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马戏团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大家把一切收拾整齐。出于躲避低温的考虑,他们向着西南方连着走了四天,其间走过高地,走过低谷,唯一不变的就是白茫茫的树海。在寒冷和孤寂的作用下,众人感觉疲惫不堪,他们深切地体会到这片森林的广大,周欣说如果放在地图上,他们可能连一厘米的距离都还没有走到。
大部分晚上找不到庇护所,他们只能自己搭建,为了防止有野兽来破坏那具唐尸,还要专门把它也遮盖一下。幸好一路上众人相互扶持,虽然旅程满是艰辛,但谁也没有丧失斗志。一直走到第五天,一个要命的问题突然降临到众人头上——下雪了……
刺骨的冷风中,一行人拉着雪橇,冒着大雪前进,身上头上全都白了。他们决定今天一定要早点休息,搭建一个够结实、够保暖的庇护所,不然这夜会很危险。正走着,雪儿突然示意众人停下——这是一路上都没有过的事。
她俯身做出了四肢爬行的样子,向着上风口努力用鼻子嗅着,表情越来越严肃,似乎从冷风中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了雪儿?”陆林问道。
雪儿表情难看地说道:“附近有野兽,很多很多野兽!老虎、狼、熊,很多,还有,不知道是什么。”
众人一路上都没见过狩猎之王露出如临大敌般的凝重表情,心都提了起来。本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已让他们焦头烂额,眼下又很可能会冒出一大群野兽,大家陡然紧张到了极点。他们只有七八个人一两支枪,要是碰上只独行的野兽还能应付,如果真的出现一群凶兽,他们没准儿要葬身于此。
“咱们调头吧?”水静提议道。
“没用的,野兽的鼻子肯定比雪儿的好用,她能发现它们,它们也肯定能发现咱们。”罗瑞在一边说道。
“雪儿,哪个方向?大概有多远?”陆林问道。
雪儿的表情依然严峻,指向了西北方。那里有一道不是很高的山梁,从远处的东北方向一直延伸过来,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跑不是办法,我先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隐藏好。”陆林摘下背后的枪,打开了保险。
“别过去!万一把它们引过来怎么办?而且如果真是老虎和熊这样的大型动物,一枪未必打得死,太危险了!”周欣说道。
“没关系,那我就引它们往另一个方向跑。要是动物不是很多,昊子你就趁机从后面开枪。如果很多的话……”陆林说着犹豫了一下,大片雪花落在他脸上,“你们就别管我,赶紧往南边跑。”
“可是……”众人还待说什么,却被陆林挥手打断:“都别说了,大家还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多严峻吗?我们在暴风雪中遭遇了兽群,这是随时都可能会全军覆没的绝境,我能把它们引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他没有往下再说,但大家都明白,兽群能被引开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引不开,那众人就全完了。冰冷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风雪中,众人久久没有说话。
陆林不想让这不祥的气氛引得众人不安,没有再多说,笑着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便提枪扭头走进了风雪里。大家从出发走到现在都没有放弃过,每每遭遇绝境都坚强地撑下来,全靠良好的心态。但这几天的跋涉,他渐渐感到众人开始消沉下来,此时风雪与兽群的同时到来,很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这个随时可能致命的环境里,失去什么都没有失去信心可怕。
项昊摘下枪,护在众人前面,目送着陆林爬上山梁,什么也没有说。萧卓搂着周欣的肩膀轻轻说道:“不能哭,眼泪会冻在眼圈上的。”
气氛有些沉重。陆林接近山梁之后便开始在雪地里匍匐爬行,大雪瞬间将他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在夹杂着大片雪花的白毛风里,众人已分辨不出他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雪白的人影在山梁上缓缓站起了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山梁的另一边,似乎在发呆。
“这货疯了吧?怎么自己站起来了?”罗瑞替他紧张。
就看远处的陆林先是发了会呆,接着竟然扔了枪翻起跟头,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虽然风雪中听不到他的笑声,但众人感觉到他在放声大笑。接着他挥了挥手,像是想让大家全都过去。
“什么情况?难道雪儿弄错了?”罗瑞说道。
“雪儿,你是不是弄错了?”萧卓问道。
雪儿的表情依然严峻,非常肯定地摇摇头,一脸的戒备,让人感觉她肯定没有弄错。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项昊提着枪大步走过去,只有雪儿在拼命阻止众人,似是对自己的嗅觉非常自信。洛雨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摆出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跟项昊并肩走到了最前面。
这一小小的举动让大家很感动,也许是雪儿真的孤单了太久,所以对于身边的这些朋友格外珍惜。
走近了,众人渐渐听到了陆林的喊声,依稀能听到“野兽”“出来”之类的词。他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有退去,似乎真没什么危险,于是大家加快了脚步。
“没有野兽!是个马戏团!找到公路啦!我们出来啦!”
