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 芦花荡里战斗忙 周瑜三气把命丧

周瑜趁着夜色，领兵连夜撤退。

天色微明，巴丘城上，西川都督张任发现城外退兵，心中大喜，急忙点起全部兵马，率领冷苞、邓贤、刘赉出关追击。

周瑜兵马多，骑兵已经退走，步兵走不快。张任追了一阵，远远看见步兵在往江边奔，心中大喜，急令部下追击！

周瑜手下的步兵听见后面马蹄声，转头一看，拔足狂奔！

其实这是周瑜安排的，故意诱敌。

张任等人一路急追，眼看要追上，逃兵们转过一个山丘，四散而逃。

张任拍马急追，忽然一声炮响，山丘后面杀出四将，丁奉、徐盛、蒋钦、陈武各领本部兵马杀出，围住张任。

冷苞、邓贤、刘赉大惊，连忙率兵马上来厮杀，混战成一团。

杀了一会，张任怕周瑜率军回来合围，急忙下令退兵。

丁奉、徐盛、蒋钦、陈武挥兵追杀一阵，杀死川兵约两千人，总算出了口气，周瑜下令鸣金收兵，退往江边。

东吴兵马全部登船，往下游急行，急于回归南徐。

船行到公安江面，忽然一声炮响，远处江边湾岔里，冲出无数条战船！荆州水军一万精锐埋伏多时，在黄忠、魏延的带领下，横在江上，截断归路。

周瑜闻报，大惊失色，连忙指挥座船向前察看。

黄忠、魏延不由分说，一挥手，箭如雨下，射向东吴船队。

周瑜勃然大怒，下令对射！

两军箭如雨下，双方都有伤亡。

黄忠、魏延对射了一阵，下令换上火箭！

周瑜猝不及防，有几艘战船中箭起火！周瑜大怒，下令也换火箭对射！

黄盖急忙上前劝谏道：“都督，对方全是弓箭兵，有备而来，比我们箭多；我军攻打巴丘没有攻下，士气低落，攻城时又用掉不少箭支，不宜硬拼，还是撤吧！”

周瑜怒道：“荆州水军挡住退路，从哪里撤？”

黄盖道：“我刚才问过向导官，从这里往左，有一条支流，叫孱陵江。进了孱陵江，约五里路，再往西南转折，也通长江，可以绕过公安江面。”

周瑜大喜，道：“为何不早说！命大军掉头，驶进孱陵江。”

进了孱陵江，周瑜看看后面，黄忠和魏延并未追赶， 心中大喜，下令全速前进，回归东吴。

周瑜一路催促大军前进，深入孱陵江。

鲁肃在旁见周瑜气色不好，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船头，请周瑜坐下。

周瑜小声说：“子敬，我觉得头昏脑胀，胸中气闷！没想到这次出兵，处处碰壁，本想和诸葛亮大战一场，谁知面都没见上！被诸葛亮用诡计逼着我们去和西川军打了一仗，折损兵马，我心中恨意难消！”

鲁肃劝解道：“都督，我们不如以静制动，回去后催促刘备去攻西川，我们以逸待劳，等刘备出兵后再攻荆州。”

周瑜说：“主意是不错，只是刘备按兵不动，谁知道他几时去攻西川？我的箭伤一直没有痊愈，最近好像越来越沉重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黄盖上前劝说：“都督放宽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退回南徐，休整一段时间，再作计较。”

周瑜沉吟道：“诸葛亮派出了关云长、张翼德、黄忠、魏延，自己却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还有什么诡计？”

程普说：“诸葛亮虽然狡诈，还是顾大局的，鲁肃几次去讨荆襄九郡，诸葛亮也没说不给，只是拖延。我看他不敢加害都督，何况我们还有几万大军，也不怕他！”

周瑜宽慰了些，还是心情沮丧，以前自己在东吴何等威风，自从诸葛亮出现，处处压自己一头！自己几次用计，都被他识破，屡战屡败，还赔上了吴侯之妹孙尚香。

周瑜越想越气，胸中气血翻涌，喉咙发甜。周瑜心知不好，好像又要吐血，连忙镇定心情，坐着喘气。

就在这时，甘宁乘船亲自来禀报：“都督，前方江面，有一岔港，名叫芦花荡。里面河汊纵横，约有二十条小船出没，在下怕有埋伏，止住前军，特来禀报。”

