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画师
刑鸢尾始皇帝太平建国六年春，经历了轩辕末群雄大战的刑王朝在鸢尾始皇帝的带领下渐渐走出战争的阴霾，作为帝都的苏阳城在战后的三年内渐渐恢复到战前的繁荣状态，到太平建国四年，苏阳城已经完全看不见战争留下的痕迹了。
人们虽然仍然对轩辕朝的覆灭感到叹惋，有些人认为鸢尾皇室篡夺皇位是不义之举，有些人则认为他们是终结乱世的英雄，无论人们如何去说事实已经注定无从改变，人们渐渐习惯了鸢尾始皇帝的统治，也认为他的确比那个昏庸的永乐皇帝更加胜任一国之君的位置。
东城区唐家大院内，刚刚上任的大司徒唐笙推开大门的一瞬就被唐府的混乱场面震慑到了，仆人围在一个女孩子的身后，另外一个仆人试图抓住女孩身后的仆人。
女孩很是年轻，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背后，发间别着一支淡绿色的发簪。
正当女孩与仆人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唐笙走到女孩的面前，全场沉默。
女孩尴尬的看着唐笙嘿嘿笑道“父亲大人回来啦？”
唐笙撇撇嘴打了下女孩的额头“姑娘家的，都这么大了也不安分，将来谁要你啊？”
“反正爹地会养我一辈子的吧？”女孩嬉笑道。
唐笙对仆人挥挥手便不再说话径直走向厅堂，女孩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跟在父亲的身后，唐笙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厅堂的座位上，半天没搭理女儿。
“爹地……”女孩娇柔的说了一声“怎么啦嘛，女儿知道错了，女儿这就去梳妆去看书，爹地别生气了好不好？”
唐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温柔之色笑道“不关你事……你去吧，让爹一个人静静。”
“怎么啦？是不是朝堂上出了点什么事情？”女孩凑到唐笙的跟前问道“跟女儿说说。”
唐笙看着女儿死缠着自己不放搪塞也不好使于是便叹了口气说道“今天圣上任命我为大司徒……”
女孩哇哦了一声笑道“父亲升官了，这不是好事么？干嘛愁眉苦脸的。”
“你可知道王玉峰王大人？”
女孩点了点头“知道啊。”
“前阵子他辞官还乡了，他是苏卫的头，圣上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便让我暂时接替他的工作。”唐笙解释道。
“那又怎么啦？”在女孩看来这些都不是唐笙发愁的地方。
“圣上有一位独子，洛阳王祁若，这家伙最近失踪了，事实上听别人说他每年这个时候总会失踪几天见怪不怪了，但是圣上现在龙体欠安，洛阳王是太子，本应在圣上身边以防不测，可是这小子一点都不当回事。”唐笙说到这喝了一大口水，一个不留神呛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哦，也就是说圣上让你去找皇太子？”女孩问道。
“嗯，不过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上哪找去……据说这家伙对苏卫极其敏感，除非他想让人找到，不然谁也找不到他，跟你一样。”唐笙说完弹了下女孩的额头“行了，跟你说这么多都没用，你去看书吧。”
“知道了……”女孩嘟着嘴转身出门，但是唐笙刚消停一会就听见外面的仆人大喊道“小姐，你去哪啊？喂！”
苏阳城南有一处大湖，历史可以追溯到轩辕始皇帝时期，这座湖两百年来都是苏阳居民闲暇时休息的场所，一直没有名字直到鸢尾始皇帝将它定名为玄雀湖。
女孩摆脱来找她的仆人们飞奔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最终来到这里，玄雀湖是苏阳城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湖畔种满了海棠树，湖中的一座座小岛上则种满了桃树，每逢春季这里就会成为人间仙境，有不少人来这里观赏风景，更有一年一度的海棠花会，此时正值海棠花会举行的日子，前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
女孩靓丽的身影引来了不少行人的关注，她步伐轻盈好似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最后她在原地转了个圈闭着眼睛闻着海棠花的花香，甚是陶醉。
从湖面吹来的暖风轻抚她的脸颊和长发，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直到女孩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样东西，随后就听见咔嚓的碎裂声，女孩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脚下，一团团黑色的墨以她的脚尖为中心四散开来，她的脚掌底下便是盛放这些墨汁的碗，早已碎成好几片……
糟糕……女孩心中暗想，这时她发现脚边停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是一支毛笔，而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此时正握着它，好像刚才拿着毛笔的人想要沾沾墨水继续完成什么东西，女孩抬起头的时候正好迎上了那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瞳，透着一丝天真与无辜。