当听清他的话之后,所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也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找到公路了!他们终于出来了!而且还在一到冬天就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北部公路上遇到了人!
“哈哈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是马戏团,马戏团呀!难怪会有野兽,逗死我了!出来了,我们真的走出来了!”周欣笑着在雪地里打起了滚。
“这里怎么会有马戏团?你听说过这边有马戏团吗?”洛雨没有周欣这么乐观,扭头问萧卓。
“姐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吗?我那个据点是我到过的最北端了,这里我也没来过,我哪知道?”萧卓翻着白眼回答道。
“别想那么多,先过去看看。有路总比没路好,有人总比没人好。”周伟笑着说道,同时加快了步子。虽然语言不通是个问题,但与穿越冰雪森林比起来,那简直不算问题。
陆林看他们走近,便翻过山梁下去了。众人小心地拉着雪橇一路赶到了山梁上,看到陆林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一顶从卡车车身支起的长方形棚子下,跟一个岁数很大的苏联老人聊天,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这辆卡车前后停着几辆车,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八辆,除了打头的是一辆圆滚滚的小面包,后面是清一色的苏联老式卡车,不过好像都改装过。所有卡车隆起的挂斗上,都套着一层印刷得花里胡哨却已掉色严重的聚乙烯塑料棚。棚子下面盖着厚厚一层棉被似的保温织物,透过塑料棚和织物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个笼子。
那些塑料棚上印刷的宣传画中有空中飞人,有老虎钻火圈,还有马术,绘画风格好像把人带回了苏联时代。每辆车宣传画最显眼的位置印有一行大大的俄文,萧卓说那个意思是“尼古拉耶夫马戏团”。
“喂喂,情况好像不是很乐观呀?似乎谈得不太愉快。”罗瑞说道。
众人站在山梁上望去,果然,陆林一直赔着笑脸,但那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都绷着一张脸,一点没有笑的模样,偶尔抬头看一眼山梁上的众人,眼神冷漠。
“我下去看看。”项昊说着要往前走,却被罗瑞一把拉住。
“算了吧你,你去还不得直接跟人打起来?我看还是让伟哥、卓姐去看一下比较好。”罗瑞说道。
“嗯,还是我去吧,不过带着具尸体,咱们最好先统一下口径,不知道林子怎么跟他们说的。要是他还没提到,咱们就说……嗯……”周伟说到这里想了想。
“就说咱们是中国来的救援队,前阵子有个剧组被困在西伯利亚,有个明星失踪了,我们来找他的尸体。现在找到了,要把他运回国去。不然这身古装实在不好解释。”罗瑞说道。
“好蹩脚的借口。看咱这一群老弱妇孺的,哪像什么救援队?”萧卓说道,“不过一时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幸好这位唐朝猛人兄没变成干尸,不然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别说别人,一会儿你跟人家客气点,别一张嘴就老娘老娘的。”项昊嘱咐道。
商量好,周伟和萧卓一起下了山梁来到车前,陆林还是赔着笑脸,手里那杯刚才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现在已经结了个冰盖。
看到两人过来,陆林解释道:“他们是个巡回演出的马戏团,刚从上扬斯克回来。有辆车出了点小毛病,风雪又太大,他们才在这里停车休息。这位是团长,安德烈·尼古拉耶夫,这两个是他的孙子。”接着他又把周伟和萧卓介绍给了团长。
周伟用国语简单地说了一下众人想的借口,没想到竟然与陆林刚才对安德烈团长说的理由一样,都是救援队来找人的故事。安德烈团长只是对两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和陆林聊了起来。片刻后两个人才发现,原来气氛并没有想他们想象的那么紧张。
