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皇帝也骂

明修仪自问自答:“帝心在哪？不就是在你这儿。”

卓纤儿顺出粉紫丝帕，抹了抹被热茶温湿的唇角，笑道：“修仪过奖，孩子心性，今日爱这明日爱那。臣妾小时候也是这样，喜新厌旧。”

明修仪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你总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清平阁里，就像今日觐见太皇太后，你完全可以去。”

宫规卓纤儿岂会不守，今日是十五，理所当然觐见太皇太后。她让落泉扶着去坤宁宫时，紫苏传话说皇后体谅宝贵人身体不适，暂免她的晨礼。

她才走没一会儿，其它妃嫔都到了坤宁宫，往后随凤驾觐见太皇太后。

她能怎么办。

多想无益，卓纤儿自嘲地说：“无碍。太皇太后也没记起我这个无关重要的人不是。”

无所谓到难掩酸楚的地步。

明修仪无奈地说，“你保重身体，心情好了就到我宫里走走，我那儿的花园也大着呢。”

明修仪终是不忍把玬妃这几日与乙勺玬结伴游赏御花园，与东方锦愉快相对的事告诉卓纤儿。

起身告别。

“臣妾就不送了，修仪慢走。”

窗台下，卓纤儿散淡的目光渐渐凝聚，唇畔勾起一抹忧而不伤的浅笑。

从这里往外看，卓纤儿看到的不只是景，还有心。在巧丽仪定罪当晚，左欣冒险传递口信给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她指的正是……

落泉突然闯入，惊喜道：“主子，皇上在外面，可徘徊不进。”

她灵巧的眼睛充满着期盼，希望卓纤儿能出去一趟。

这是一个和解的机会，卓纤儿应该趁机出去。

但卓纤儿已经没有力气往外走了。

“主子，奴婢做了你爱吃的红豆水晶糕，快尝一尝，好有力气出去见皇上。”落翠从御膳房回来，莫名的兴奋。

卓纤儿摇摇头，她想喝牛奶。

可是这里没有。

她摇摇欲坠地往床边走去，春雨时节，最好便是睡觉，以前从没睡过懒觉，该是让她多睡会儿了。

“下去。”突然一道低沉却充满戾气的雄性声音晌起。

落泉和落翠吓了一惊，连忙跪退。

“你怎么这样？连走路都没力气了？玬妃说你绝食来要胁朕，原来是真的。”

东方锦的闯入，这一次并没便身体寒冷难耐的卓纤儿感觉温暖。

她控制不了身体，但她会坚持下去，熬过这一关，再好好地生活。但东方锦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根扎在她指尖的刺。

她很努力地调整情绪，希望尽快让这根刺消失，但徒劳无功。

卓纤儿眼圈红了。

“臣妾听不懂皇上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靠这种手段让朕来吗，朕来了你还摆谱？”

东方锦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卓纤儿身体突然猛烈一震，忽然有了力气，“滚，滚出去。我连纤儿看上谁，谁就得俯首为臣。就算你是东方锦又如何，谁稀罕你。”

她骂了他。她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那是被明修仪激的。

但东方锦意外极了。

“你，你果然变了，变坏了。”

这个东方锦真的很陌生。

卓纤儿笑了，嘲讽地道：“是的。皇上可把臣妾做过的坏事昭告天下。”

东方锦恼怒地大吼：“你……你以为朕不敢吗！”

卓纤儿心不在焉，“去呗。”眨眼间，她又陷入一种幻想中去：他骑着高头大马，带她策马奔腾，前面是辽阔广袤的大草原。

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温暖如春的迷人笑容。

倏地，卓纤儿眼前一黑，像片叶子飘然落地。

“纤儿！”

东方锦脸色陡变，转瞬间来到卓纤儿身边，稳稳把她抱在怀中，突然执起她皓腕上的火凤白玉镯道：“若你有灵，朕想与你作一个交易。把慕容雁雪灵魂送走，送到连纤儿本来的地方，永远不要再骚扰连纤儿。”

“你要什么，报梦与朕。”

说罢，东方锦紧紧地拥着卓纤儿，轻柔而小心地亲了她苍白如纸的唇瓣一下，在她耳畔昵喃：“坚持下去好吗？我对你的承诺，绝不食言。”

忽然一缕红光自玉镯喷出冲天而起，转瞬即逝。

一团黑气倏地自卓纤儿顶上凝聚，却立刻被一团看似散乱实则霸道的红光包裹，接着东方锦眼前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扭曲的白光，旋即把黑气悉数吸走。

未几，一切又恢复如昔。如果不是亲历，谁能相信。

东方锦对眼前转瞬即逝的诡异景象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只担心昏睡的卓纤儿。

一切归于沉静后，他焦灼的神色迅速恢复如常，乖戾不耐。

卓纤儿醒来时，感觉十分饿，本能地要寻吃的。才一张嘴，就看到摆着一张臭脸的东方锦，并且塞了一块红豆糕进她的嘴里。

她不悦地吐了出来，揪住他的耳朵，怒道：“你也学坏了，想用这红豆糕噎死我？”

东方锦瞬间拧起眉头，很疼的样子，但随后装作无事般反问：“有吗？”