女孩愣愣的看着那个人，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孩，肤色白净，面容英俊，穿着白色的华服，身上散发着一种清新淡雅的气质，但是他衣服上沾着一些墨水让他的这种风度翩翩的气质大打折扣。
“好英俊……”女孩默默在心中说道。
男孩看着女孩歪着头笑道“不好意思，弄脏姑娘的鞋子了。”
女孩愣了愣立刻抬起脚退了一步，尴尬的看着男孩，心中则疑惑的想着明明是我踩碎了你的东西，你怎么向我道歉啊？
男孩没有过多理会女孩而是将毛笔放下沾了沾地上的墨汁，继续在他的面前的画板上画着什么，这时女孩才注意到男孩一边看着那些盛开的海棠花一边拿着毛笔在钉在木板上的宣纸上作画，在碎掉的碗旁边还摆着盛着五颜六色颜料的陶碗，女孩庆幸自己只把黑色的墨汁碗踩碎了，如果踩到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真不知道回到家爹地会怎么骂她……
“这个……我会赔给你的。”女孩见男孩丝毫没有提及赔偿的问题，出于礼貌与责任心她提醒男孩道。
“哦，没关系，这些东西也不值钱。”男孩轻描淡写的说道“姑娘不必在意，倒是姑娘的鞋子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洗干净了。”男孩说完对女孩笑了笑便继续投入作画当中，忘我的状态让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女孩忽然对男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一个以画画为业的画师应该对身边的这些颜料啦，画笔什么的特别在意才对，但是男孩丝毫不关心好似这不是他的东西一样，在女孩的记忆里，这些墨料也是颇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能在画纸上晕染适度不会弄湿画纸的墨料更是弥足珍贵，女孩听过一种来自东方离殇国出产的一种名为玄青的黑色墨料，在画纸上能留下非常细的痕迹而不会晕染一大片，一些名贵的肖像画和一些精细的画作都是由这些墨料完成的，而且能够保存很久，价值么……据说一小瓶就一金……如果刚刚被她踩碎的是玄青墨料，从一只碗能盛放的角度来看，她要破费很多了……
女孩偷偷溜到男孩的身后，看清了他画的画，每一笔都描的都很细，女孩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这简直就是坑啊，就算男孩满嘴说不在乎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整她呢吧？
男孩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于是回头正好对上了女孩的双瞳，他微笑着放下笔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情么？”
女孩指着打碎的碗吞吞吐吐的问道“这些墨料……不会是玄青吧？”
“是啊，姑娘知道？”男孩轻描淡写的说道，但他立刻察觉到了女孩一些异样的表情于是轻松的笑道“没关系，姑娘心意我领了，但在下只是个不出名的画师，打翻些这些墨料和我将这些珍贵的墨料浪费在这纸上的性质是一样的，姑娘不必介怀。”
“真的……不用？”
男孩微笑的看着女孩“如果姑娘一再坚持的话……”
女孩立刻低下头欲言又止，样子极其可爱，男孩这才发觉到女孩是一个美少女，年纪轻轻就有倾城之貌，有些路人不怀好意的看着男孩，令男孩有些不自在。
“这样吧，我一直以来都在画风景画，不如这一次姑娘坐在那里让我试一试肖像画？”男孩邀请到。
女孩抬起头尴尬的看着男孩，男孩这时将自己的小木凳搬到一颗海棠花树下，对女孩摆了摆手。
女孩走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男孩刚刚画完的风景画，画风硬朗，也透着些许温柔，唐笙常常对女孩说，除了与别人交谈外，看到别人的画或者写的字也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女孩的字迹有些潦草不过也算得上好看，不过别人一看就是一个性格开朗有点大大咧咧的人，女孩觉得男孩一定是个性格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让人觉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女孩尴尬的坐在木凳上，男孩像是得到一件宝贝一样高兴的小跑回画架之前，干净利落的换上了一张新纸，然后熟练的调和着颜料，用画笔沾沾一边看着女孩一边在画纸上画着，有时候女孩会乱动，男孩便皱皱眉提醒她坚持一下，行人渐渐围到这里来，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女孩的美貌来的，各种闲言细语都令女孩的心渐渐不安起来，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被这么多人关注过，有些人的说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漂亮将来一定会成为皇帝的妃子，有人则说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孩是一生的福分，女孩就这样在别人的称赞中熬过了男孩作画的时间，当男孩放下画笔的时候，女孩长舒一口气，拿着木凳跑到男孩的身边低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男孩的画。
