”

“那是当然，她那个狡猾的样子，实在很有意思！对了陈大人，她给你说过，去年她设下圈套，引诱猴子，不，侯大帮主上钩的故事吧？”刘洪达笑道：“那一晚上我也有幸参加行动，那叫什么，与有荣焉，对吧？那一晚上，猴子把清影戏弄得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我说，他们活该就是一对，一个比一个狡猾，那才真叫男才女貌，豺狼配虎豹，真真是天生的冤家！”

“你这话倒说的不错，这个侯龙波，却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狡猾之徒。”陈玉倩终于忍俊不禁，笑道：“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跟龙清影如此投脾气呢？”

“因为她跟我老刘一样，都是直脾气，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比那些虚伪至极的家伙，不知要痛快多少！！”刘洪达笑道：“尤其是知道她的身世之后，我更感觉，我对她就更得好一些，她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给我的一个亲妹妹呀！”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外表看上去粗俗无比，可是你的心地倒很是善良的。”陈玉倩笑道：“看来侯龙波并没有影响到你，你倒是影响了他不少----------他虽然杀人无数，擅长阴谋诡计，却至少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

她提到了侯龙波，这个自己好姐妹清影的男人，和他交锋过，他那狡诈的眼神，八面玲珑的心思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印象最深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脸上那该死的微笑-------让人恨不得冲上去，一拳狠狠打烂他的鼻子的微笑。

这个人，实在是在她陈玉倩的生命里面，印象第二深的男人------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太上皇了，这个君临天下俯视苍生的至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只有面对自己和太上皇后的时候，才会忽然变成那样的清澈，那样的温情脉脉……

这样的人，现在却在挥动手中的斧子，砍掉成千上万人的头颅，自己却毫不在乎-------陈玉倩可以肯定，如果他不是太上皇，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大开杀戒，自己肯定早就已经献身于他了……

现在呢？他还在等待着自己，自己如果能够平安的回到京师，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这一刹那，陈玉倩心乱如麻。

“这话到真是没错，猴子虽然人非常狡猾，可是他一直走的是正道，虽然他要做一个坏蛋，简直是容易得多。”刘洪达显然没有注意到陈玉倩这一刹那，动了如此多的女儿心思，自顾自的笑道：“比如他就敢跟那个死太监高国忠对着干，那个死太监肯定在太上皇面前说了他很多坏话，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没有亲自面见太上皇的机会--------如果反过来，他卖身求荣投靠姓高的话，早就跟龙霸一样，成了太上皇身边的红人了。”

“听你的这话，你对高公公很反感吗？”陈玉倩笑道：“还是你们都对他看不顺眼？”

“这个问题，可不是看不顺眼那样简单，这可能是关系到国家黎民百姓的大事。这么跟你说吧，人生就像是农民种田，各有各的地头，方方正正的田地，在你的地头里，你想怎么样种地，就怎么样种地。”刘洪达笑道：“可是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总是要打破这种界线，他们赶着牛，舞动着鞭子，闯进别人的田地，胡乱拐弯，肆意践踏别人的青苗，横冲直撞，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明白了，只不过你说的比较形象而已。”陈玉倩道：“这在书上，有一个专门的名词来形容：叫做阉宦干政，东汉和唐朝，都曾经出现过的。”

“不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陈大人，你想想，他们这些不男不女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心眼子？如果任由他们，把他们看不顺眼的就干掉，那么到了最后，太上皇身边，不就仅仅剩下他们这些阉货了吗？到那时候，太上皇说话，也不会管用了。”刘洪达冷笑道：“而且这些人心里面，不会想着什么光宗耀祖，什么造福百姓，什么流芳百世，更不会想着什么娇妻美妾，子孙满堂-------不就只剩下两样东西了吗？”

“哪两样东西？”陈玉倩问道，她忽然感觉到，这个刘洪达粗犷的外表之下，却藏着一颗很聪明的心，难怪他能和侯龙波称兄道弟，也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呀。

“这两样东西就是，权力，还有钱。”刘洪达慢慢说道：“这些年，我老刘已经见惯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你争我夺；我知道，只要人的心里只剩下这两种东西，那这个人什么样的坏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你忘了，也许还有一样东西。”陈玉倩认真的补充道：“仇恨。”

