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童谣

天色已迫近傍晚时分，正值盛夏，月瑶夕与周文二人又恰巧处在沙漠之中，抬眼便看见一番壮观而迤逦之景：那天本是碧蓝碧蓝的，可如今却如同织女的绣布一般，一层一层桃红的色彩被赶了上去，渐渐的，颜色愈变愈深，突兀的显出一丝丝血色。而后，血红色颜色迅蔓延，铺遍了整块天幕，原先淡淡的霞色被血色野兽般地吞噬着，天边显出了一个个小型的血色漩涡，快速的运转着，周边闪着银色的闪电。最终，血色还是完全覆盖了天空，抬眼便是一片触目惊心，似浓稠的鲜血在天边涌动。

月瑶夕一身白色绸衣站在屋顶上，蓝色的披风在风中飒飒作响，被冷风吹起了的弧度飘扬在空中，她却丝毫没有捋平的意思，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不问，安静的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如墨的眸子中毫无一丝情感，望着那血色天幕，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一般。就这样，月瑶夕毫无防备的望着天，周身围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令人心悸。那是与血幕一般的气息。

周文洗完澡换了一身墨色长衫，长发似挽未挽，仅用一暗花流纹的发带微微束着，狭长的眼也是微微的无奈。将酒葫芦递给掌柜，薄唇轻启，嗓音宛若古琴之调，清脆中又不失深沉绵长：“掌柜的，麻烦盛一葫芦酒，要清酒，好酒。”

掌柜的接过葫芦，摇起酒糟子便开始盛酒，盛满后，掌柜的瞥了一眼周文，发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酒是要凉的，温的，还是热的？若是公子自己喝，这凉酒倒是不碍事，可若是姑娘家喝了，那便是生寒了。女子性阴，恐怕是会伤了身子。”

“那便麻烦掌柜您了”周文向着掌柜作了一揖，笑着说道：“请掌柜的替我热了这壶酒罢，姑娘家喝凉酒对身体不好。”说着，周文慢慢做在椅子上，清秀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片刻后，掌柜的将葫芦从沸水中拿起，用布擦净葫芦上的水珠，宽大的手掌探了探葫芦底，朝周文递过去，亦是笑着对周文说：“公子试试？温度刚刚好，既不烫口又不凉身。”

周文接过葫芦，走出栈门，望着那无边无际的血色天幕愈发深沉，红的渗人。周文看向屋顶那一抹白色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飞身踏上屋顶，向月瑶夕递过葫芦，问道：“小夕，天边突生异象，怕是事情有变，你如何看？”

月瑶夕回过神，接过酒葫芦，打开抿了一口温酒，看向周文：“周大哥，你说该怎么办？若是这机遇让别人得到，你我二人岂非白跑了这一趟，白吃了这么多苦？”说着，也是幽幽叹了口气。

周文瞥见月瑶夕眉间那抹不开的忧愁，深知她是苦于实力无法提升而愁闷，而自己所效命的势力又对于月瑶夕紧追不舍，死咬不放。晚楼对于自己的态度亦是时明而时不明，说不准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不知，这般盘算着，周文总觉得月瑶夕是相信自己的，可也不排除她是在演戏想要利用自己找到机缘的可能性存在。

周文眼中的暗角又深了深，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一边是对于自己骗了月瑶夕的羞愧难当，对于这么多些天以来月瑶夕对于自己所付出的一切，一边是对于自己所效忠的组织的忠诚，对于自己信念的消磨，这两种思绪在周文脑中来回徘徊，交错缠绕，另周文不由得心生焦虑。

“小夕”周文理了理脑海中复杂的思绪，对于组织的高度忠诚在此刻占了上风，于是开口喊道：“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我们不如现在就启程吧，这样也少些招惹麻烦。”

“恩，好。”月瑶夕点了点头，似也赞同周文的说法。“我去收拾收拾，带些细软之物，早些启程。”说着，月瑶夕纵身越下屋顶，却因为许是在屋顶上站了太久，腿脚一麻，身子向后斜去，眉眼之中的清冷褪去，面上是掩饰不了的慌乱。

周文飞身纵越，伸手揽住月瑶夕的芊芊细腰，触手可及的是仿佛不堪一握的柔软。

月瑶夕耳根微红，慌忙的一双白皙的手都不知向哪里放，整个人都靠在周文怀中。站稳脚跟，月瑶夕向身后移了半步，朝周文微微颔首，许是刚刚的经历还没缓过来，月瑶夕原本清冷的声调中掺杂着几许真挚的感激，眼底也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女儿情愫。