画中美丽的女孩静静的坐在海棠树下，海棠花盛开，红色的，白色的，仿佛都在映衬着女孩的傲人的倾世容颜，一时间女孩沉醉在画作之中，直到男孩将这张画从画板上取下。
“画的很好啊，有没有考虑过去官府当职业画师？”女孩问道。
“官府啊……”男孩摇了摇头“在我印象里官府是人犯了事才会去的地方……我不太喜欢。”
这是什么理由啊……女孩满脸黑线，不过此时她的心里负罪感不再那么沉重了，她踩碎了男孩的碗害他流失了价值连城的墨料，作为他肖像画的第一次尝试，女孩已经还清了欠他的东西。
如释重负的感觉真好，女孩心里想着随后她微笑的看着男孩诚挚的祝福到“那就祝你在画画之路上一帆风顺咯。”
“借姑娘吉言。”男孩说完对女孩行礼，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贵族的魅力，女孩一时间脸颊泛红，心里想如果这家伙穿的干净点没准她对他的印象能更好一些。
“那后会有期。”女孩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女孩的心扑扑直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注有些不自在，又或许是见到这么帅的画师有些花痴了吧……不管怎样绝不能让男孩或者其他人看出来，她可是唐家的大小姐啊，要有点大小姐的风度。
“姑娘留步。”女孩的背后传来男孩温柔的声音。
“啊？”女孩的心又是一沉，果然没她想的那么简单，早知道就不跑出来乖乖读书去了，不仅不会遇到这个神秘兮兮的画师，更不会踩碎陶碗发生这些事情了，回去父亲还指不定会拿鞋子的事大骂她一顿的。这双鞋是父亲花高价在苏阳最好的裁缝铺定做的……
“你忘了拿你的东西。”男孩将肖像画递到了女孩的手里。
女孩又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了，随后她推让着想要把画重新交到男孩的手中，男孩刚刚说他是个穷画家，本来就是靠卖画赚钱，画一幅画要费多少的颜料和时间，白给别人岂不是亏大了？
“你还是留着卖给谁吧，我看这些人都想买。”女孩指了指身后渐渐散去却依然有人逗留的人群。
“能够铭刻下姑娘年轻时的美貌在下已经很高兴了，一切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唯独留在画上的不会变。”男孩说着奇怪的话，女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那……谢谢你。”女孩说道，既然没法拒绝男孩的好意女孩只得接受，但是这也太莫名奇妙了吧……男孩再度对女孩行礼随后转过身收拾画板和颜料，俨然一副收工的样子。
他真的是一个画家么？女孩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问自己，一个不在乎名贵颜料，可以白赠别人画作的画师……好奇怪……不过这也解答了女孩心中对他有着高超画艺却穷困潦倒的疑惑，估计他很喜欢白给别人他画的画，这样怎么能不穷呢……
女孩的心中忽然对男孩产生了一些好感，倒不是那种对穷困者的同情，而是那种对一个人陌生人好奇想要了解他的好感。
“嘿！”女孩叫道，男孩直起腰转头微笑着看着女孩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走近男孩问道。
“我叫……”男孩迟疑了一瞬似乎在想自己的名字。
女孩心想这个人好奇怪啊，名字这种东西不应该是随口就能说出来的么？还用想？难道自己问的太唐突，男孩没反应过来？
男孩微笑道“我叫陆嘉辰。”
“我叫唐静琪。”女孩笑道。
“静琪……很好听的名字呢。”男孩微笑道，他的笑容让女孩的脸又一阵泛红，这时一些路过的女孩用充满嫉妒的眼光看着唐静琪，好似在嫉妒她能跟这个英俊的画师说话。
“你姓陆……陆昭玄是你的……？”唐静琪听到陆这个姓氏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在轩辕末企图力挽狂澜的大冢宰，不过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如果真是陆昭玄的后代，他还用得着这么穷困潦倒么？要知道鸢尾始皇帝的皇后就是陆家的大小姐，陆昭玄的大女儿啊。
“前大冢宰大人……与我没什么关系……”陆嘉辰笑道“不过竟然都是同一个姓氏没准在百年前真的是一家啊。”
陆嘉辰的话巧妙的缓和了尴尬的气氛，唐静琪微笑道“说的也是呢，谢谢你的画，你经常在这里画画么？”
陆嘉辰点了点头道“嗯……在海棠花开的时候会我一直在这里出现的。”
唐静琪的心里忽然很开心，不知为何她很期待与这个名叫陆嘉辰的男孩再度相见，而不是那种一面之缘见到一次下一次就见不到了，她很想了解这个男孩，也不知道为什么。
唐静琪这十八年的人生中很少对一个异性这么好奇，或许是这个男孩画画很好，又或许是这个男孩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孩都温柔易于亲近，又或许是单纯的觉得他很帅……
“那……后会有期，陆公子。”唐静琪再次对男孩告别，男孩则再度回礼。
陆嘉辰目送着女孩远去，嘴角扬起一抹开心的微笑，随后他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几片海棠花瓣飘落到他的肩膀上，陆嘉辰随手抓起一片花瓣轻嗅着花瓣的芳香，凝望着微波粼粼的湖水发着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