经常行走于大海、冰原、沙漠这些人迹罕至的绝境的人,只要条件允许,一般都有救人的习惯。一来,面对这样的绝境,如果他们再见死不救,遇难者多半必死无疑;二来,他们也不能肯定,是否有一天被施救的会是自己。
安德烈团长原则上愿意带上他们,但两个年轻人却不愿意带上一具尸体,这才半天没有达成共识。这情景落在陆林和萧卓眼里,觉得对方颇有点分唱红脸白脸的味道。萧卓提出给钱,把众人带出这片森林付一万美元,尸体另给两万美元,而且尸体不用放进车里,装进木箱跟他们的道具一起绑在车顶就好。但现在众人身上没钱,只能到达有人的地方再付。
三万美元的高价让两个年轻人心动了,折合卢布相当于数十万,比他们全家人辛苦地演出一场挣的还多。虽然现在拿不出一分钱,但看两个人身上的气场,特别是萧卓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他们相信那绝对是见过很多大场面才能磨练出来的。倒是老安德烈团长似乎不太喜欢萧卓的态度。
谈妥一切,陆林把其他人招呼下来,一老两少依然板着面孔,直到看到雪儿和罗瑞养的两只大金雕,他们才难得地露出了笑脸,一副非常羡慕的样子。总算找到共同语言,气氛也轻松了很多。周欣悄悄问萧卓,为什么这几个人都喜欢板着脸?萧卓说,俄罗斯人有句谚语:无端发笑是傻瓜。这是个不爱笑的民族,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好客。
正说着,最前面那辆圆滚滚的小面包车的拉门开了,呼啦啦竟然下来了十多个人。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一辆面包车能挤下这么多人。下来的多是女子,有三四十岁的妇人,有一二十岁的少女,还有两个一男一女约六七岁的小孩子,漂亮得像两个洋娃娃。一问之下,他们才知道这些都是安德烈团长的女儿、儿媳、孙子和孙女。男人们都在开车,女人们挤到了前面的面包车里,现在她们要坐回卡车里去,给肯出大价钱打车的VIP们腾地方。
女眷们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中国人,周欣等人也在打量着她们。两个小孩子长得太可爱了,几个女孩忍不住上去亲近一番,简单的举动让大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一行人坐进了面包车,虽然有点挤,但重新投入现代文明怀抱的感觉非常舒服,已经很破旧的座椅坐上去也让人觉得无比柔软。
马戏团的车队还要多停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从搭着篷子的那辆车里走出来,拿着一个铁皮咖啡壶和两个大茶缸,来到面包车前递给他们,示意大家轮流喝点热乎的。陆林项昊和那两个年轻人忙着把尸体装箱,打好包放到车顶。
“安德烈爷爷,你们的马戏团怎么会来到这里呢?”坐在车里的周欣喝了口热咖啡问道。聊天过程中,他们发现安德烈其实很健谈,不过由于语言不通,只能由萧卓翻译。
“我们每年要做一次俄罗斯全境的巡回演出,开着我们的大篷车,从圣彼得堡附近的村庄一直到雅库茨克,从北面的路线来,从南面的路线回去,每年把俄罗斯走一圈。不过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在雅库茨克演出的时候,一个上扬斯克的人找到我们,付了笔钱让我们去一趟,那个一千多人的小镇什么娱乐项目都没有。我们演完了,才从那边来到这里。”安德烈团长说道。
“西伯利亚东部不是人很少吗?挣不到什么钱吧?”萧卓问道。
“就因为挣不到什么钱,所以马戏团来得少,但这样才有市场,特别是圣诞节前后的一段时间。如果是在圣彼得堡,上座率能达到两成就不错了。”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叫艾伦的中年人说道,他是安德烈团长的大儿子。
“圣诞节?过完了吧?”洛雨说道。
“没有,还早着呢。”艾伦回答。
“哎?难道咱们记错日期了?”洛雨自言自语。
“安德烈爷爷,这是你吗?真帅!”周欣指着贴在车顶的照片说道。这些汽车是马戏团的半个家,面包车里贴了不少照片。周欣指的那张黑白照片里,舞台上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搂着一头狮子。