“放开我，讨厌得紧还抱着做什么。”卓纤儿话音未落，自行离开东方锦的怀抱。

东方锦撇撇嘴，把卓纤儿吐出来的红豆糕放进嘴里细嚼，“她们说你爱装模作样，就是为了令朕动恻隐之心，对伪装成小绵羊的你言听计从。”

卓纤儿看着东方锦红润的嘴唇，有些怔神，“她们是谁？”

东方锦认真地想了想，“薛涵秀，还有一个个子不高，比你个子还小，但是长得比薛涵秀好看的小姑娘。”

卓纤儿知道是谁了，“敏贵嫔？”

“对。”东方锦又塞了块豆糕进嘴巴，卓纤儿很饿，忍不住咬了他没嚼进嘴巴的那角吃掉。

东方锦倏地愣住了。

很久后才呆呆地道：“有……有个很好看的，比贵嫔还好看。她很高，好像够得着朕的耳朵了。但她很少说话。突然又会悄悄和朕说，其实宝贵人很好，一直陪着朕。”

够得着他的耳朵？贴得这么近……“走开点。”卓纤儿嫌弃地翻了东方锦一眼，日夜被一群女人围着，还记得来找她，真是令人……“感动”。

“为什么？”东方锦长臂一伸，故意把卓纤儿箍在怀中。

卓纤儿实在饿得没力气与他纠缠，只好捧起盘子吃红豆糕，她很想把它们直接塞进嘴巴，而不是一点一点地慢咬细嚼。

“喝口水。”

正在卓纤儿忘情地享受着甜而不腻的糕点时，东方锦贴心地递来一杯温开水。

“谢主隆恩。”

卓纤儿不再说话，也不看东方锦。

大概为了存在感，东方锦没完没了地说话：“饿就吃快点，你都会揪人耳朵了，那么粗鲁还吃那样慢。连元锡管教很严厉吗？粗人一个还把女儿教得像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似的。”

“一点都不好玩，还老爱生气。除了整天生病什么都不懂。”东方锦支着下巴瞅着卓纤儿，眼巴巴地盼着她说点什么。

“纤儿，你说话啊，你笑一个。”

“纤儿！……再不理人，朕就走了，你改日哭着来求朕，都不会理你。”

“臣妾恭送皇上。”卓纤儿吃饱了，放下盘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都是仪态万方，高贵华美。

东方锦微微愣神，“送什么，朕不要走，今天就在这了。”

卓纤儿朱唇微扬，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来，但倔强地转身不让东方锦看见。

东方锦果然一直留在清平阁，但他是独自一人发呆，因为卓纤儿一直睡到傍晚。

后来东方锦索性对丘闵说：“通知赵广，说朕要留在清平阁，不翻牌子了。”

丘闵随即把帝谕传达。

不一会儿，昭明宫外灯火澜珊，热闹非凡。就连深居简出的明修仪也惊动了。

“臣妾参见玬妃娘娘。”

还没走到清平阁，就见盛气凌人的玬妃率先走了过来，那步态像武将似的大摇大摆，“免礼，本宫道你宫中那株白梅极好，去折一枝来吧。”

“臣妾遵命。”明修仪恭顺地领命而去，清冷的眼神滑过跟在玬妃后面的敏贵嫔及乙勺玬。因为距离远，她装作看不见，匆匆离开。

“玬妃驾到。”是阮志的声音，既尖锐又骄傲。

“别理她。”东方锦把刚要站起来的卓纤儿拉住，“她这几天很烦，天天在朕眼前晃悠。她那眼睛大得要吓死人了。”

卓纤儿没闲心听他抱怨，“放开我。”

“不放。”

“我要如厕。”卓纤儿脸色一僵，既怒还羞。

东方锦不得不乖乖松手。

卓纤儿乘机整理衣饰，在东方锦狐疑的目光中出了寝室，扑鼻而来一阵异香，她晃了晃神，难受地蹙眉。

“主子……”

“臣妾参见玬妃娘娘。”卓纤儿暗自咬牙，忍受着晕眩感行礼。

玬妃见了卓纤儿似风中弱柳的样子，显得很愉快，还特地回头给了在后面的敏贵嫔一个眼色。

好像在说，这迷晕药效果不错。

“免礼。”玬妃神气十足坐下，还示意给乙勺玬及敏贵嫔坐下。

“臣妾拜见乙勺玬、敏贵嫔。”卓纤儿只好向她们二人福身。

高傲的敏贵嫔只是稍为点了点头，乙勺玬则极为和善地回礼：“宝贵人有礼了。”

“本宫看宝贵人你面色不太好？”睨了微喘着气的卓纤儿一眼，玬妃轻笑着挖苦：“让梁太医诊治下吧，要是力不从心，今个儿就别待寝了。”

说完，给随行的梁太医使了个眼色。

任谁都听得出来玬妃话中的恶意。

卓纤儿恍然：原来如此，暗施令人晕眩的药粉令她身体难受，接着让梁忱确定她身体不适无法侍寝。那么帝嗣署就能名正言顺“请”东方锦移驾了。

毕竟东方锦还没宠幸过谁，想必太后心中也是焦急，她们这些女子本来就是皇家的生育工具。

可是她能让玬妃如此轻而易举便得逞吗？

卓纤儿悄悄地把左手垂下，小指、无名指尖与母指轻碰。

梁忱领命上前时，东方锦就突然从寝室冲了出来，“大胆，梁忱你是净身了不是？”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