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化魔
“竭尽全力效忠天皇,是每个大和子民应该有的觉悟。你在中国待得太久了,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个日本人!”
“石井真,别忘了你是个日本人!”
“老公!”
“爸爸!”
石井真的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地立在那里,自顾自地在用日语小声嘀咕着,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不停说着,过了一会儿,声音一点点变大,语速也一点点加快……空洞的双眼依然无神地看着前方,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后,他开始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不停地重复……声音由说变成了喊……由喊变成了叫……由叫变成了咆哮……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咆哮着,不停地重复那一句话,像一个鬼哭狼嚎的疯子。
妻子和女儿被他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们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可石井真置若罔闻。乐雨在台阶下叫道:“石井真你不能……”但她的声音被石井的叫声压制得轻不可闻。
“啊!”石井真捂着脸仰天狂叫,仿佛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发泄出来,不似人声的疯狂叫声在洞穴内回荡着……
片刻后,啸声的回音还未散去,他陡然举起手里的枪。
“不要啊!”当看到他枪口所指的方向,一旁陆林几人失声喊了出来。
“砰砰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不间断响起,一条条火线自石井真的枪口喷出,向着赵庆华的方向射去。赵庆华看着石井被自己逼得发疯似的喊叫,正在得意,完全想不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下手,何况两个女人还挡在自己身前。直到石井扣下扳机的一刻,他才慌乱得一缩脖子,把两个女人向前一推。
血花迸溅中,数条火线穿过石井真妻子和女儿的身体,钉在了赵庆华的身上。一颗子弹打穿他的喉咙,血“咕嘟咕嘟”向外冒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圆睁的双眼表达着自己的难以置信。生活在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环境里,他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做。刚才石井真开枪,并不是想让妻女受伤成为劫持者的累赘,也不是简单开一枪让子弹击伤妻女后能击伤他,而是彻彻底底下了死手!一连串毫无顾忌的射击,无视眼前的亲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命!
在武当山的破道观里,赵庆华单手打发掉了前来偷袭的肖青,实力毋庸置疑。如果公平战斗,他未必会输给石井真。偏偏他出于谨慎绑架了石井真的妻女,在掌握了这张自以为必胜的“王牌”后又太自大了。当他自信满满地以为抓住了毒蛇的七寸后,却不料被毒蛇反咬一口。必胜王牌最终却成了催命符,赵庆华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他看错了石井真,所有人都看错了石井真,这个被赵庆华高度重视的对手,终究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们是你的家人呀!你还是人吗?你这个畜生!”乐雨在台阶上泪流满面地喝骂着。如果不是陆林死死拽着她,她现在已经冲到石井真面前大声质问了。
“刚才他一直喊的那句日语是什么意思?”罗瑞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小声问着。
“那句话的意思是……”乐雨的抽泣中似乎饱含愤怒,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道,“天皇万岁。”
这句经常出现在战争片中,日本军人死前喊的话,听得众人心中一寒。
冒着硝烟的枪口,叮当落地的弹壳,打光了弹夹里所有子弹的石井真就那么举着枪站在那里,面目狰狞。他对乐雨的质问充耳不闻,从举起枪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人了。那颗“人”的心,已经在刚才的高声吼叫中死掉了。这个自小被右翼组织养大,灌输军国主义思想的少年,在经过二十年平静生活的洗涤之后,本以为能永世深藏在心底的军国主义烙印,最终还是在最后关头吞噬了他的一切。
“石井君,你疯啦!”加藤仰卧在地上震惊地问道。项昊那一拳虽不致命,却打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用尽力气,才从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