“是我,那是我年轻的时候。”老安德烈难得笑了笑说道。
“苏联大马戏团?”洛雨指着照片背景里的横幅念道,“您是苏联大马戏团的?”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什么苏联大马戏团?”周欣问道。
洛雨解释道:“俄罗斯有三大传统表演项目:芭蕾舞、歌剧、马戏。苏联大马戏团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表演水平最高的马戏团体。从18世纪起,每一位沙皇都有专属的皇家马戏团,其中的表演者大多以家族为单位,把马戏、驯兽等节目当做家族的终身事业,代代相传。后来,几个当时最顶尖的马戏家族在莫斯科组成了‘莫斯科马戏团’。十月革命后,列宁签署命令,全国的各级马戏团都要归于苏联马戏团旗下。不过真正意义上的‘苏联马戏团’,就是再次融合了很多个马戏家族后的‘莫斯科马戏团’。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们还曾作为第一批访问中国的苏联文艺工作者,给主席表演过。基本上能进莫斯科马戏团的,都是顶尖的马戏世家才对,怎么……”
洛雨话没说完,不过大家都明白了,她是想问这个安德烈团长怎么混得这么惨。
“你也来过中国演出吗?整个马戏团都是家人?你们不会一直流浪在路上吧?”萧卓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五十年代那会儿我还小,作为替补去过中国,但没能上台。不过,前两年我还去北京旅游过。”安德烈逐一回答问题,“是一家人,马戏是要从小开始训练的。我被踢出苏联马戏团的时候,我的团队只有妻子、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在,哈哈,我们已经有一大家子人了。刚才那两个年龄小的,就是我最小的孙子和外孙女——阿廖沙和艾琳娜。”老安德烈说到这里似乎很自豪。
“当然不会一直流浪在路上,我们的家在圣彼德堡郊外,每年的演出季结束,全家人至少要歇三四个月,休息、训练,或者去旅游。”他的大儿子补充道。
“那您是怎么离开苏联马戏团的?因为苏联解体吗?”洛雨问道。
“不,在那之前。这要感谢那该死的克格勃和苏维埃!”安德烈嘲讽地说道。
“马戏团里也有克格勃的事儿?”萧卓好奇道。
安德烈回忆道:“1982年,苏联发生了钻石走私案,涉案者有团长、女驯兽师、美工,他们全都被克格勃带走了。我们一些老团员早就看不惯团长的官僚作风,他没少贪,案发以后,我们向克格勃举报了一些情况。当时这是一件大案,共和国功勋演员费多罗娃在家中遇害,珠宝被洗劫,案情牵出了走私钻石的黑手党,还有很多文艺界的人。最后,幕后主使者竟然牵涉到了一些高级领导,我们这些举报过此事的无名小卒,就被克格勃带走了。”
“那后来呢?”周欣在旁边问道。
安德烈回答道:“后来?主持审理此案的克格勃第一副主席是勃列日涅夫的连襟,因为这个案子,他不明不白地死了。再之后,一切都不了了之,我们被放了出来,但也被踢出了马戏团。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也没有说过谎。他们的斗争跟我们这些小人物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就因为多说了两句话,这些混蛋不但毒打了我,还断了我们一家人的生路。”
“这个我听过,费多罗娃珠宝案是当时的一件大案,至今还是个未破的悬案。”萧卓说道,“主审的克格勃副主席茨维贡也在调查过程中自杀了,不过据说当时疑点很多,官方说是自杀,但坊间流传着很多不同说法。大叔,知足吧,遇到这种事,您能从克格勃手里囫囵着出来,只是被开除,已经很幸运啦。”
“我看那些人多半是被拉上贼船作挡箭牌的,他们想发财,还用做走私这种小生意?所谓悬案,大多数时候不是案件有多难侦破,而是有人不想侦破,不能侦破。有些盖子是不能揭开的,因为下面的东西不堪入目。”周伟在一旁说道。
听了萧卓的翻译,安德烈很赞同周伟的说法,点头道:“走私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小生意。”
萧卓扭头对安德烈道:“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还是聊聊您的家族吧。您的马戏团也是马戏世家吗?”