刘洪达点头，这一番谈话，除了打发无聊时间之外，更很轻易的就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两个人感觉彼此已经有了好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于龙清影有着共同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价值观，也是很接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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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锦衣卫校尉从验尸台那边冲了过来，声音当中饱含着兴奋：“两位大人，验尸工作已经结束，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四具尸体，根本就不是‘四大寇’------而是四个无辜的平民！！”

听到这个结论，田师爷，陈玉倩和刘洪达精神不由得大为振奋，这一次总算没有白来---------三个人都快步跟着那个校尉，来到了四个验尸台之前，田师爷的第一反应，却是突然转过头去，开始呕吐，只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呕吐。

“田师爷，这一下我总算相信，你是他妈的一个斯文人了。”刘洪达笑道，他看着面前，已经被拆成一堆碎块的尸体，还能如此谈笑自若，这就是他们做捕快的基本素质。

“分析结论，抓住要点。”陈玉倩看着锦衣卫和刑部的精英仵作，下达了命令，她可没有刘洪达这样的不务正业，而且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敌人正在慢慢接近-------时间着实很紧迫。

“是。大人请看，这是第一具尸体，也就是所谓的‘中山饿狼’”李中山的尸体，但是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人，绝对不是李中山：第一，刑部档案有明确记载，李中山的后背上，有明确的野狼图案的纹身，而这个人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纹身，更没有洗掉纹身的丝毫痕迹；第二，这个人相貌虽然与李中山极为相像，但根据刑部档案记载，李中山的头部有两处刀伤，这个人的头部，却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他的身体骨骼，也没有任何大的伤痕，这在一个长期混江湖的人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江湖人从练功到行走江湖，难免会受伤，所谓江湖无人不带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第三，这个人的肌肉很不发达，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武功极高，轻功极好的江洋大盗；第四，这个人的脚有些微跛，属于天生的残疾，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练成李中山那样的超绝轻功；第五，这个人的，那里，与锦衣卫通过与李中山有过接触的众多女子口中描述的，李中山的那里，有很大的不同------这个人那里有皮，而李中山没有。”

听到最后一项证据，陈玉倩的脸微微红了，但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属下，因为他们是在办案，并不需要考虑自己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处女的“特殊情况”-------而且这个证据十分重要，那个部位的那种皮，是不可能自己长回去的。

刘洪达闻言，突然大笑道：“果然是锦衣卫，调查真是周密无比，无微不至，都他妈的查到人家的裤裆里啦------照此说来，你们也一定知道我老刘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模样啦？！”

听到他如此的嘲弄，锦衣卫不由得人人愤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们讲话，但眼前这个粗俗无比的汉子，他们却实在是惹不起的------谁都知道，这个人的结拜兄弟，就是金鳞盟帮主侯龙波，这个侯龙波如果发起狠毒来，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锦衣卫的。

陈玉倩正色道：“刘大人，调查什么人，收集什么样的资料，这是我们锦衣卫的职权所在，办案必要，什么资料都要收集------还有，刘大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的家伙长什么模样，我们的确也都知道。”

看着这样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开口讲出这样的话来，刘洪达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根本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来反驳她了。

看到刘洪达哑口无言，陈玉倩冷笑一声，看着属下：“很好，介绍第二个。”

吃了这个瘪子，刘洪达已经老实了很多，不得不安安静静的站在陈玉倩后面，跟着听接下来的验尸结论了：铁证如山，证据确凿，剩下的三具尸体，也有足够的证据支持，都不是“四大寇”本人。

比如：那个假冒的“玉面郎君”蒙玉峰，他的一只眼睛有严重的白内障，另外一只眼睛也有严重的近视症状---------很难相信，这样的眼神，还能在暗夜当中，纵横在官兵的枪林箭雨当中，杀死无数的官兵；

那个假冒的“武王举鼎”顾佳鼎，却有着典型的癫痫症状，这样的身体还要跟无数的官兵作战，也真是辛苦他了；

至于假冒的“银蛇催命”杨恋恋，就更是不值一驳了：这个以用毒而著称江湖的狠毒角色，她的皮肤，却沾上一点点药水，便突然变成了黑紫色，这样的体质，不要说用毒，恐怕只要呼吸到一点点毒药的味道，就已经被毒死了-------难道用毒的最高境界，就是毒死自己吗？！