“闭嘴!完成组织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石井真一脸狰狞地对加藤吼道,这个已经下了狠心的人,对唯一幸存的同胞也不假辞色。开完枪他再也没敢去看倒在血泊中的妻子和女儿,他怕她们的死不瞑目会让他动摇。既然已经下了狠心,就要狠到底。但开枪时妻子和女儿的眼神,却刺穿了他的灵魂,撕碎了他整个心。那眼神中饱含的不是愤怒和恐惧,而是担心以及深深的心疼……
石井真是个孤儿,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妻子和女儿,北京的家是他的一切,完成这次任务,他就要退休了,从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做两面人,可以安心地守着自己的家过平凡的生活……
而现在,这一切被他亲手毁掉了。亲人死光了,家再也没有了,随着妻子和女儿一起离开的,是他的灵魂和他所有的一切……扭曲的信仰强压下欲死的哀伤,他现在只是一部完成任务的机器,再也没有未来,再也没有希望。
加藤被石井真恶魔般的表情吓了一跳,这个才认识不久的上司,给他的印象是礼貌温柔。他和山中三个人刚从日本来的时候,石井真曾在家里款待过他们,那是个充满温暖和快乐的家庭。体贴丈夫的妻子、喜欢老爸的孩子,让年轻的加藤阳也羡慕不已。他曾一度把石井真当成榜样,希望以后也能组建一个这样幸福的家庭,做他这样的丈夫和父亲。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恐惧,感觉眼前的这个叫石井真的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原本是忍者辞典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可现在听起来,却带给他无尽的寒意。加藤阳也的眼中充满了迷茫。
陆林项昊几个人呆呆地站在台阶下面,原本自以为是主角的他们,从赵庆华出现的那一刻起沦为了看客。两股巨大势力的代表碰撞在一起上演了一出出大戏,人性中最狠毒、最残忍的一面显露无遗,让他们这一群看客不寒而栗。陆林不禁想起了明心堂试练场中,通过“四称”考试后出现的那一个刻着“仁”字的酒杯和那扇巨大的石门,又想起很久以前听乐雨讲过的,武则天为了皇后的位置亲手掐死亲生女儿的故事,心中不胜唏嘘。
“心不狠,门不开呀……”陆林暗暗叹了口气,又连忙收拾起心情准备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坐山观虎斗的计策成功了,一只老虎已经被干掉,另一只老虎却升级成了恶魔。谦恭和礼貌的石井真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亲手杀掉妻女的魔鬼再也不会心软,也不会手下留情,此时挡在他道路上的只有自己这伙人,是拼命抵抗,还是把路让开?
也许现在才想把路让开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们绝不能让。
“现在怎么办?”罗瑞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石井真,小声问陆林道。
“怎么办?打呗!”不待陆林回答,项昊接过了话。
“你们打得过吗?”周伟一直在边上看着,此时心虚地问道。他们连那三个忍者都打不过,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比忍者三人组加起来还厉害。
陆林和项昊看着彼此这一身的伤,相视苦笑。本事不够,拿命拼吧!两个人深深吸了口气,并肩又要步上台阶。
石井真面无表情:“你们还不放弃吗?好吧。”那语气像是死人在说话。说完他退掉了枪里的空弹夹,又从身上掏了个压满子弹的弹夹。他竟然想用枪,连动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幽灵般从石井背后冲了出来,速度极快,奔跑中竟然起落无声,连上弹夹的石井真都没有发现,来人正是水静。看着刚才石井真的作为,她早已义愤填膺,眼下看他又要用枪,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水静临近石井,猛得跃起踢出一脚,无声无息,竟然连风声都没有带起来。等到石井真发现的时候,那脚已经踢到了他的手腕,把他手中的枪远远踢飞出去。
石井真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拳。水静毕竟是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刚才的偷袭成功全凭一身灵巧。眼下行迹已经暴露,她用双手去格挡石井真的拳头,只觉得一股蛮力袭来,直接破开了防御,打在了她的肚子上。石井真这一拳没有留手,虽然被阻了一阻,却还是把水静打得倒飞起来。等小姑娘捂着肚子跌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爬不起来。
“静静!”看到水静受伤,周欣终于忍不住从石柱后面跑了出来,一把扶起表情痛苦的水静,把她抱在怀里,侧身挡在她前面,满脸通红地对石井真道:“你个混蛋!小姑娘你都欺负!”