“是的,严格来说,我们是个驯兽世家,从我的祖父开始就在和野兽打交道。我已故的妻子以前是空中飞人,她把这项技能传给了两个女儿。我的两个姑爷,当时是其他马戏团的年轻演员,因为爱,后来也进入了我们的大家庭。”老安德烈说道,提到家人,他似乎很满意现状。
“你们打算来中国演出吗?听说前几年经济状况不好的时候,很多苏联著名的芭蕾舞团、马戏团都来中国走穴呢。”萧卓问道。
安德烈摇头道:“没打算,成本太高了,不是我们这种小马戏团能应付得来的。听说前两年原本分散到乌克兰、立陶宛等国的马戏团又重新组成了莫斯科大马戏团,他们去过中国演出。我们这样也挺好,一家人开开心心,不用被人管着。而且一些每年必去的小镇和我们关系很好,很欢迎我们。当年来看我们一家人表演的小孩子,现在带着他的孩子来看,这种感觉很好。”
“那我们可以看马戏吗?”周欣问。
“当然可以,要到有车站、机场的地方,还要经过好几个交通不发达的小镇。在这些地方,你们连幕后都能看得到。”艾伦答道。言下之意也是在暗示众人,他们不会为了送他们而结束沿途的演出。
“后面那些车上全是野兽吗?看上去真多。”雪儿说道。这么多猛兽同时出现的情况,她真没有碰上过,虽然没有扒开罩子看,但光闻气味她就知道了。与大家不同,她是用看待食物的眼光来看待这些野兽的。先前众人说她是西伯利亚的向导,虽然安德烈感觉她的穿着怪怪的。
艾伦点头道:“全是动物,不过不会全都上台,有些已经太老了。我们可没有公办马戏团那么好的条件,动物老了可以送它们到动物园养老。它们中很多都是从小被我们买来训练,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在舞台上为我们表演了一辈子,和整个家庭的感情很深。现在它们老了,该安享晚年了。我们会尽力照顾好它们。”
“哈哈,是呀,现在团里最老的棕熊贝利亚,当年就是艾伦一手把着娃娃,一手抱着小熊一起喂大的。”老安德烈团长笑着说道。
“他也是喂动物的,动物园的饲养员。”萧卓指着罗瑞,说完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又补充道,“救援队只是兼职。”
“哦?北京动物园吗?你们有动物要卖吗?”艾伦很感兴趣地问道,似乎没注意他们的身份问题。
“没!绝对没有。”罗瑞坚定地摇头道。
车窗上结满了霜花,透过后窗可以模糊地看到后面陆续有人下车,跑到搭着篷子的那辆车跟前要东西吃。那似乎是辆餐车,在他们搭棚表演的时候负责贩卖食品。这家人大概习惯了这种停停走走,随时钻进餐车吃点零食的生活。又耽搁了一会儿,风雪小了一些,古尸被装进箱子放到了车顶,后面的车也修理好了。流浪的马戏团再次启程,车队缓缓行驶在森林中白雪覆盖的公路上。
老安德烈拿着地图说,再向前走两三百公里有一个小镇,那是他们今晚的落脚点,可能会在那里耽误一到两天举办一场演出。不过同时也提醒众人,如果雪还是这么下,往后的路上不能开快车,如果赶不到有人家的地方,可能就要在森林边上宿营。但他让众人别担心,这些小问题难不倒尼古拉一家人。
“也难不倒我们,我们赤手空拳在森林里转悠好几天了!”周欣自豪地说道。她还想说雪儿都在森林里生活了很多年,不过还好没说出口。
风雪中,车队渐行渐远……
另一边,在大雪覆盖的森林深处,一个人在冰原中孤独地跋涉了好几天,他是赵元凌。现在,他终于回到了先前的营地附近。
“凌哥,你回来了!辉哥呢?这两天找不到你们,我们都急疯了。”一个队员手里提着只大皮箱,在这里等候多时,他是被赵元凌叫出来的。
“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我先回来了。我叫你出来的事儿,你有没有告诉别人?”赵元凌问道。
“没有。你说事关重大,队伍里混进了内奸,我又不知道谁是内奸,怎么敢跟别人乱说?你叫我带的东西我也带来了,内奸到底是谁呀?”来人回答道,说着把大皮箱递了过去。
