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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错误
廖宫正的话,明显是让各方人员都愣住了。顾灵筠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廖宫正。
虽说之前并没有掌管宫务,但是顾灵筠对宫中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比如说,实际上廖宫正是一个很是懦弱的人,也是因为她的懦弱,所以这些尚宫等人并不是很尊重她,常常使唤她做这做那,随随便便就不到岗位上,像是尚服局尚宫一样,直接不来的也大有人在,但是之前廖宫正从来也没拒绝过这件事情。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觉得这就是一个横竖都好磋磨的角色。
今日廖宫正突然发难,打的对方猝不及防,而廖宫正就仿佛是没事儿人一般,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压根就没有打算再说什么。
顾灵筠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面上,居高临下里瞥了一眼其他的人,最开始回话的人已经涨红了脸,满脸愤怒的看着廖宫正,廖宫正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仿佛是感受不到身后的目光。
“哦?这样的话……可就很严重了。”
顾灵筠悠然开口。
“回娘娘……郭尚宫在走之前就已经将事情交代好了。”
“嗯……这样看来,是本宫多事了?”顾灵筠的微微一笑,看着说话的白玉。
白玉再傻也能看得出来顾灵筠心中有气,果断跪地,“回娘娘,奴婢不敢。”
顾灵筠回手便将司衣司的账薄甩在了白玉的面前,“呵!司宝司的银两不够,没有银子购置新的布匹?本宫算过,之前在林清轩布坊每个季度的银子几乎只是现在所用的程宁布坊的三分之一,司宝司本应该分做四个季度分过去的银子,在去年春天便一并拨到了司衣司,且司衣司用这个添置了不少的布匹,本宫已经问过各宫宫女,太妃每个人每季缺了两件,低位嫔妃部分一件没有拿到,穿的还都是去年的衣服,白司衣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解释?”
也不等白玉说话,便将目标转向了司宝司陆玲,“司宝司账面上看收支得当,看不出太多的问题,但是,本宫刚才命令钱嬷嬷并着内务府管事黄公公到了司宝司清查了一下,司宝司里并没哟账面上的这么多银子。而且,除去去年春天过去司衣司的银子有问题,你们司宝司还欠了六宫三成以上二等宫女的三个月月俸。打算怎么解释?”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其实顾灵筠会直接发难大家都已经想到了,所以他们才会提前地整理了账面,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顾灵筠会直接朝着最大的两个司问责,也没有想到顾灵筠能在短短的几天之中既看完了账目,又与下面的人进行了调查。
白玉与陆玲两个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地听着,心中叫苦不迭。
“娘娘……实在是去年皇上大婚,内府支出太多……而收入太少,俗话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奴婢等也是很惶恐啊。”
“哦?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可你这账面上明明写着还有不少的银子,都去哪了?”顾灵筠咄咄逼人,“还有,自顺帝开始,太后皇后和妃嫔出宫礼佛的香火钱,便都是自己的月例银子和积蓄,从来都没有动宫中的理由,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将银子都交给了太后娘娘礼佛?”
“这……太后娘娘可是为国祈福的。”
顾灵筠冷笑,“孝显皇后也是为国祈福,十二年没动过宫中的一分钱,仁章太后也是为国祈福,二十二年,连去世收敛的银子都准备好了,怎么,不是说宫中自有先例吗?”
陆玲不敢说话,偷眼看了一眼白玉。白玉膝行一步,“娘娘不知,宫中有先例,各宫娘娘在月例银子不够的时候是可以向司宝司借银两的,只要到时候换上就可以了。”
顾灵筠瞥一眼陆玲,敲了敲司宝司的账本,“这很明显就是有人没有还上,对不对?”
陆玲诺诺地应了一声儿。
“既然是借的银子,应该就是有记账的喽,账本呢。”
“账本……”
“娘娘,账本在郭尚宫处。”
“哦?”顾灵筠拉了个长声,看向回话的白玉,“你是想说,郭尚宫请了假,本宫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啪”地将手中的账本摔下去,“本宫告诉你,别说是请了长假,就算是死了,本宫也要问出来这账本去了什么地方。”
秦嬷嬷和黄公公都已经在廊下候着了,顾灵筠招手将两个人唤过来,“黄公公在内务府多年,这府中的事务你是最了解不过的了,本宫这里就将这个交给你,希望黄公公能尽快查明司宝司的银子究竟是借给了谁,干了什么,什么时候还,去讨要的时候别忘了说,本宫等着这银子发月例钱呢。”
黄公公这个人精可不像是陆玲那几个那么傻,如今早就知道了这宫中的风向,躬身应了下来还恭恭敬敬道:“可否请娘娘允许奴才与廖宫正一起,查明此事。”
顾灵筠有几分意外地看了一眼黄公公,点头道:“既然黄公公已经开口了,本宫也不好太过吝啬。”
陆玲与白玉两个人暂时被收押,其他的人都被放回各司当中做自己的事情,一个个的心惊胆战,几乎是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等人都走了,顾灵筠才松懈下来,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流莺,去给本宫倒一杯水,没一个省心的。”
流莺端着茶过来,道:“娘娘看今日那廖宫正为何突然发难?”