周瑜一惊，命座船向前，亲自去察看。

周瑜的战船到了岔港口，一看里面全是小船，每条船上有二十五名士兵，二十条小船共有五百名士兵，都打着荆州的旗号。

周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估计诸葛亮派兵埋伏在这里，必有诡计。

果然没一会儿，诸葛亮乘坐的小船摇了出来，船中间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有酒菜，刘备和诸葛亮对坐饮酒。一旁伺立着周仓和关平，还有几个小兵划桨。

周瑜一见，气急败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大骂：“诸葛村夫！诡计多端！卑鄙小人！说好的劳军，却骗我们去攻西川，折损兵马，你却躲在这里饮酒作乐！”

诸葛亮却不恼，羽扇轻摇，对着周瑜笑道：“周都督，你那假道灭虢之计，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还来在我面前卖弄？你名为取西川，实来夺我荆州，当我不知？你去攻西川，吃了败仗，跑来寻我出气？我劝你收兵回去，谨防曹操南下复仇，才是正途，莫要自相残杀，让曹操得利！”

诸葛亮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连东吴众将都暗暗点头。

周瑜哑口无言，怒极大吼：“你答应的劳军之物在哪里？”

诸葛亮笑道：“些许粮草，算得什么？都督若要，这小船上有，尽管来取。”

周瑜怒不可遏，下令甘宁水军向前，捉拿诸葛亮！

诸葛亮不慌不忙，指挥小船，划进芦花荡深处。

甘宁指挥大船就追，无奈大船吃水深，开不进芦花荡。

周瑜一看，战船搁浅，下令放箭。

芦花荡中芦苇稠密，船上又有周仓、关平拨打箭支，根本射不到诸葛亮。一会儿功夫，诸葛亮的船和五百水军的船都划进芦花荡深处不见了，周瑜大怒，下令放火箭！

谁知芦花荡里的芦苇，还没到秋冬季节，长得郁郁葱葱；火箭射上去就滑落在水里熄灭，根本烧不起来。

周瑜暴跳如雷，命甘宁、蒋钦找小船，进芦花荡追杀诸葛亮、刘备！

甘宁与蒋钦不敢抗命，好不容易才找到两条小船，各带了十几名士兵划进芦花荡。

因为东吴水军几万兵马出征，人多马多，自然都乘大船；仅有的两条小船是水军哨探用的。

甘宁、蒋钦指挥士兵划进芦花荡，连转了几个弯，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水面。

诸葛亮手下二十条小船都停在这里，蒋钦举目一看，大吃一惊，对甘宁说：“甘将军快看，关云长和张翼德一人站在一条船上，他们怎会出现在这里？”

甘宁沉吟片刻，说：“一定是诸葛亮调他们来的！我们退兵的公安江面有黄忠和魏延拦截，不可能再原路返回，关云长与张翼德肯定在我们苦攻巴丘的时候，被诸葛亮调到这里。看来诸葛亮早有准备，必有埋伏，我们不可恋战，上去打一阵就回去向周都督交差。关云长和张翼德都是名将，武艺不在赵子龙之下，我们战败也不丢人！”