“做得好!”赵元凌赞许地接过皮箱,同时另一只手一挥,风雪中一道闪光在他指间迸现。来人只觉得脖子处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赵元凌又说道:“内奸就是我。不过从现在开始,内奸是你了。”
在风雪中走了一天,积雪越来越厚,路也越来越不好走,好在马戏团在天黑之前来到了目的地。此时雪已经很小了,他们把车停到小镇的边缘,找了一块比较宽敞的空地准备开始搭帐篷。由于公路一路向南,此时几百公里开下来,气温回升不少,不像先前在北极圈附近那么冷。
马戏团打算今天把帐篷搭好,贴出海报,挂起彩灯,明天开始演出。男人们开始从两辆车上卸下各种支架,女人们带着小孩拿着一摞摞崭新的双面胶海报走进小镇,整个马戏团里,似乎只有这些海报是新的。
那辆一路上提供食物的车又把篷子搭了起来,还挂起了霓虹灯。两个中年妇女一面做着众人的晚饭,一面把要贩卖的小食品和各种玩具放在架子上。卡车上的布套被掀开,让闷了一天的动物们透透气。
陆林一行人上去帮忙,洛雨几个女孩子都进了镇。从蛮荒的冰原回归人类社会,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至少也要先洗个澡,地图、手机各种东西一样都不能少。萧卓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她一旦能和外界取得联系,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家的事?实在不好说。
老安德烈也进了镇子,初到贵境,少不了要跟地面上的人打个招呼。当一串串彩灯被挂起来,两只破旧的大音箱放起了音乐和马戏团的介绍时,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众人仿佛置身于热闹的游乐场,食物的香气吸引来了一些小孩子。
第一次走出森林的雪儿对这一切既好奇又陌生,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她还动手去抢镇上孩子买的食物,一旁的罗瑞看到连忙制止,不得不自掏腰包给她买了零食。不知道是不是雪儿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味,那些笼子里的动物看她离近都往后躲。
共同劳动让两方人熟悉了很多,安德烈一家人为了省钱会住在帐篷里,陆林等人决定进镇找找有没有旅馆或者愿意留宿的人家。他们在森林里走了太久,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当夜,众人住在了镇长家,镇长非常欢迎这些少见的中国客人,他把俄式二层小楼的二楼腾给了他们。大家围坐在一起,主要是想讨论萧卓的问题。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最后还是项昊起了头:“萧卓,你说吧,你想怎么办?大家在一起这么多日子了,有话直说,别回头玩阴的。”
“我不想怎么样。刚才我连手机都没买,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没想联络家里人,决定跟着你们一起走。别忘了,马戏团的账回头还得我来结。”萧卓说道。虽然众人一再否认,但她非常肯定他们此行的目的。
“那……如果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呢?”周伟问道。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我承诺不了什么。但如果你们不带我玩,等我回去马上全力堵截你们!”萧卓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