“多……多谢周大哥相救。”月瑶夕红着脸怯懦道。

“无妨，去准备准备吧，早些上路。”周文看着怯怯脸红的月瑶夕，心中闪过别样的情绪，不知是什么滋味。

月瑶夕从楼上下来，手中拿着佩剑和行李。掌柜的见月瑶夕如此，一张老脸都皱成了一朵菊花。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上前问了月瑶夕一句：“这位小姐，可是要与和你一同来的先生上路了？”

“恩？”月瑶夕看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怎么了？这时候上路，可有什么不对？”

“哎”掌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姑娘啊，我劝你莫要此时上路，你且看这奇景，只是认为有机缘，可你怕是不知，凡事有这异象的，便是那血月沙幕要来了。”

“血月沙幕？可周大哥明明说没事的……这血幕……不只是一奇景而已吗？”月瑶夕没有开口否认所谓“机缘”一事，只是淡淡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大哥？你说那位周公子罢，他知道的事还少着呢，这沙幕出现乃十年一次，多少行人旅者因贪恋这奇景，觉得有机遇便不听劝说的赶路，最终也只是命丧于这万里黄沙罢了。”

周文此时正好下楼来，见掌柜的劝说月瑶夕，心中暗自思索：此时月瑶夕虽说信任自己，却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且不说暗楼的势力是否遍及于此，便单单是月瑶夕自己的实力，就无法判定这种情况，是否值得自己与掌柜的辩论，冒着被揭穿的危险。

如是想着，周文说到：“小夕，掌柜的既说了此时不易赶路，不若听听他的话，我们在这栈中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可……”月瑶夕欲言又止。

“不必稍加担忧，我听说此处夜间有些门坊集市，不若同我一道去看看?”周文问着。

“好！”月瑶夕答应下来：“我先去将东西放回房间。”说着，朝掌柜的笑了笑，说：“多谢掌柜的告知！”说着，便上楼了。

已是申时，夜色微垂，月瑶夕与周文二人上了街。月瑶夕左看看，右看看。这个摊位买一个，那个摊位拿一个，不一会便抱了一堆东西。金黄的麻果，碧绿的瓜果蔬菜周文一堆一堆的抱着。

远处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晶莹的糖浆上沾满了芝麻，在阳光下圆润通透，令人馋嘴不已。月瑶夕掏出碎银子，买了一个，满足的咬了一口，勾起了对于往事的回忆

“咦？”月瑶夕突然走到一个摊前，瞥见一枚古币吊坠，暗色的钱币上刻着貔貅花纹，上面仿佛有暗光流转，在一堆金银首饰里格外显眼。月瑶夕想也没想，出钱买了下来。周文摇了摇头，想要阻止月瑶夕，月瑶夕笑着对周文说，这东西合眼缘，贵点就贵点吧。周文沉默了，也没再去说什么。

二人逛的正欢，突然，月瑶夕感觉到戒指有些烫手，心底深处也有这一个声音，蛊惑着她往前走。七拐八拐的，竟拐进一家书店。月瑶夕只觉得手上的戒指更烫了些，只得在书架上扫着。突然，手指似乎被烫了一下，月瑶夕咬住牙，忍着疼痛抽出一本书来。

周文见月瑶夕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眉头却越皱越紧，心中未免有些好奇，弯下身子瞥了一眼，却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本让月瑶夕急忙寻找，找到后却又一头雾水的书，竟然是一本童谣！那泛黄的纸页，纸上的一曲曲谣词并不是如今的曲调，显然是上了年代的。

周文忍俊不禁，一本童谣竟也能让月瑶夕慌张如此，不由得开口调侃：“我说小夕你这般匆忙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一本孩子唱的谣曲啊。”

月瑶夕转过头去，不打算理会周文的笑话。

“喂，我说小夕啊，就这样的书，你要是想要你告诉我啊，我手底下有不少童谣呢，若你若是喜欢童谣，还想要更多，我便让底下的人去民间多搜些上来”周文轻轻地拍着月瑶夕的头，明朗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多谢周大哥。”月瑶夕顿了顿，不知是对于周文善意“嘲笑”的无奈多一些，还是对于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样不得了的东西该有的开心高兴多一些。只是固执地把头转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周文。

“我就是要买这一本！”月瑶夕将书甩到老板的面前，声音冷冷清清的，全然不符之前的清浅语调。

周文看到月瑶夕如此坚持，没来由地心里有一股气：“那你就在这买，我先回客栈去。”

月瑶夕呆了呆，但是嘴上还是倔强地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