蒋钦点点头，指挥士兵划船冲过去，二将未战已有退意。

甘宁指挥小船冲上去，被张翼德的船拦住，张翼德挺起丈八蛇矛就刺，甘宁连忙拔出一对短戟招架。张翼德力大无比，连刺几矛，甘宁震得两臂发麻，脚下连连后退。

张翼德眼看着甘宁退到船尾，忽然收矛不攻，哈哈大笑。

甘宁不解其意，正在纳闷，忽然脚下一紧，一只粗壮的、毛茸茸的黑手从水里伸上船弦，抓住甘宁的小腿，扯落进江水里！

甘宁猝不及防，掉落水中，没想到荆州也有水战高手！

甘宁是水贼出身，水性极好，落水后很快镇定下来，双脚踩水，伸手来抓那人。

谁知那人并不与甘宁缠斗，伸出双臂从身后紧紧束住甘宁，力气非常大，甘宁动弹不得，只好两脚踩水，不往下沉。

这时张翼德命手下划船向前，“嗵”地一声跳上甘宁的战船，船上吴兵看见黑塔一般的张翼德，吓得纷纷跪倒投降。

张翼德伸出丈八蛇矛，用矛尖指着水里挣扎的甘宁，甘宁不敢再动；身后那人解下腰间带的绳索，把甘宁绑得结结实实，拖上张翼德的战船。

甘宁这时候才有机会扭头一看，擒住自己的是关云长手下有名的步将周仓！

甘宁想想也不亏了，周仓是数一数二的步将，身手非常矫捷，力大无比，看来水性也不错，被他和张翼德合力擒住，也不算丢人。

再说蒋钦驾船冲上去，被关云长乘船拦住，两船相接，蒋钦挺枪就刺。

关云长冷哼一声，挥舞青龙偃月刀一砍，正砍在蒋钦的枪头上，力道奇大，差点把蒋钦的枪震飞！

蒋钦大惊，急忙收回长枪，奋起全力又刺一枪。

谁知关云长这回不用刀招架，侧身让过一枪，伸手抓住枪杆，就势一拖，把蒋钦往前一拽。

蒋钦力气使尽，又被关云长一拽，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蒋钦心知不好，就势往水底钻，想潜水逃走。

谁知芦花荡里水浅，一下子就钻到淤泥，蒋钦急忙双手一撑淤泥，想翻身游走，关云长的小船已经驶到面前，关云长用青龙偃月刀按住蒋钦。

船上士兵接连跳下水几个，把蒋钦绑得严严实实，拖回关云长的小船。

关云长押着蒋钦，张翼德押着甘宁，一起乘船来见诸葛亮。

诸葛亮一看，连忙命令士兵松绑，对二将说：“甘将军、蒋将军，亮无意与东吴为敌，实在是你家都督步步紧逼。孙刘两家本是联盟，亮决不会伤害二位将军性命。你们回去，对周都督好言相劝，两军联手抗曹，才是上策，自己人何必争斗？再说荆襄九郡，本是刘表之地，现在我主刘皇叔与孙尚香郡主在此安身，非要赶我们走，我们去哪里落脚？”

甘宁、蒋钦听听有理，默不作声。

诸葛亮下令：“把蒋钦、甘宁二位将军送回他们自己的小船，归还兵器，好生送他们回去。”

二将羞愧不语，上了自己的小船，命士兵划出芦花荡，回到周瑜大船前。

二人不敢隐瞒，把战况述说了一遍，周瑜大怒，当场下令要杀二将治罪！

众将苦苦哀求，周瑜才放过二将。

眼看天色已晚，鲁肃劝道：“都督，看来诸葛亮没有害我们之意。天色已晚，江面水情不熟悉，夜晚行舟不便，不如就停靠在芦花荡旁边，饱餐一顿，明日天明再出发？”

周瑜看看周围将士，全都面有疲劳之色，点头答应，抛下船锚，靠着芦花荡停泊，烧菜做饭。

周瑜还不放心，命丁奉、徐盛、韩当、周泰四将，各率部下，乘船围着芦花荡监视。

周瑜躺在帅船船舱里的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周瑜越想越气，自己处处受制于诸葛亮，技逊一筹。赤壁之战，曹操虽然大败，但是实惠都被诸葛亮抢走；用美人计骗刘备过江，却被诸葛亮将计就计，使刘备娶得孙尚香，还安全返回荆州；自己带兵去追杀，却中了诸葛亮的埋伏，大败而归！好不容易想出一条假道灭虢之计，又被诸葛亮识破，用计逼自己去攻西川，折损兵马，一无所获！现在又被诸葛亮牵制在芦花荡旁，进退两难，明明诸葛亮没多少人马，可是躲在芦花荡中就是抓不着他！甘宁和蒋钦二将，进去抓诸葛亮，反而被擒，诸葛亮故作大度，放他们回来，其实是羞辱自己无能！

