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宝珠落津门
在动荡不安的时代,胸中热血沸腾,不问结果如何,但求落幕无悔。他们不能确定办报是否能救中国,不去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大家兴奋地讨论报社的选址问题,有人提议定址北京。
既然想要做一份敢言的先进报纸,当然要起到“喉舌”的作用,在北京这个中心城市办报,的确可以更好地传播新思想。清王朝虽然风雨飘摇,但皇权的余威尚存,在天子脚下敢怒敢言并不容易,一定会阻碍重重。
此时,英敛之提议定址天津。天津经济繁荣,新派人物多,民众思想较为先进,国际政治交流频繁,在这里办报传播新思想一定会如星星之火之势。
报纸就像这些人的孩子,他们倾尽全力护它周全。在出资的股东中,有一位是法国主教樊国梁,法国公使提议将报馆设在教堂内,但被英敛之拒绝了。
他深知国家与民族的危难,明白新思想的传播要遇到多方的阻碍与牵制,之所以办报纸,初衷就是独立发声。
孕育一个鲜活的生命需要怀胎八月的艰辛,创办一份报纸经过了一年多的筹备。穿过栅栏和风雪,终会看到繁花似锦,熬过寒冷寂寞,终能迎来朝阳。
这一天是1902年6月17日,《大公报》面世,英敛之等人内心百感交集,他们像是孩子的家长,欣喜于《大公报》面世,同时内心又有些担忧,他们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孩子颤巍巍地走向陌生的人群,他们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害怕努力了日日夜夜的报纸没有人购买阅读,更深刻地讲,他们怕倾尽全力也叫不醒这个时代。
英敛之等人脸上紧张的神情慢慢舒展,报馆里一摞摞的报纸逐渐空了,报童背着布袋子时不时来取报纸。他们成功了!
这一天,《大公报》销售了三千八百多份。报纸的油墨香飘在天津城大大小小的角落,飘在千家万户的窗边,在天边绚烂的云霞的映衬下,这个城市都好像有了新面貌。明天的太阳一定格外光明夺目,会有更多的有识之士加入到《大公报》的阵地里,一起为传播新思想奔走呼号。
得到了诸多社会人士的认可,英敛之内心的顾虑已经完全消除,他在生活中是个“敢怒”的正直之人,在报馆里,他是个“敢言”的正气之人。他在窗边的办公桌上埋头写作,新文章一气呵成,请慈禧太后归政于光绪帝,还在文鞭挞讽刺贪官污吏,揭露官场的乌烟瘴气、黑暗腐朽。他的文章一经见报,人们就迫不及待地阅读,那时候英敛之是个快乐的“疯子”,他冒着生命危险笔下弄清影,讽刺慈禧和官员,得罪皇亲权贵是有生命危险的。别人不敢做,他敢做。与其低声下气地在腐朽的社会苟延残喘到老,还不如畅快活一次,哪怕下一秒就被慈禧派人捉拿杀害,最起码他还有过绚烂的瞬间,这一生,无怨无悔。
他怕死吗?怕,生命只有一次,人人珍视,可是畅所欲言、讽刺鞭挞所带来的快乐太强烈了,心中的正义感淹没了对死亡的恐惧。在黑夜里,英敛之提着灯走在悬崖峭壁中,他能看清自己前进的方向,却不知道脚下会不会忽然出现深渊,人本来就要经受无奈,能坚持本心就够了。
不能因为生命终将老去就拒绝活着,不能因为终将枯萎就拒绝花开,不能因为终将离开就拒绝团聚,更不能因为外界种种限制就放弃自己的理想。
在英敛之等人的努力下,《大公报》成了天津人民几乎人手一份的报纸,《大公报》已经深入了人们的内心,慢慢引导他们的思想,改变他们的看法,这个时代渐渐苏醒。
有些路是无法回头的,在黑暗的社会中,走一条光明的路也需要勇气。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是孤独的,只有你走出了几分精彩,才会有人渐渐走过来,和你并肩前行,齐力作战,对抗种种黑暗和腐朽。
英敛之创办《大公报》的目的就是移风易俗、富民强国,他以身作则,剪掉辫子,跑到租界找个裁缝做了身西装,以新形象在街上行走,引来人们阵阵围观,他要求自己的家人也穿西装,他所提倡的新思想并不是喊口号,他一边握笔撰文,一边带领全家积极实践,他们是第一个勇敢走向光明道路的人。不久,在他们的身后一定会出现众多追随者。
《大公报》开办以来,提倡开启民智、开办女学、破除迷信、建立新风气等。
因此,吕碧城受邀到《大公报》任职编辑时,她内心激动、兴奋。常言“是金子总会发光”,如果把金子埋没在暗无天日的黄土中,发光是难事。当吕碧城来到大公报,这块金子就有了崭新的平台,从此,吕碧城因《大公报》而充实、快乐,《大公报》因吕碧城而夺目、璀璨。
莫笑往事太执着,阑珊一抹,凡尘缭乱,《大公报》是一块宝玉,吕碧城是这块宝玉顶端镶嵌的一颗钻石,虽小,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对一个人心动的时候,一定有一瞬间,你的思想和内心是干净的,不记得过去的经历,不去考虑未来如何,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化身成影子,追着光梦游。
那一瞬间,英敛之忘了自己比吕碧城大十六岁,忘了自己已有家室……但接下来理智归位的时候,英敛之控制住了自己,发乎于情,止乎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