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花茶

饶是卓纤儿隐忍，还是被这句话激起了情绪。方皇后那么爱晋王，变着法子要去看他，反倒成了“她很牵挂东方锦”，被施恩带往御书房。

她就偏不去了！

“唔……”卓纤儿突然轻抚着肚子，痛嘤了声。

“你身体不适？”方皇后脸色微变，急急招来瑶玉，“快些儿侍候宝贵人到御书房去，要有个好歹，看皇上不把你们全罚到杂役署去！”

卓纤儿忍唆不禁，却迅速敛容还做不适状。“让落泉扶本贵人就好了。”说话间，机灵的落泉已经挡开了瑶玉。

“主子，要喝点桂花蜜吗？”落泉语调轻快，一点也没理会身后黑了脸的方皇后和瑶玉。

“留着到御书房再喝吧。”卓纤儿白了落泉一眼，示意她收敛。

因为即使不往后看，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就像身后突然被夏日午时的烈阳暴晒一样，热火朝天。

“是花茶吗？”方皇后扯出一抹笑，示意瑶玉扶上赶上卓纤儿。因为卓纤儿本就步履轻缓，不过两三步，方皇后就能与她并排而行。

卓纤儿随手将刚才摘来的紫木兰簪到侧髻上，有礼地答：“回娘娘话，是的。”

“你好久没煮花茶了，可是新摘的桂花，还是干花煮的？”为了与卓纤儿套近乎，方皇后硬是没话找话。

她本人极其讨厌这种煮煮烧烧的事，想要喝什么，让下人都是办不就得了。

所以疑心同是侯门贵族出身的卓纤儿是故意装出这种闲情雅致，田园风韵来笼络男人。

卓纤儿道：“新鲜的桂花。”一句两问，当然挑简单的答，难道还能与方皇后话家常？

“新鲜的桂花不是会有些涩味？”

卓纤儿心中有些不耐，表面还是力持恭敬，毕竟人家是皇后。“晨摘午晒晚煮。”因今天日头很足，估摸晒得差不多了，她就煮了些儿，本来就是准备送到御书房去，未料被皇后召来。

“原来门道多着呢。”方皇后笑着赞扬，“过会儿，本宫也尝尝吧。要好喝，你就教教瑶玉如何煮。”

给她喝？卓纤儿心中立刻警钟大作，婉拒道：“请娘娘恕罪，臣妾可不敢乱来。”

方皇后闻言，笑容蓦地僵住，“什么？”

想到她怀孕不易，卓纤儿真诚道：“娘娘想喝什么，还是问过太医吧。”

却是心中有刺，方皇后脸色更难看了，眼底闪着妒火。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卓纤儿身前，厉声质问：“你疑心本宫喝下后，会巫陷你？”

卓纤儿微讶，虽然她有这个疑虑，但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说出口？“娘娘多虑了，不过是臣妾学识浅薄，不懂娘娘喝这桂花蜜可合时宜。”

这番说辞不过让方皇后更为恼火，瑶玉却抢在她发火前向卓纤儿致意，并说：“娘娘您现在怀了龙嗣，饮食方面是要多加注意。”

经瑶玉这一缓和，方皇后冷静了些儿，挤出一抹笑道：“还是宝贵人心思缜密。”

“谢娘娘体谅。”卓纤儿凝了方皇后一眼，捕捉到她眼底那抹沉敛的妒意，心中便有些明白为何她好端端的会无名火起。

一来因为自己的态度虽然尚算恭敬，却没了身为贵人该有的卑微，使方皇后认为她的地位受到威胁；二来最重要的就是：接近御书房了，方皇后怕。

花园中诸多小径，四通八达。

卓纤儿她们走的这条路离御书房最近，约莫又走了一刻钟，穿过一片竹林，再绕过盘龙垂花拱门，就是戒备森严的御书房。

恰逢东方锦与晋王从御书房出来，往后宫东道而去，大概是想到上清宫。

与卓纤儿一行人不期而遇。

“纤儿！”东方锦的声音像往常一样雀跃，湛然的目光如高远的蓝天。

“本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方皇后率先福了个礼。

“臣妾参见皇上。”卓纤儿美目一转，在晋王脸上逗留呼吸一口气的时间，“见过晋王爷。”

玉音婉转。

东方锦像看好戏了眨了眨黑眸，连免礼平身都忘了说。卓纤儿就一直福在那儿。

“臣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晋王眉目犀利，谨守规矩。

“免礼。”饶是方皇后落落大方，轻轻一声免礼即尽显皇后威仪。

晋王慢慢挺直了腰，深沉的目光微微扫向卓纤儿，本只想看一眼，却绞缠在她脸上收不回来。

娇躯宫装素裹，髻饰木兰鲜花，清新脱俗。

为何经历了如此之多，这张绝世娇容还是不减往日冰清？神情还是那么的温柔，如画的眉目仍旧恬淡怡人！

你不能从她脸上看到怨，你也不能从她眼中窥见恨，也绝不能从她唇畔发现倦意。

恍似不解世事，却又聪慧通透。

他一定要得到她？

“皇兄！皇兄！”东方锦愤怒地挥动着手臂，不满自己的妃嫔被别人盯着看。

晋王却深陷在情感的漩涡中出不来，竟伸手捉住眼前碍事的手臂往后抛去。

幸亏有棠隶护法，东方锦才免了一顿苦头。

等到东方锦气势汹汹想找晋王算帐时，晋王已经收敛心神向他告罪：“请皇上原谅臣之过，臣……”