石井真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打完水静那一拳,陆林项昊两个冲上台阶,三个人此时已经战到了一处。陆项二人还想用以伤换伤的办法,即使比石井真伤得更重也要制住他。可这招却不好使了,因为石井真的速度太快,往往伤到他们的同时,又能以极快的速度回防拦截下他们的攻击。没有多久,两个人又被打下了台阶,这次比上次伤得更重。
想到锦衣卫秘奏里描述“灾星”引发的人间地狱般的场景,陆林和项昊已做好了拼命的打算,缓过一口气,撑起身体又冲了上去。就这样,上去,被打下来,再上去,再被打下来,反复了数次,两个人都已经伤痕累累,却只让石井真受了点轻伤。罗瑞还想像一板砖拍晕山中健太那样从后面拍石井真,可惜他不是水静,才一近身就被正应付着陆林的石井真一个侧后踢远远蹬了出去。
看到罗瑞受伤,一直跟在水静身边的“包子”摇着尾巴跑到主人身边舔着他的脸,乐雨和周伟也奋不顾身地冲上台阶。一番惨烈的搏斗后,四个人全都被打了下来。项昊感觉自己至少又断了根肋骨,陆林脸色苍白,身上的大小伤口一直在渗着血,两个人兀自死撑着。石井真已经被轮番进攻累得气喘吁吁,嘴角挂上了血迹,身上也被定汉剑划出了几道伤口,但还是死死守在灰球附近不让众人上前一步。战斗还在继续,陆林和项昊每次倒下都会站起来继续拼搏,可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脚下也越来越踉跄。倒在地上的乐雨看着两个人一身伤痕,还在壮烈地以死相拼,忍不住掉下了泪,劝他们不要再上前了,可谁都不听。
渐渐地,一连串战斗接近尾声,先是陆林,然后是项昊,终于支撑不住,先后倒在了台阶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整个洞穴里,只有石井真还站在大厅中央。陆项二人的拼命打法也并非全无效果,石井的肋下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后背至少挨了项昊三记重拳,左腿已经不太灵活,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
石井真没有一点儿胜利的喜悦,木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众人。终于没有人阻拦自己了,他又把手伸向了不远处的灰球。
乐雨趴在地上,从身上掏出锦衣卫方泽的那封秘奏,向石井真的位置投了过去,对他喊道:“石井真,你要相信我,这份秘奏就是证据。你要相信我呀,那个东西只会给你的国家带来灾难和战争,不要碰它!”
石井真没去看乐雨扔过来的秘奏,不过听到乐雨喊话后,他似乎也谨慎起来,停下了伸向灰球的手。他慢慢踱着步,绕着灰球仔细观察了一圈。当走到刻着三司封印和那四句话的一面,他停下了,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灾星不祥,封铅而藏。乾坤倒转,雷起苍黄。赤地千里,饿殍盈岗。葬天之地,另觅洪荒……灾星?还真让你们说中了。嗯,这是什么?”离近了他才发现,在灰球伸出的两只触角上各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不然他就会发现乐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他念的四句话里蕴含了太多信息,她猛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又似乎有无数头绪从脑海中掠过却来不及抓住。但此时顾不上去想那些缥缈的东西了,眼看要出大问题了。
石井真眯缝着眼睛凑近去看触角上的小标记,那标记极小,只有小孩的指甲盖大。上面一只触角刻的是并排的三道横杠,下面一只刻的是六道短横杠,同样并成三排,正是先天八卦中分别代表着“乾”和“坤”的两个符号,熟悉中国文化的石井真自然明白这两个符号的含义。
“原来‘乾坤倒转’是这个意思。”他暗暗想着。
看着石井真呆立在灰球前没动,身受几处重创的乐雨爬到了倒地的几个人中间,小声说道:“我知道徐阶等人要把光明洞修建在这里的原因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东厂会把‘灾星’封印在这里了。你们还记得吗?咱们在试练场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情绪不对头,但到了后来谁都没注意过。现在看来,各种负面情绪的泛滥,加大了试练场的难度,需要人更专心更理智才能过关。而这样的环境,也正是一个在逆境中锻炼修养的好地方。”
“乐大小姐,眼前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陆林四仰八叉地躺在台阶边,打断了乐雨。
“拣有用的说!”其他几个男人异口同声道。
“我要说的是,这里的环境很特殊,不只是因为洞穴结构特殊,环境中还存在着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正因为如此,修建光明洞和镇压‘灾星’才会选择了这里。”乐雨答道。
“什么东西看不到?”