顾灵筠笑笑,“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鸟,他们的感觉是十分的灵敏的,比如说廖宫正,比如说黄公公,只有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才能说明你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
伸了个懒腰,“依照本宫看啊,徐妃怕是实在是藏不住这烂摊子了,才打算甩给本宫,如果要是能够拉本宫下水更好,如果要是不能的话,她应该还有其他的计策,如今我们都机灵着点。”
“那娘娘怎么会想起从司衣司和司宝司下手呢。”
“如今我们根基不稳,不能得罪了司膳司,否则还要协调出时间来处理他们的事情,但是司宝司和司衣司不一样,这两个对我们自己宫里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又可以取得下层宫女和低位嫔妃的欢心,不要小看了他们,只要他们能够安生,我们的事情会好做很大的一半的。”
流莺略带星星眼地看着顾灵筠,“哇,娘娘,您想的可真是通透啊。”
顾灵筠失笑,不想跟这个傻姑娘解释。
这些话,都是容谨告诉给她的,那时候她在宫中四面碰壁,举步维艰,容谨告诉她,皇后之于后宫就如同皇帝之于一个国家,只有下层人民都老实了,才能够掌握最高政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个道理,在后宫的机构当中,司宝司司衣司等有油水的部门就像是六部中的户部一样,如果户部尚书不老实,一直在背后打搅乱,那么这个君主是没有办法安生的办事儿的。
司宝司和司衣司也是账目最容易作假的地方,这个处理的最简单办法不是去查账目,而是去问问他们管辖下的职务,比如宫女的银子发没发啊,或者是没权没势的宫妃们的衣服有没有啊,往往这种时候,都会直接的暴露从账目上很难看出来的东西。
所以顾灵筠在没有接受宫务之前,就派了秦嬷嬷去询问了各宫太妃,和不得宠宫妃的宫女,果然让她看出了毛病,知道了毛病再去看司衣司司宝司的账目,就一目了然了。
顾灵筠斜靠着椅子,默默地想着下一步的动作。
黄公公此人呢,若是在权势胜的时候是绝对可以信任的,比如说现在,容陵表现出了对皇后的足够重视,虽然帝后没有圆房的事情几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但是容陵在坤宁宫的天数仍然让大家觉得顾灵筠是不可小觑的。
她不知道容陵心里想得是啥,不过就根据如今的情况,她觉得容陵也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好人。
“娘娘,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等着抓一把那个姓郭的尚宫的小辫子,换上去一个不是徐妃的且能够干活的人,然后整顿后宫法度。”
“这……这不好吧。”
“你担心大规模整顿会动摇人心么?其实不然,这次本宫打算让各宫嫔妃自己说放谁出去,留谁下来,每个宫都有别处的钉子,聪明的人肯定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都拔出了,至于傻的人么……本宫就救不了他们了。”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在准备一份节礼,给太后送过去,隆重一些的,让她知道知道本宫的存在。”
“啊?”流莺有点意外。
顾灵筠浅浅一笑,“本宫可是她的儿媳妇,断了她的财路自然得补上去一部分,这样的话皇上才不会觉得本宫做了什么错事你说对吧。”
其实流莺是满脸茫然的,但是既然顾灵筠如此说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在的,流莺只得道:“那……好吧。”
顾灵筠的举措自然是一点不漏地被反应到了各处,容陵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多说话,宽容的笑了一笑,说是任顾灵筠折腾吧便算了,徐妃知道了之后便很是不屑一顾。
“五局一司当中全都是本宫的人,她以为她简单地换下去几个抓住了几个后宫就能安生了吗,可让人笑死了呢。”
徐妃这里正是不屑一顾着的时候,容谨得到消息倒是笑了一笑,很是赞许。
正巧与晏临一道讨论考成之事,“依照晏大人的看法,觉得她这番作为如何?”
