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缘分
叶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叶警官今天带的是什么任务？”
高尚被释放了，作为高尚古董的来源渠道，黄波自然也顺利出来。
只是让黄波没有想到的是，叶宁竟然还会一个人来自己的地盘。
“我有什么任务需要向你汇报吗？”
“这里不欢迎叶警官。”
很显然，柜台后面的酒保，也是知道因为叶宁，他们的老板才会被带到警局去。
“那你打算怎么把我请出去。”
“去忙你们的，咱们开门做生意，是没有拒绝客人的理由的。”
即便是因为叶宁进了警察局，黄波脸上还是温和得体的笑容。
叶宁要了一瓶上次喝过的酒，也不说话，靠在吧台上，看着舞池里的年轻男女跳着热舞。
音乐的节奏很快，舞池里的人不停的摇摆。叶宁也想去那样的放纵，可是她的身上有一副枷锁，再劲爆的音乐，再多的酒精，也不能真正的让她放松。
“怎么，我从警察局出来，对你的打击这么大吗？”
黄波坐在高脚椅上翘着二郎腿。他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场合，可是，他却开了这样的热闹场合。
很多人都觉得别人不理解自己，其实，没有谁又会真正的了解自己。
黄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想自己这一辈子追求什么？荣华富贵吗？可是，现在自己的钱只是银行卡里变化的数字，对于自己来说，这些并没有多大的用处。除了荣华富贵，那就是理想和家人了。可是，自己现在做的也和自己的理想没有多大的关系，家人好像是自己努力的理由。可是，即便没有自己，老婆孩子也会活得很好。那自己做的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有一天到了生命的尽头，再回头去看，其实，自己拥有的和自己都没有多大的关系。而自己想拥有的，却是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
“你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
对叶宁这样的冷嘲热讽，黄波没有一丝的恼怒。
谁又不是一颗棋子，但是，作为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别人不会随便就弃子了。
“那叶宁你呢？你觉得你是一颗棋子吗？”
叶宁被说中了心事，不再说话，其实，无论是台前的，幕后的，无论是棋子，还是棋子的主人，说到底，都是命运的一颗小棋子。
“叶宁，你不是上帝，你救不了谁，你也惩罚不了谁。你觉得自己可以救了高尚那儿子？不可能，你现在是不是也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叶警官，你是不是之前一直觉得，你在暗，我在明，其实，明和暗都是相对的。你在盯着我的时候，你也和我一样，被别人盯着。”
“黄波，你觉得你们会是最后的赢家吗？”
“如果我们不斗下去，我们都是赢家，如果我们一直斗下去，所有的人都是输家，当然，还有高尚那儿子。别人会不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他的结果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那些人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们和其他人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黄波皱了皱眉，他显然没想到叶宁会这样问。他没有想到叶宁会怀疑他会和杀人扯上关系。
“叶宁，我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和其他人即便有再大的矛盾，也不会杀人，杀人是最末流的方法。”
“不可能，如果你们和凶杀案没有关系，我们也不会查到高尚。”
“叶宁，我不是警察，但是，你们警察是根据线索说话的，有没有可能指引你们的线索也是假的。”
黄波掏出一盒烟，刚生孩子那儿会儿，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健康，他就把烟戒掉了。后来离婚，即便是一个人，他也不再喜欢上这东西。
但是，在警察局呆了两天，他又爱上了这种味道。培养一个习惯用了几年，破坏掉一个习惯，却只用了几天。其实，他很清楚，有些东西，哪怕再克制，其实都已经深入骨血。只要有机会，它就会再出现。
“那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是有人让你转达给警察的，还是真的?”