“你们注意到没有,咱们一路过来,一些有人工开凿痕迹的地方,偶尔会露出一些跟普通石头不太一样的岩壁?当时光线不好,大家没有注意。现在想想,那些不是一般的石头,我猜测它可能是一种带有特殊磁的超基性岩。超基性岩是火山岩的一种,一般生成在地表3000米以下的深成岩,像这里这样分布在地表的非常少见。正因为它的存在,才会把这里变成了一个特殊的环境——一个强磁场的异常区。”乐雨继续说道。
“强磁场?”
“小声点儿!别让石井真听到。我也是听到刚才的四句话,结合我们情绪的变动才想明白的。先说情绪,人体的生物电会受到磁场的影响,而且现代科学已经证明,强磁场可以影响人的脑电波。简单说,其实人脑的活动就是一连串有节律的神经电活动,频率变动范围在每秒1~30次之间,根据情绪的变动一步步递增。极度疲劳和昏睡状态下的频率大概是每秒1~3次,极度亢奋、恐惧的状态大概是每秒15~30次。这里的强磁场,可以通过打乱甚至诱导我们脑电波的变动频率来影响我们的情绪。”看到石井真还没动,乐雨又快速说道。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强磁场对‘灾星’的镇压作用。先前我们推论过,‘灾星’即为雷神,它能通过我们不知道的办法,使周围的环境产生雷电,说白了,就是造成大气中的放电现象。‘电磁不分家’都明白吧?电动生磁,磁动生电,整个地球被包裹在一个磁场里,那么同时也存在着一个电场。这里也一样,既然存在强磁场,那么必然也有一个电场存在着。
“我想那个‘灾星’,可能是一种带有强大磁力的特殊物质,也许能改变或者吸引空气中的正负电荷而产生雷电,当然,更可能是通过现代科学所不了解的方法,毕竟我不是物理学家。东厂的人之所以选择这里镇压‘灾星’,大概就是发现了这里的强磁场对‘灾星’的能量起到了抑制削弱作用,这样一切都解释通了。你们看这里的环境,没有因为‘灾星’的影响而像武当山地下溶洞那样发生变异。但无论是电和磁,都会牵涉到‘正负两极’的问题,你们看那个机关的构造,一上一下连接到灰球的正负极上,显然是通过一种巧妙的方法,让附近强磁场的正负极与‘灾星’的正负极发生了作用,极大削弱了‘灾星’的影响力。但是,你们想想,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把‘灾星’的正负极颠倒过来,那就会……”
“乾坤倒转,雷起苍黄……”陆林喃喃说道。他的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吓的。
“小点儿声,千万不要让石井听到!这个人已经疯了,我怕他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儿。”乐雨又小声嘱咐道。几个人闻言,抬起头看向石井真。
可惜几个人不知道,明代工部的官员为了不把两极接错,刻意在触角上标注上了乾与坤的符号,而石井真也发现了这些。他刚才呆立不动,是在想要不要把这乾和坤倒转过来试试,乐雨说这个“灾星”危险,他犹豫了。沉思许久,他拿定了主意:在这里试,总比带回本国试要好。
想着他便去搬那个灰球,“咔吧咔吧”两声,两头插进机关的触角被他掰了出来。能感觉出这个机关两边的接口中有机簧和啮合,一推一拔就把灰球卸了下来。他抓着两个触角看了看,便把上下两端调转过来,想要往回插。
众人嘀咕完抬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一下子惊呆了。
“住手!”已经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陆林和项昊,此时不知从哪生出来一股力气,一声大吼,又挣扎着爬起了身,向着石井真扑了过去。但紧跟着是“扑通扑通”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个人又被双双打飞到台阶下面。他们从进入明心堂就没有休息过,再加上先前的两场大战,早已毫无力气。此时面对这个强大的敌人,空有一腔激愤,却有心无力。
石井真一手抱球,一手打发掉两人后便再没有耽误,回身双手握住两个触手,对准机关的上下两个触点,一按一推,“咔吧咔吧”两声,把灰球反接了回去。
