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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2010年,11月1日
人类能够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抛开能够发明工具之外,相信还有一个独特的优势就是强大的适应能力。记得最初的几天,我还总是会时不时打哈欠,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白天,即使阳光再刺眼,我也能安然入睡。而夜晚,就像喝了浓茶或者咖啡,明明看东西有些模糊,但眼皮子就是舍不得落下帷幕。
事实证明,我果然还是太年轻,小马怎么可能和张翠是一类人,我纯粹是想瞎了心。我学着小马的样式,买了一条复古款牛仔裤,上面还用刨子磨了几个破洞。如果放在LEE这样的店里,估计又是好几百,但是小马的建议我到五龙口去,正好那天下雨,老板随手从货架上扯一条裤子扔在地上擦地。见到我冒雨而来这么有诚意的顾客,一口价,五十块钱给了我两条。
虽然拿回家被刘一识破,说这是翻新的裤子,也可能是洋垃圾。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怎么省钱怎么来,等到有钱了再去买好的,不也是一样的吗?不过裸腿穿上去,确实感觉有些刺挠,就像光着身体躺在了干燥的草谷堆。
搭配着几乎透明的白色衬衣和三十块钱一双的外贸板鞋,再次回到酒吧,大姐也对我另眼相看,立刻宣布进入正式期,我也每晚拿着二百块钱回到我的安乐窝。而且,酒吧的生活,也不是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记得曾经在父亲的一本营销书上看到过,酒吧最伟大的发明,就是为顾客提供免费的瓜子。这些瓜子不管是甜的还是咸的,进入人体后都会消耗人体的水分。这样一套简单的生理反应最后反映在渐渐干燥的嘴唇上,只能服从大脑的指令,来点喝的。
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那瓜子虽然是免费提供给你了,自然要在酒身上找补回来。我不清楚那些红酒的进价是多少,这是大姐的商业秘密。但是百威啤酒我知道啊,超市里面卖八块钱一瓶,相信批发还有优惠,可这里是一口价二十。一百块钱买五赠一还让顾客听起来像是捡了便宜,但是买家哪有卖家精啊!而且,一盘瓜子,成本还不足两块钱。
而这些嗑瓜子喝啤酒的客人,并不是单纯的来这里看球。太原的露天大屏幕也不少,如果大家坐在场地上一起嘶吼,那人声鼎沸,要比这小屋子里的小打小闹更激情。而这里的人似乎言谈之间,并没有一个固定支持的球队,似乎都是胜利的追随者。
一次在人群中的穿梭中,我才终于听明白,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球迷,而是一群彩票迷。意甲、西甲、法甲、英超的比赛时间,全部集中在晚上9点至第二天凌晨3点之间,这个时段,这里就成了这群人最好的聚会场所。而且,大姐对这些事是清楚的,只不过从不干预,她只安心做她的生意。我好奇的只是,央视五套并没有那么多比赛的转播,大姐又是怎么搞到的?
我并不清楚彩票,因为即使挂着福利的头衔,也是一场父亲口中的赌博。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而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分析讨论的头头是道,比得过报纸上的评论家,却最终会在比分上抱头痛哭。尤其是当最后伤停补时裁判吹罚了点球,恨不得冲进电视把裁判给强奸了。
当然,也见过有人振臂一呼,请全场包括我和小马每人一瓶啤酒的,那就是押对了宝。但是最近一个月,只发生了一次。
这里除了这群看球的男人,也有女人。而小马那张颇有点港台明星范儿的小脸,总是让这些女人耐不住寂寞调戏一番。很多次,小马都会被叫到跟前,要求“给姐姐点根烟”,可我看那些姐姐,当小马的妈都绰绰有余。小马是专科毕业,比我还小三岁,但是却充满了丰富的社会经验,是个九零后。
在人们眼中80后一直没有很好的印象,早些年网络等媒体上到处是歧视80后的现象,包含攻击的字眼处处可寻,如被称"垮掉的一代"、"最没责任心的一代"、"愚昧的一代"、"最自私的一代"、"最叛逆的一代"。然而2008年,让很多人都扭转了对80后的看法,原来认为是半吸毒状态沉迷于网络的80后忽然高尚了一把:汶川地震的奋勇果断、行动魄力以及奥运会的热情大方、责任意识。至此,各种媒体对80后进行的积极报道和正面宣传开始进入主流趋势。而从我们头上摘掉的帽子并没有浪费,直接扣到了90后的头上。说不定几年后,在某个全国性的重大事件后,这些帽子又会交给下一个十年。
按照一些媒体的说法,我们的性格是源自存有从小到大眼见祖国由相对困难直至今天成就的完整记忆,度过了没有高科技围绕、没多少物质享受却简单充实的童年时代,以及率先跨入中国信息时代接触新生事物的少年时代,最终导致我们成为现今彰显个性的青年一代。但是,我唯一不敢苟同的是文中谈起的国家前途,我真的思考不起,那似乎是个很贵重的东西,不适合我这样居住在村落的贱民。
而像小马这样的90后,最大不过刚刚二十岁,已经不得不为了生存进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抨击如果还要他们自己来承担,是否有失公允呢?