周瑜越想越气，胳膊上箭创伤口隐隐作痛！周瑜想起中箭，也是上了诸葛亮的当，去攻南郡，被曹仁射伤，而荆襄九郡却被诸葛亮夺走！

伤口越来越疼，周瑜知道不好，伤口中的是毒箭，已经发作过一次，若再次伤口崩裂，就无药可救！

周瑜强压怒火，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夜，倦意袭来，闭眼昏昏沉沉地睡去。

谁知刚睡一会，听见芦花荡里有人弹琴，曲调很是熟悉，边弹琴边唱：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

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

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

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周瑜慢慢听曲，猛然一惊，这曲子正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长河吟》！

周瑜沉浸在曲调的意境中，细细品味歌词，越听越苍凉，这歌词句句击打在自己的心上！正是自己壮志难酬的写照！

周瑜听着听着，突然听出来，这唱歌的正是诸葛亮的声音，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周瑜大怒，正要派人连夜进芦花荡去杀诸葛亮，忽然一个士兵进来禀报：“都督，芦花荡中，诸葛亮领着部下，一边唱歌，一边撤退，从芦花荡的另一处出口，进入孱陵江，正往下游驶去！

周瑜怒火中烧，传令擂鼓聚将，全军追击诸葛亮！

各战船上的武将都被惊醒，纷纷驾船来到周瑜的帅船旁，问什么事？

周瑜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全军追击诸葛亮！”

黄盖劝道：“都督，听这歌声，越来越远了，诸葛亮的船队已经逃远，追不上了，不如我们直接回东吴吧。”

周瑜举目一看，果然诸葛亮率领的船队，已经远去，只看见几个黑点。江面上波光粼粼，一轮圆月倒映在江水上，随着波浪晃动，宛如诸葛亮的笑脸，对着周瑜嘲笑！

周瑜大叫一声，胳膊上箭创崩裂，血流如注，昏倒在船头上，人事不省！

众将大惊，连忙指挥战船靠上周瑜的帅船，黄盖和鲁肃第一个冲上来，一左一右扶起周瑜，架进船舱，放在床上。

鲁肃一看周瑜胳膊上箭创崩裂，鲜血流了一地，不住地喊：“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黄盖急忙掏出金创药，死死地按在伤口上，才勉强止住了血。

众将惊慌地围观，有人上去捶背揉胸，有人掐人中，周瑜良久才醒来，目光涣散，脸上有黑气。

鲁肃暗暗吃惊，看来周都督箭伤复发，毒气攻心了！

周瑜看看四周，第一句话就问：“孔明逃走了吗？”

鲁肃点点头，周瑜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浑身沉重。突然喉咙一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众将大惊，连喊：“都督保重，都督保重！”

周瑜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这回众将不敢再施救，一个个面面相觑。

过了会，周瑜自己醒来，脸上红光满面，心中却痛苦异常，犹如油煎，说话已费力！

鲁肃一看不好，这怕是回光返照。

周瑜喉咙发甜，嘴里满是血腥味，心知不妙，声音微弱地说：“子敬，我怕是大限到了！烦你取来文房四宝，我口述，你写一道遗表给吴侯！”

鲁肃大恸，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转身取来文房四宝。

周瑜断断续续地说：“吴侯在上，瑜以钝才，荷蒙殊遇，委以重任，统帅三军。本想尽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报效主公，一统天下。奈何死生难测，修短有命，壮志未酬，微躯将陨。如今曹操在北，刘备在西，均虎视东吴，心怀不轨。曹操势大，急不可图，孔明奸诈，只宜联盟，不宜互攻。臣死之后，愿听一言，鲁肃忠贞，遇事冷静，折冲樽俎，常补瑜之缺漏，可代瑜之职，为东吴大都督。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主公能采纳遗言，瑜含笑于九泉矣！”

说完周瑜再不吭声，直瞪瞪地看着船舱顶，鲁肃泪流满面，众将放声大哭！

挨到天色微明，周瑜长叹一口气，眼角流出两行清泪，闭目而逝！

众人又痛哭一场，黄盖首先止住眼泪，说：“诸位，周都督留下遗言，命鲁肃代职，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参见新都督，再运送周都督遗体，回南徐发丧！”

众将无不从命，一起跪倒，参拜鲁肃。

鲁肃哭着一一扶起众将，含泪下令，各船起锚，升起白幡，开回南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