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种种疑点

看来薛涵秀真的去了上清宫告状。

卓纤儿有些担心东方锦，在忐忑不安中度了一个下午。

傍晚，风更大了。

明修仪与巧丽仪竟然一同前来清平阁。

卓纤儿不意外，也没被人看望的惊喜。

那时，一群大雁南归，飞翔在那轮即将下沉的夕阳边上。

卓纤儿定睛远眺，她相信这是今春第一批回归雁群。它们被落日余晖染成红色，在彩霞中穿过，一冬去一春回，周而复始令人感动。

总不会忘了归家的路。

卓纤儿突然想起自己亲生父母，不过她根本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相反爷爷奶奶的面貌十分清晰，还有属于武平侯府的亲人。

薛涵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火调虎离山，又能派人无声无息地潜进湖中把小船弄沉，她在宫中的势力得有多大？

而发生这么严重，可能会危及性命的事，方芷晴居然提也没提，只不过蜻蜓点水地说起她伤寒初愈。

不止这样，就连上清宫那边也没反应，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的晋太后与薛涵秀的关系，到底亲密成何样？

或是薛涵秀才是晋太后理想的儿媳妇，方皇后不过是她拉拢方相国一系势力的棋子？

假如这样，方芷晴与薛涵秀该是水火不容才对，但看不出双方非除掉对方不可的那种狠辣，反而处处与己为难。

卓纤儿难免糊涂。

侧身望向福宁宫方向，心中只希望温跃擎平安无事。

“两位姐姐大驾光临，臣妾竟然没发现，真是抱歉。”卓纤儿回过身来，向明修仪及巧丽仪行礼。

明修仪咳一了声，才回礼道：“妹妹多礼了。”

明修仪话音未落，巧丽仪就抢着说：“妹妹脸色好像不太好？”

卓纤儿招呼她们进小亭中坐下，这时落泉已经奉上三杯清香怡人的青茶。

卓纤儿还是淡漠疏离的态度，“头还有些晕，不过已无大碍，谢巧丽仪关心。”

巧丽仪仿佛看不见卓纤儿生硬的笑，依旧热情地说：“我特地来告诉你呢，一个时辰前，左姑姑亲自嘱咐各宫各殿，说晚上皇上要翻牌宠幸妃嫔，要咱们做好侍寝的准备。”

卓纤儿表情几乎未变，大方地道：“那就祝两位姐姐早日承恩，诞下龙嗣。”但任谁都能察觉出她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就像一根弦绷在那儿。

巧现今立刻解释：“不是咱们要和你抢皇上，那是宫规，我们也是身不由已呀。”

触及巧丽仪眼中流露出的同情与无奈及像被翻中的得意时，一股厌恶之感油然而生，卓纤儿忍不住泼冷水：“若是翻中你的牌子，建议你最好装病。”

巧丽仪顿时愣住。

明修仪想了想，也道：“纤儿说得有道理，上回都听说了你送来的参汤被人掺毒之事。若是被皇上翻中，怕是有人要与你不休。”

巧丽仪倏地扭头瞪着明修仪，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明修仪你一直卧病不出都听讲了？”

令巧丽仪愤怒的显然不是明修仪的话，而是背后嚼舌根的人。

卓纤儿掩嘴一笑，道：“你的婢女要看诊拿药，人多口杂，怎么能没有闲言碎语流出。”

卓纤儿这话是笑她笨呢。巧丽仪脸色又变，由红转白，愤愤不平地冷声道：“指不定是你泄露出去的，你就想独占皇上嘛。”

卓纤儿看了如古井般沉静无澜的明修仪一眼，才笑着对巧丽仪说：“臣妾可没说过，丽仪切莫造谣，不然臣妾可要犯妒妇之条了。”

巧丽仪气得全身发颤，她总是轻易能被卓纤儿激怒。

其实卓纤儿也不晓得对方到底在生什么气，但看到人家气成这样，卓纤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坏。

僵持了一会儿，巧丽仪投降地望着卓纤儿问：“那本丽仪该怎么办？”这种小事总不能又跑去坤宁宫请教方皇后吧。

卓纤儿显得气定神闲，微品了口茶，看来并不打算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而明修仪已经早一步为这个问题给出了良好的建议：“如果真的翻中你，本修仪也觉得该是装病避祸为好。毕竟玬妃还没与皇上圆房。”

大家都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了，现时都忌讳横蛮刁钻的玬妃，巧丽仪只好接受了这个沉重的建议。

明修仪与卓纤儿相视一笑：这个女人，搞得她真的已经被皇上翻中似的脾肺酸楚。

出人意料的是，晚上东方锦翻牌子时，果然翻中了巧丽仪。

“主子，赵公公与左姑姑已经在路上了。”前去打听的巧丽仪的婢女落茵兴奋地跑回抚心殿。

“真的吗？有没有看到皇上？”巧丽仪声音微颤，难掩激动。

落茵笑着为巧丽仪准备，“主子，皇上在福宁宫呢。”