洞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在石井真反接灰球的一刻就已呆若木鸡。在未知的灾难面前,他们像一群被吓傻了的孩子似的不知所措,静静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想象中如‘雷火炼殿’似的雷光地狱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大爆炸发生。洞穴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无边的恐惧感却如同涨潮的海水,一点点在他们心中漫延着,从脚下渐渐升腾,直到淹没了头顶。
遭遇‘雷火炼殿’时那种发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再次出现,四周依然平静,但一阵阵心悸的感觉却不停敲打着众人。人类对于灾难的预感其实是非常迟钝的,可现在他们像发生地震前的那些反应异常的动物,敏锐地预知到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嗡……”
支撑着灰球上下的支架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紧接着大厅里一圈灯盏的火苗一阵晃动,躺在地上的众人感觉到一阵清凉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上,使得这些在地下待了许久的人精神为之一振。
“起风了。不对,这里怎么会有风?”这股清凉使得罗瑞心中一阵安详,可旋即他发现不对。这里是空气流通不畅的洞穴,怎么可能感觉到风?
“是空气在流动。你们看那些火苗晃动的方向,火头是往中间聚拢的,那个东西在搅动这里的空气。”乐雨皱着眉说道。
她话音刚落,火苗又“噗”的一声被吹向了反方向,向外侧绽开,好像风势比刚才还要大。过了片刻,风停了,隐约中一阵“咕嘟咕嘟”如水开锅般的声音响起,声音由轻转重,越来越大,却不似是从这洞穴内发出的。众人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它竟然来自试练场出口的那扇大石门之内。
“是那个洞!”陆林猛地想起,在石门后的洞室内,有一个开在顶部让天光照下来的大洞,应该是它把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时一道霹雳声从石门后响起,虽然身处地下离得甚远,但这一声炸响却像是打在了众人头顶,同时也打在了他们心上,如平地惊雷般把他们最后的侥幸心理打得粉碎。随着这一声霹雳,石门后雷声大作,一声声巨响震得洞穴有些轻微颤动。众人像置身于风暴肆虐的汪洋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上,紧张地感受着自九天之上不断落于沧海的巨大威力,仿佛这天地要被它撕碎了。
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几乎成了连成一片的爆豆般的雨声。石门后,原本黑暗的洞穴被一道道闪电照如白昼。众人心中的恐惧不断增大,而这天雷的威力似乎也在不断攀升。
“一定要把那个‘灾星’摘下来,必须阻止他!”乐雨在巨响中扯着嗓子大喊,但声音很快被雷声淹没了。她想努力爬起身来,可才撑起一点,就又扑倒在地上。其实她也已经绝望了,石井真是集众人之力都不可能战胜的,肆虐的“灾星”也已经启动,他们不了解外面的情况,也许现在一切都迟了。
陆林看了眼身边的项昊,项昊也在看着他,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还有坚决。也许一切已经不可避免,但身在局中的他们,不愿在这最后一刻做一个看客,然后被默默埋葬在这里。每个人都想成为英雄,没有人甘心像囚徒一样被缚着双手,毫不反抗地等待死亡。短暂的休息又让他们缓过了一口气,两个人拖着一身伤痕艰难地爬了起来,步履踉跄地向石井真走去。
原本被“灾星”威力震惊在当场的石井真发现两个人又要上前,看着陆林身后地面上那长长的一道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但敬佩归敬佩,他还是向前跨出一步,准备先发制人。就在他要抬起拳头的一刻,异变陡生,一双大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将他拦腰抱住,把他的上半身连带胳膊牢牢抱在怀里。
石井真骇然回头,待看清身后来人时,他又惊又怒,喝骂道:“加藤,你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