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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2010年,国庆第七天
走进一看,基地的表里如一还真是没让我失望。我不知道基地的目的何在,但是外面的医疗器材的牌子确实不应该摘下来。门口原来收银台的电脑被搬到了一张电脑桌上,那张桌子让我想起和平市家里的那张。而那些货架被完整的保留下来,货架的位置一定没有挪动,上面的器材虽然撤空了,而填补空白的东西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第一排货架最边缘处,放着一套双立人刀具。红白相间的图标让人联想不到美丽的莱茵河畔,也想不到神秘万分的双子座,只是单纯的想要搞清楚,它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而旁边的一件物品,加深了我的迷茫,竟然是一个ZIPPO打火机!两件货物之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居然跨越了大西洋?这是干什么,难道是作为一枚勋章,要求基地的成员做到清洁环保,并在狂风中屹立不倒?
接下来看到的东西琳琅满目、眼花缭乱,但是竟然没有一样和我想象中的创业有关。尤其是无处安放的一个洗脚盆立在货架的顶端,隐藏的讽刺我似乎也猜不透了,恨不得赶紧到网上的论坛里寻求帮助。
“怎么样,杨主席,感觉如何啊?”
我赶紧清空脑海里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单纯看这不足一百平米的房间犹如一个被洗劫一空的药店然后被胡乱的塞满。“小倪,这货架上的东西都是哪来的?”
“哦,这些啊?放在这里用来卖的啊。这是我们目前的项目,这里的东西都是李老师动员各级社会关系捐来的,摆在这里让我们这些创业的大学生拿来销售,销售的成果就是我们的工资。”
看着倪萍居然还傻傻的笑着,我不知道这样的训练意义何在?难道是让她们将来走上销售的岗位?可是我看来看去也没见价格牌啊?“那卖多少钱你知道吗?”尤其是我注意到货架上居然还有一副来自拉斯维加斯的扑克。
“我们在电脑里有一个表格,价格都在上面标识着。现在没多余的钱做价格牌了,就先这么凑合着吧。”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觉得这里是一个销赃窟,真怀疑这些是不是那些高层的腐败人士家里多余的存货,拿出来减轻罪孽的同时博取美名。“你们懂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吗?”货架虽然没有填满,但是仅有的这点东西,八成以上都是纯进口货,包装上的文字最少涵盖了八国语言。而我自诩见多识广,却只能对其中的一二有所涉猎。尤其是中间一个奇形怪状的金灿灿的东西,怀疑是不是用来制作毒品的。
“不懂啊。我们也是慢慢学习,感兴趣的人自然会懂。”
“那你卖出过东西吗?”我实实在在的怀疑倪萍的能力。
“当然卖出去了。”
倪萍坐在电脑前良久,又等待了四分钟,才向我展示一个粗糙的excel,上面罗列着她这个月的成绩,卖出去的东西居然清一色的都是香烟。而且还都是些我说不上来的牌子。“这都是谁买的,该不会都是咱们学校的男老师吧?”
“杨主席,你咋这么聪明呢!”
这样的聪明,我宁可自己是个笨蛋。我正要试图想些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还以为是这基地的成员回来了。回头看却是一个中年男人面露焦虑的四处查看,他脸上的疑惑相信和我刚进来的时候一样。“这里有轮椅没有?”
“对不起,没有。下一个路口转左有一家药店,轮椅有卖的也有租的,您可以去那里看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吗?”倪萍的服务态度确实很专业。
焦虑的男人说了句蚊子声音大小的谢谢后,转身退了出去。然后在门口有看看招牌,确信自己没有眼花,用比刚才大出两倍的声音说道,“什么玩意儿”。
“杨主席,您今年大五了吧?在哪个医院实习呢?你肯定是要考研呢吧?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考研太可惜了。”倪萍没有收到影响,声音里一点点失落都听不到,在我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个什么,你们这工资全靠卖东西?有基本工资没有?”
“不知道,李老师向学院申请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倪萍的眼里没有失落和焦急,反而充满了希望,我只能说,她是个奇葩。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苍白发的大爷,可惜他只简单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走错了地方,颤巍巍的向后撤,险些摔个趔趄。同时一双结实的胳膊搭在大爷的身后,原来是李老师来了。李老师向大爷挥挥手走了进来,一眼就发现了我。“这是学生会的杨正吧?好久不见啊!”说完就要和我握手。
我一时激动,差点把左手伸出来。“李老师,您还记得我呢?”