晋王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冷硬的表情忽然泛起轻而易见的伤痛。

“你个坏人……”东方锦瞥见，倏地止住了话头。

气得全身发颤、正欲找卓纤儿麻烦的方皇后，闻言也蓦地怔住，微眯的杏眼忽地闪过一抹了然，僵硬的面容便温和起来。

眼底的怨毒也随之消散。

“皇兄怎么了？”东方锦关心地问，似乎也已忘记了先前晋王对他的不敬。

“臣想起母妃了。”晋王自嘲一笑，“可惜臣记性不好，已经忘记了她的模样。不过隐约记得，她对臣笑时也是那么温婉。”

原本充满火药味的紧张氛围，立刻被淡淡的忧伤笼罩。

谁曾想到，一向冷硬的晋王也在这样感性的时候。所谓孝子追忆亡母，令人动容。

东方锦激动得简直立刻就要命画师前来，却听卓纤儿道：“皇上，臣妾不敢打扰皇上与晋王商谈国事，请容臣妾先行告退。”

“朕也没要商量国事，你上哪，朕陪你。”东方锦二话不说，蹦到卓纤儿身边，高大的身躯立刻将她整个人遮挡住。

晋王的脸倏地沉下。

瞪着晋王的方皇后，却笑得解气。

“煮了桂花蜜茶，大概都凉掉了。”卓纤儿有些可惜。

“没关系，凉的一样好喝。”东方锦的目光移向后面，落泉手上提着的那个特制的长方形保温盒上。

“择日不如撞日，本宫建议咱们到凉亭那边，一起品尝一下宝贵人的手艺。皇上你说可好？”东方锦不让晋王见卓纤儿，方皇后偏要反其道而行。

晋王瞥方皇后一眼，阴沉的目光掠过一缕深思，尔后恭敬地对着东方锦背影拱手道：“臣不敢打扰皇上雅兴，请容臣先行告退。”

如炬的眼神暗暗留意东方锦的举止。

东方锦缓缓回身，瞅了方皇后一眼，遂一把抢过落泉挽着的盒子藏在身后，呶嘴道：“你想喝你自己让人煮。”

“不过若是皇兄想喝，朕可以分点给你。谁让你是朕皇兄，嘿嘿。”想到了好办法，东方锦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晋王本来就没想要在此品尝卓纤儿的茶艺，被东方锦这样一说，好像不喝不行了，淡淡地拱手谢恩道：“谢皇上厚爱。”

“来、来。”东方锦兴奋地招呼着众人到不远处的盘龙戏珠凉亭中去。

早有宫女准备好了茶具。

未料东方锦兴奋过头一个趄趔，竟然往前摔倒，手中的木盒被抛向空中，又迅速落地。

盒盖给砸了出来，里面盛着桂花蜜茶的瓷器哐啷一声，碎开几份，带着蜜香的桂花茶洒了一地。

“岂有此理！”东方锦倏地坐起，瞪着一地狼藉，懊恼不已。

“皇上你没事吧？”方皇后托着肚子，语气尽显关怀，却是驻足不前。

晋王锐利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东方锦，他刚才发现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故意走近安慰东方锦，实是查看他脚下可有不妥，却是连一颗小石子也没发现。

只好相信东方锦是不小心摔倒。

卓纤儿有些恼意，恨他没个帝皇样，“皇上”，走近一唤，乘机拉他起来。

“没心情，朕不去母后那儿了，要去你自己去。”东方锦幽怨地瞅了晋王一眼，突然撒开往福宁宫那头走去。

“皇后娘娘，臣妾告退。”卓纤儿连忙去追东方锦。

“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方皇后趁机问晋王，原来留晋王一起品尝花茶其实是另有目的。

晋王没作声，谨慎地比较过刚才东方锦脚下的沙粒与其它沙粒是否相同，但结果显然是一样的。

更没可以证明东方锦故意摔倒，或者为了掩人耳目让棠隶使绊子令他摔倒的蛛丝马迹了。

其实也不能相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把坚硬的石头踩成粉末而不被察觉。

“你只管帮我查清那件事。”晋王拍拍两手，漫不经心地瞥了方皇后一眼。

明眸皓齿，实属佳人，可为何会有那么歹毒的眼神？

“锋郎放心。”方皇后脸颊微微覆上一层红晕，略有水气的眼眸溢出爱意，可谓乖巧动人。

晋王微弯腰，厉目望进方皇后眼内，仿佛洞穿了她的内心一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害人之前，想想你的肚子。”

怎么就知道她又想害卓纤儿了？

方皇后威严地说：“王爷说的是，本宫这就去看看皇上。”久居上位，那种皇家风范不同凡响，摆起谱儿来时，就连晋王也愣了那么一下子。

“臣恭送皇后娘娘。”

上清宫中，东方锦正抱着卓纤儿，听她的疑问。

“为什么要请晋王喝花茶？你是故意摔倒？”

因为他发觉方皇后想试他，因为他不想让晋王喝她的花茶！——东方锦没答，卓纤儿自己答了。

“我不想坐你腿上。”卓纤儿抗议东方锦现时一看到她，就立刻把她往他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