晏临笑道:“早便评价她实在乃是个妙人,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不过这一举措还是有疏忽的地方,比如说若是接任的司衣司宝仍然这般如何,或者是黄总管半路突然变卦,或者是其他嫔妃拒绝不交出银两,以及,身在宫外的太后如果突然发难,恐怕都是难做的事情。”
容谨点了点头,而后道:“不过这些事情咱们就不必计较了,陈尚书宝刀未老,主审京察是没有问题的,困难难在地方考成究竟要派个什么人去。”
“依照微臣的看法,王爷也不要忧心,如今皇上虎视眈眈盯着王府,王府推荐上去的人肯定没有一个是能用的,所以还不如直接不想,等到考成结果出来了,如何罢黜,如何升迁,便是微臣能插得上话的事情了。”
“那倒是麻烦了晏大人了。”
“王爷客气了。”
出了王府的晏临其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碰上顾盛筠,这两日顾盛筠议亲的事情也在京城中传开了,锦华郡主已经闭门不见客开始待嫁,顾府忙着准备聘礼,顾盛筠也有几日没有出现了。
“晏大人想喝一杯吗?”
左右还没有恢复早朝,又不用早起,如何不应,两人相约到了酒馆当中,就着菜小酌几杯。
顾盛筠道:“晏大人这两日看上去甚是繁忙,好好的年休,居然就这样被耽误了。”
“无碍,左右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顾盛筠笑得很是狡黠。
“晏大人这就不诚实了。”
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华筠已经和我说过了。在北境的时候,王爷也透漏过这个意思。”
晏临稳稳的,“顾大公子不必诓晏某,晏某不过是做自己职责之中的事情罢了。”
顾盛筠揉了揉眉心,“晏大人一定要这样吗?要知道这可是我最先知道的事情啊。”
晏临加一口菜放进了嘴中细细品味。
顾盛筠失笑,“好好好,是我冒失了,晏大人这般稳重才能成大事,不像华筠……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与晏大人请教的。”
晏临示意顾盛筠继续说下去。
“皇上有意将我调回来做巡防营的总领,不知晏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晏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酒,“听闻顾大公子是难得明白的人,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想明白吗?”
“洗耳恭听。”
晏临的手沾着酒水点在桌子上。
“这是京中,这是北境。”又在中间连了一道线,“这是天堑。”
而后斩钉截铁道:“若动顾家,必在京城,先夺其位,后杀其人。”
顾盛筠一皱眉。
“大公子,武将在外,可是有夺情的选择的。”
顾盛筠惊出一身冷汗。
晏临推了杯子,“醉了醉了,不说了,晏某先回府了,大公子自己仔细想想吧,如今顾家如此显赫,究竟是不是好事。”
顾盛筠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不好,顾文博在北境有极高的声望,如果一直不回到京城之中,的确也是没什么办法,方才晏临的话提醒了顾盛筠,如今顾家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在,老爷子又是太师之位,一旦过世,从顾文博顾明博,到自己和顾华筠,顾家所有的有官位的人都需要丁忧。孙辈九个月,这九个月的时间,北境的情形和容陵侍卫队的情形,自然是一目了然。
到时候顾灵筠一个人在后宫中孤立无援,前有狼后有虎岂不是……任人宰割?
即使是回来,也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万万不能耽误了顾灵筠。
顾盛筠攥了攥拳头。
可与人退一步,却必当留下一步。
装醉走了的晏临,回到家中,面对着满院的清静,慢慢地进了屋中。
剪了灯花,坐在桌前,屋中的情形还是自己走的时候的样子,冰凉的 没有一丝的改变,方才喝的酒让脑中混混僵僵的有那么几分的眩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拐杖敲地的声音响起,晏临看见了自己的老母亲从后堂当中走了出来,忙上前扶住。
“临儿方才作何叹气?”
“有一些事情未解。”
“何事?”
晏临犹豫了一下,“儿寒窗苦读这些年,母亲一直看着,可如今儿似乎是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哦?”晏母笑了笑,摸了摸晏临的头,“你自小懂事,聪慧,别人家孩子只知道玩儿的时候,你便知道读书,娘这些年啊,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只想想,你做这些事情对不对得起你身上的官服,对不对得起你的内心便是了。”
“若是输了……”
“那便输了吧。娘从你三岁那年守寡,如今不过半百的年龄便已经目盲多年,从前咱们娘俩儿给人洗过衣服端过盘子,没什么苦是没吃过的,就算是输了的结果是死了,那也好过当时。”
晏临有几分哽咽,握着晏母的手。
“娘……”
“临儿啊,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前生来世的,你只有这一辈子可以过,要好好儿过,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支持你的。”
“好……”
将晏母送回了房中休息,晏临站在院中看着如水的月色,他其实没有告诉她,他还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女子。
聪慧狡黠,看清一切。
做了许多的让人很是意外 的事情。
真是可怕,晚了一步。
什么时候都晚了一步,每一次都晚了一步。
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