“才用过晚膳，左姑姑他们这么早就过来？”巧丽仪紧张得攥起双拳，不时往外张望。

“主子，一点也不早。奴婢们得侍候你沐浴含香，还要穿着打扮，再者左姑姑还要与你密语呢。”落茵红着小脸，腼腆地解释着。

“可是，……”巧丽仪复杂的眼神闪过犹豫、不舍。她深思道：卓纤儿一心一意对皇上好，而方皇后对皇上的态度其实一点也不明朗，起码她并没流露出对妻子对夫君应有的爱慕与心意来，仅仅是碍于身份稍显尊敬而已。

卓纤儿又能对她所做过的事既往不咎，她自问长得也不差，不过是没她们美而已。可是她有一个健壮的身体，她也能全心全意地对皇上好。

左思右思后，巧丽仪终是定下决心。她咬紧下唇，捂住肚子痛苦地叫道：“哟，好痛，本丽仪肚子疼，快去回禀赵公公与左姑姑……”

在梳妆台前的落茵吓了一大跳，刚精心准备妥当的饰物有一半被拨落在地，“主子，你怎么了？奴婢去找太医！”她边问边急忙往门外走去。

“落茵，哎哟，是回禀姑姑……”巧丽仪青了一张脸，忍痛追了过去。

“奴婢……奴婢可是不敢，主子你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啊。”落茵眼中闪着不甘，希望巧丽仪能改变主意。

巧丽仪见落茵不愿，怒急攻心，一张原本俏丽的圆脸煞白，厉声道：“只管按本丽仪的话去做。”

落茵眼中噙着泪花，低头小声道：“奴婢遵命。”

巧丽仪大概了解落茵眼中的不甘与失落是何意，皇宫荣衰皆系于帝心啊，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样就溜走了。

不知何日才有吐气扬眉的机会？

主子扬眉，下人也得意……

巧丽仪捂住肚子坐到精美宽大的铜镜前，脑海中再次闪过东方锦俊朗迷人的脸容，突然心中一阵刺痛，眼泪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过了片刻，殿外突然一阵骚动，惊动了正在怔神的巧丽仪。

她不安地往外探了一眼，按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起来，更

皱起眉头作难受状。

“玬妃驾到——”长信宫太监阮志阴声细气的嗓音显得极其怪异，在抚心殿前厅扩散开来。

巧丽仪又是惊讶又是恼怒，看来卓纤儿与明修仪说得对，这玬妃总是与她过不去，趁这档儿过来，准没好事儿。

可是地位与别人差天共地，巧丽仪再不情愿也得马上出去迎驾。

巧丽仪快步绕过秀丽的香檀木屏风，特意捂了一下肚子才行礼：“臣妾参见玬妃娘娘，不知玬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玬妃已经毫不客气地落座厅堂正位，一双精灵的大眼睛密切地留意着巧丽仪的一举一动，但非常友善地笑道：“平身。坐吧。”

她指了指右首下侧的一个座位。

巧丽仪见玬妃春风满面，以为她心情舒畅，不会找她麻烦，喜不自禁地谢礼坐下。又抬头笑吟吟地看着玬妃，一副等着受教的样子。

完全没意识到她身后一丈，落茵跪在那儿，身子微颤。

玬妃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友善地问道：“本宫听说你被皇上翻中了？”

巧丽仪突然听到“笃笃笃”的声音，才发现玬妃的右手中指非常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柄，那根手指上套着一个约半寸宽的翡翠指环。

巧丽仪突然察觉到了些什么，连忙起身福礼道：“托娘娘鸿福，臣妾今夜确是有幸侍候圣驾。”

玬妃如花娇颜倏地下沉，盈盈美眸翻向巧丽仪大声斥问：“上次是皇后，今日是你，你们是不是串通收买了宗人府？”

巧丽仪十分愕然地低声解释：“娘娘明察，臣妾也是倍感意外。”直肠子的她大概不明白玬妃怎么能这样搬弄是非。

玬妃突然很淑女地将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又调整了下表情，直到感觉良好像个大方得体的上位者后，才微笑道：“好吧。别看那个小贱人都和皇上睡一张床了，可是宗人府从没收到过落红。换言之，咱们皇上还是纯洁至极，所以今夜你可得好生侍候。”

巧丽仪对玬妃所言疑惑不解。

显得高深莫测的玬妃笑着地补充了一句：“你也不必惊慌，左姑姑会教你的。”

刚才的火药味儿，刹那间烟消云散，只余下巧丽仪瞬间而发的感动。

她已经忘了刚才吩咐落茵的事。

然而玬妃光彩四溢令人注目的丽颜上，笑容正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笑容怠尽的瞬间，她轻咳了一声。

“奴婢左欣参见玬妃娘娘，见过巧丽仪。”左欣突然进来行礼，惊醒了神游的巧丽仪。

“免礼。”玬妃靠在椅背上。

巧丽仪转身对左欣点头致意，才蓦然发现落茵跪在那儿，她一惊，倏地扭头探向玬妃。

面无更让玬妃黑眼珠正翻到天上，“左欣刚才你说什么来着？落茵说巧丽仪肚子疼？”

左欣不卑不亢地答道：“回娘娘，刚才落茵确是向奴婢禀告了此事。”

玬妃紧接着问：“赵广也听见了？”

耳聪目明的阮志立刻把赵广带了进来。

左欣把来龙去脉向玬妃禀报了一遍，赵广证明不假。

这时显然再也没有巧丽仪置喙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