尤其有一位嘴角长着痦子的女人,经常来这里,听说是个富婆。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像显摆一样,从包包里拿出一条腰带,让我帮她找个师傅多打几个孔,他说他老公胖,原有的位置不合适。可惜,第二天我走上街头,路边的师傅拿到手里后居然连连摆手,说这样贵重的东西他们不敢经手,赔不起。后来我到了一家奢侈品店,人家才终于完成了痦子女人交代的任务,而且打一个孔,居然要价二百。我的天啊,就算是意大利鳄鱼皮也没那么贵吧?事实证明,我的眼光实在太差,这确实是痦子女人去意大利旅游买回来的,但不是鳄鱼皮,而是蛇皮。当然了,这痦子女人也当着大姐的面赏了我二百块钱。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每次点烟这么简单的事儿,还总有额外要求,真是丑人多作怪。但是小马总能淡定应付,他总是从痦子旁边,抽出沾着女人口水的烟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然后右手捏成一个OK,把烟在青黄不定的灯光下,插进女人的嘴里。时不时补上一句,“姐,这烟有劲儿啊,您可得少抽”。女人笑起来,痦子都像是在呕吐。
我也曾偷偷问小马,“这样的女人不觉得看着别扭吗?”恶心这个词实在太伤人,我说不出口。
但是小马很坦然,“又不是我妈,也不是我媳妇,看完就过去了,有啥好别扭的?”
我不禁有些担心我那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弟弟,但愿他在名校的校园里,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想学好可比学坏难太多了。可是转念又一想,我他妈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别人?真是闲的!
恰巧今天有几个客人喝多了,拖拖拉拉就是不肯走,几乎每个人都跑到外面的柳树下吐了不止一遍,回来还要继续喝,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一直到了天亮,我觉得他们是酒醒了,才恋恋不舍的告别。
回到村口,卖油条老豆腐的垃圾桶都塞满了一桶剩饭。我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自己先点了一碗等待刘一下楼一起吃。其实这家的老豆腐并不好吃,豆腐脑里似乎掺了太多的水,吃起来一点豆味没有,老板居然还说是因为自己有秘方。而这卤子,同样学会了用粉条撑架子,而原有的木耳丝、豆腐丝统统比香菜还珍稀。油条厚重的颜色并不是因为炸的太老,而是那油已经反复用了多次。我曾在一个傍晚,看见老板把油收进一个铁桶。第二天摆摊的时候,把油倒进了铁锅后,又兑了些新油。
掰开一次性筷子,却发现老板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筷子的质量也是越来越差。毛糙的表面像是人受到刺激竖起了厚重浓密的汗毛,扭曲的筷子还能看见树的结节。夹起油条吃了一口,我似乎都能吃到明矾的颗粒。恶心,实在恶心。但除了这里,能选择的着实不多,小四川早上又不出摊,而那些卖馄饨、小笼包的我更不敢下嘴,谁知道是不是用槽头肉做的馅儿。
(槽头肉有淋巴结,细菌、病毒进入了猪体内并被淋巴腺等免疫器官所抑制。在100摄氏度的高温下,要想杀死所有细菌、病毒是不可能的。经过高温加工后或多或少还会有些细菌和病毒存在,这其中有少数病毒是人体无法免疫掉的。食之对人体无益而有害。)
很快刘一找到了我,她却不肯吃,总是去打一杯豆浆、买一个豆包就匆匆赶路。我索性也不吃了,起身就要回去补觉。突然脚下一软,又掉在凳子上。把刘一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早饭有点不合胃口。你去上班吧,我回去睡会儿就好。”
躺在床上,感觉心脏就像是吃了兴奋剂,即使我已经安静的一动不动,它都像是为我准备着百米冲刺的需求,它剧烈的跳动让整个左侧胸腔都被牵引着开始起伏。我掏出手机,打开秒表,自己给自己号脉。正常人的脉搏大概是每分钟六十到一百,所以当我心里默数到一百的时候,看一眼手机,时间才刚刚过去四十六秒。
这样的结果似乎恶化了我的状态,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我不得不紧紧抓住床沿好让自己不从床上滚到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的找回状态,而脑袋下的枕头,已经湿出了一个圆。
想了想,或许是最近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毕竟,很多疾病都是自愈性疾病,没事。正要去用冷水拍拍脸,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哟嗬!稀客啊,张翠!“喂?张医生,有何指教?”
“主任回来了,要见你,下午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