于鹏坐在了叶宁旁边，盯着黄波。
他本来一直盯着叶宁，看着叶宁好像睡着了，他也就躺在了旁边睡了一会儿。等他醒来的时候，早就不见叶宁的身影了。
他想过很多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叶宁会在这儿。没想到，真的在这儿找到了叶宁。
于鹏记得之前高尚离开的时候，也直接告诉他，他和那些杀人案没有关系。现在，黄波也说同样的话。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线索指向高尚，就可能是凶手安排的。但背后的那人也没有想到，即便有那么多证据指向高尚，最后高尚还是平安的离开了警局。
如果这些都不是凶手安排的，那么凶手是不是和高尚有关，是不是黄波也知道些什么？
“我说什么，于警官会相信吗？如果你一定要在我们中间找凶手，那我问问你，到现在，如果我们真的是凶手，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这也正是专案组想不通的地方。他们到现在都不能弄清楚凶手杀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凶手的目的，现在所有的线索就像一堆散沙，让人捉摸不透。
“那既然你和高尚这么熟悉，那你觉得有谁会去陷害高尚？”
于鹏也正想问这样的话。确是，如果凶手的目的是针对高尚，那么一定是高尚他们得罪了什么人！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如果知道，高尚现在比你们更想找到那人。”
“黄波，如果凶手针对的是你们，你觉得离开了警察局，凶手就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吗？你可要清楚了，前几个被凶手盯上的人，可是都死了！”
于鹏盯着黄波，但是黄波的脸色却没有任何改变。
于鹏不知道黄波是早已经想到这些了，还是，他知道凶手不会对他下手。
“谁还不死了？比起关在警察局里，我倒是更喜欢死在外面。”
“黄波，你是不怕死，还是确定凶手不会杀你？”
于鹏和叶宁都盯着黄波。黄波从街面上的小混混到现在，哪怕他走私古董文物，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害怕死呢？
“是不是又把怀疑的目标指向我了？哈哈......我必须得说，凶手能逍遥到现在，就是你们警察的目光放的太近了。如果我真的是凶手，或者我知道凶手，我今天还会和你们说这些吗？”
“如果你今天这些都是放的烟雾弹呢？”
“只能说你们警察太多疑了。想的越多，事情就会越复杂。这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说到底就是一件事，那就是欲望。有的人杀人是为了性欲，有的人是为了物欲，而有的人杀人是为了排解仇恨的欲望。”
如果不是今天对立的身份，于鹏倒觉得黄波确实是一个妙人。他说的没错，说到底，人不过是七情六欲。无论凶手做什么，那他肯定是为了满足其中一个而已。
“那你做这一切又为了什么？”
“今天还在套我的话吗？叶警官，你身上不会有录音笔什么的吧？”
黄波笑的看着叶宁。
“那让我猜猜吧！你最开始的时候，肯定只是为了往上爬，为了物欲。可是，后来基本的物质欲望你肯定是满足了。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走私古董是犯法的，你还要这样做？当然，肯定不是因为物欲，也不会是情欲，因为很明显你也不爱将嫣然。”
“为什么不会是物欲，没有谁嫌自己钱多呀？我只是不明白，叶警官为什么就这么肯定我不是一个贪恋物质的人？”
黄波的确不明白，人的最基本的欲望就是物质欲，为什么叶宁却这么肯定自己不会是因为物质而去做什么？
“因为你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如果所，在开始的时候，你可能会为了荣华富贵做些什么，我信。可是，你经历的太多了，尤其是在你选择了离婚，在你父母死后，你的欲望就绝不可能停留在物质上。”
“那你觉得我的欲望是什么？”
“恨！”
“我恨什么？如果我恨一个人，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于鹏也觉得不可能。如果一个人真的对别人有恨意，那么，至少他不会看着这么平静。黄波是身处最热闹的地方，但是，他身上永远有一种离群索居的味道。这不应该是一个被恨意控制住的人。
“你之前一直恨着你的养父母吧！所以，因为很，你才会冲动，杀死他们。之后，你其实是后悔的，所以你才会接济一下你的弟弟。但是，因为那份恨，你又不能对他真正的释怀，这些让你很痛苦吧！”
“看来你们警察的消息也确实是有问题的，你别说，我还真没有接济过他。”
“你弟弟是一个好赌博的人，赌博就跟毒瘾一样，一旦沾上了，很难戒掉的。而且，你弟弟在宁海的风评很不好，这样的人，竟然没有人对他做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于鹏明白了叶宁的话。确是，以黄波的弟弟这种赌博成瘾，又没什么信用的人，一般情况下，被揍肯定是免不了的。可是，这些年，除了胳膊被废的事情，他好像确实没有受过什么罪。
看来，叶宁说的确实是事实。
“推理的不错。但是，如果像你推理的那样，我恨我养父母，然后把他们杀了。人都杀了，这恨意当然也没有了，所以我现在无欲无求了！”
黄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笑的看着叶宁。
“我还没有说完。比起恨你父母，我想你更恨自己吧！你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明明你养父母那样对你，你却不敢真正的恨他们。这样的你自己，其实你自己都看不起吧！你恨你养父母，你可以杀掉他们，但是，如果你恨得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呢？你能杀掉你自己吗？”
“听着好像有些道理，我自己甚至也相信了。只是我不明白，我恨我自己，和你怀疑我走私古董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人对自己的厌恶，一般会有自杀倾向。但是，你很显然是没有，因为如果你杀了自己，那你会觉得你养父母对你的嫌弃是正确的，所以，你要证明他们是错的。但是，因为你确是厌恶自己，所以，你想要寻求刺激，也想要惩罚自己，所以，你做违法的事情，只是在寻求一种被警察抓住的快感。”
黄波喝着酒，也不在说话，只是盯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们。每个人的快感来源不一样，有的人喝酒会感觉到快乐，有的人打架能感到快乐。可是，他的快乐确是每次被警察抓住，又离开警察局的那一刻。
于鹏终于想清楚了，以黄波的智商、手段和人脉关系，绝对不可能那么多次的被警察抓到那儿。如果真的像叶宁说的那样，他只是寻求快感，那么那些行为确实是可以说得过去了。
“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你想想，如果我只是在警察局满足自己的快感，你们警察也是够无能的！”
黄波讽刺的看着于鹏和叶宁。
他们说都不说话，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