“哪能忘了啊,学生会后来的干部们谁搭理我们院呢。欢迎你常来做客啊!怎么样,对我们这里有什么意见吗?”
李老师的坦白和真诚我没有必要怀疑,可能也因为这四天憋坏了,闸口打开,洪水就失控了。“李老师,咱们也都是老熟人了,我就直言了。虽然一开始我对社工不了解,但是后来咱们接触多了,我也看了不少资料,实话实说啊。人文学院还在学校里办了一个报纸,我看了一些里面的文章,觉得文章缺乏可读性,和新闻似的,有头没尾。里面的照片,很多甚至是模糊的,缺乏冲击,无法挑动读者的情绪。我举个简单的例子,记得有一次是报道大家去看望流浪儿童,一个笑脸都看不见。没有给人记忆的冲击如何让人关注?”
“有道理,你继续说。”李老师抓了一把椅子坐下,他背后的墙上,分针垂直的吊着。
“文字也枯燥,读起来像是新闻联播,不知道是不是学院的要求?其实我们,算了,就说我吧,我喜欢看网上论坛里的文章,虽然有些文章会有点出格,有点偏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能瞬间吸引大量的读者。具体说起文笔,要么华丽,要么诙谐,但是枯燥,永远没市场。”
“不是学院的要求,而是做这个工作的人不够用心。”李老师批评人也是这么温和,我担心被批评的人置若罔闻。
“至于这里,我刚才转了一大圈,进来之后一点目标也没有。虽然咱不是传销组织,但是一些基本的纲领还是有必要贴在墙上的,对自己也是个激励作用。李老师,我就说这些吧,毕竟是个局外人,只能看到些肤浅的东西。”
“杨正,你太谦虚了,现在是毕业了还是实习呢?”
“还在实习。”
“有意思,好好弄吧,我觉得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李老师,你可能不清楚,我在我们院成绩是倒着算的。”
“你错了,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不完全取决于成绩。当然了,我也是这方面的局外人。”
李老师对我的肯定点燃了我的情绪,同时熄灭了想要在这里求得一个职位的想法。因为按照我的逻辑,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好医生,自然不应该留在这里卖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毕竟这样的锻炼没用,总不可能将来我坐在门诊室或者办公室,向我的病人推荐各种各样的药物吧?
说完这些,我似乎很担心自己耽误了李老师的工作,也担心说起尴尬的近况让人嘲笑,胡乱找了个理由就赶紧退了出来。虽然是正午时分,但是一点也不热。此时回到我那安乐窝,不是看电影就是睡觉,不妨多走走吧。
走到了学校的球场,有不少人在上面肆意的挥洒青春的力量。掉落的汗水要么在空气中被摩擦掉,要么瞬间吸入地面的缝隙,就像从来没有存在。找了一处阴凉,就这么一场业余的不能再业余的球,我居然看到天色转暗。
回到住处,门居然是开着的,惊慌的我赶紧用力的推开门,刘一的笔记本和我的手机可都在里面。结果推的太猛,把门后撅着屁股拖地的刘一拍在了地上。“唉?回来啦?你咋不打个电话呢,我好去接你。来来来,赶紧起来。”
刘一打掉了我伸出去的手,然后扶着拖布晃悠悠的站起来。“杨正,我没求你啥吧?你好歹把自己收拾好行不行?我走了几天,家里快成了猪窝了,这地肯定一次也没拖吧?”
手上被拍打的地方并不疼,但是一股火热却像脸部流窜。
“袜子也不洗,柜子里塞了一堆,你也不怕把自己熏死?被子也不叠,你也不怕自己发霉?我进门差点没吓死,家里一股子霉味,真亏你能呆住!你最近是不是没去医院?你不是说你值班呢?”刘一看到了我渐渐阴暗的脸色,却只关注了表面,“是不是脸也不洗,牙也没刷?你这样下去我咋跟你过啊?恶心不恶心?”
“爱过不过!”没有一点信号,我摔门走了出去,去哪,我没想清楚,钱,我也没带。刘一给我的,已经在倪萍那碗面后,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