还有，根据刑部和锦衣卫的档案记载，真实的杨恋恋，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了三十岁；而这个假冒的杨恋恋，根据牙齿分析，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其他三个男人的牙齿分析年龄，也与档案当中的罪犯真实年龄，有四五岁的出入，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搞错的事情，更何况，即便一向以精确著称的刑部和锦衣卫档案，即便难得的错了一个两个，也绝不会四个同时都错的。

刘洪达叹了口气，道：“证据确凿，如假包换-----不，应该是如真包换，蜀王府就弄了四个这样的玩意儿，来糊弄朝廷，糊弄老子们吗？！”

陈玉倩却没有他这样的满腹牢骚，冷静的说道：“如果大家对鉴定结果没有异议，那么现在，就开始写鉴定奏报------田师爷，您作为证人，也要写一份证词，随我们的两份奏报，一同送往朝廷。”

田师爷一听“送往朝廷”四个字，兴奋的眼睛都红了-------他很明白，这件事情如果能够成功的话，他将会受到朝廷怎样的破格提拔，也许在不久之后，他就能坐到现在胡归农大人的巡抚宝座上了……

陈玉倩接着说道：“来人，将四具尸体的牙齿整体撬下来，涂上我们和刑部的特有颜色，放入小口袋当中，我和刘大人，每人携带两个口袋，尸体的其他部分，继续冰冻在冰池当中。”

田师爷一边笔走龙蛇，趴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写着他的证词（他将自己的一件皮袄脱下来铺在冰面上，打着哆嗦写证词，他的书法，的确可以说是上品，否则也不可能做四川巡抚的师爷），一边笑道：“陈大人，你可真是女中豪杰，你有如此的大将风度，早晚会成为本朝的花木兰穆桂英的！！”

“可是我并不喜欢做这样的女将军，”陈玉倩笑笑，忽然自言自语道：“也许我生错了年代，更生错了家庭……”

刘洪达在这一刻，分明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无尽的幽怨-------看来，那句话说的真没错，世上从无逍遥客，人人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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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时辰，三份报告都已经完成，陈玉倩和刘洪达，郑重无比的在各自的奏表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又印上了自己的手指印；而田师爷的证词上，居然加盖了四川巡抚的大印（胡归农极为重视此事，虽然他本人没有前来，但却让田师爷，带来了至关重要的巡抚大印），然后是田师爷的亲笔签名，还有他的手印，此时，三份文件，都已经具有了法律效力，即便这三份文件的主人死了，它们依然是有效的证据。

这三份文件的重量何止千钧，它们可以直接扳倒四川将军黄胜军了，如果顺藤摸瓜，那么四合帮，还有蜀王府，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玉倩将田师爷的证词，放入了自己随身的口袋当中，又将自己的奏报，也放了进去，刘洪达也是如此办理。

陈玉倩笑道：“大事已了，田师爷，我们即刻返回京师，感谢你的照顾。请你立刻返回成都，将此中情况，报告给胡大人，让他随时将蜀王府和四川将军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朝廷------太上皇和朝廷，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田师爷激动的说道：“陈大人放心，属下等一定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报效朝廷……”

突然，幽深远处的山洞口传来了人的惨叫声，还有兵器相交的声音！！！

守在山洞门口的，是六十余名四川巡抚衙门的心腹亲兵，他们显然，正在与来袭之敌激战，而且明显不是对手，这样的百炼悍卒都不是对手，就说明对手，显然是高手-------他们是谁，什么目的，已经不需要推断了。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他们当然都知道-------生死关头，别无选择，唯有以死相拼，才能有一线生机！！

刘洪达举起了他锋利无比的斩马刀，大声喊道：“弟兄们，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大家护着陈大人和田师爷，跟我冲出去！！”

“刘大人，稍安勿躁，”田师爷却笑道：“听洞门口的声音，来者不少于数百人，如果他们封住洞口，乱箭射击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硬冲出去的-------大家跟我走！！”

“田师爷，”陈玉倩道：“你是在说，这座山洞，还有别的出口吗？”

“我忘了告诉你，刘大人，”田师爷笑道：“我除了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还是一个略通土木的机关家，狡兔三窟的道理，我还是懂一点点的--------快走，快走！！！”

陈玉倩和刘洪达紧跟着他，锦衣卫和刑部的捕快们手持着“连环机弩”，走在后面，任何首先冲进洞中的敌人，都将被乱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