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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太平的夜 12
“展风,别来无恙。不用替我担心,我……暂时还死不了。”寅吉抬起头,用力地扭动了几下身体,试图甩开站在他背后的、抓住他胳膊的两个护卫队成员,然而,他的这种努力只是徒劳,他不再挣扎,深吸了一口气,又道,
“展风,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是的,眼前这样的情景何其熟悉!展风,你想起来了吗?这种利用一个女人,去做交易的情景,之前是在哪里发生过的?哎呀,展风,瞧你,怎么一直皱着眉,还摆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你呀你呀……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算啦,我直接为你揭开谜底吧——杭州郊外的农舍!这就是答案!如果你还没想起来的话,那么不妨再补充一句——譬如……休书,如何?哈,哈哈哈……”
说到末尾,寅吉如癫如狂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阴沉、压抑、可怕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殿下,福王殿下……您何苦呢?你何苦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呢?”陆展风两眼闪烁着泪花,不无伤感地说道。
“休书?说得好,看来今天把你带来,还真是带对了,是吗,孙寅吉?”李小甲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捏住了一缕垂在寅吉脸颊上的头发,他将这缕头发别到了寅吉的耳后,随即面带冷笑。
“等等——李小甲,你……你刚才叫殿下什么?”我身旁那个可怜的男人异常惊恐地提高了声音。
不过,独腿军师并未理睬质问者,他把头转向了徐衍,拿腔拿调地说,“哎呀,这个故事说起来,好像有点长,还有点麻烦呢……”不过,刚说到这儿,他就被曹岳粗声粗气地打断,“小甲,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元帅,难不成你还想把‘这个故事’拖到大婚那天?嘿嘿,不容乐观的局面就摆在眼前哪……”
“我说军师,在今晚之前,你可从没和我提过你对‘这个故事’的看法,而且,关于今晚的事,你之前是怎么向我保证的?别的不说,就说她吧,你……你是怎么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保证她会万无一失,毫发无损的?但是,但是,现在,天知道你怎么忽然弄出这样一个‘不容乐观的局面’了。所以,小甲,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说,有些事情,你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当然,我指的不仅仅是今晚的事,也不仅仅是‘这个故事’……嘿嘿,小甲,我想你应该不会不明白,我在讲些什么吧。”
“青松?元帅气恼的或许是青松的事?”李小甲毕恭毕敬地朝曹岳欠了欠身,然而,这种故作谦虚实则傲慢无比的姿态立刻惹恼了他的大元帅。下一刻,曹岳蓦地转过头,不再看李小甲,而是把目光集中在了陆展风的脸上。
“臭小子(注:陆展风虽然面容苍老,但实际年纪与寅吉相仿,故而曹岳仍然称呼他为‘臭小子’。),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还想保住你自己的一条小命的话,那么,你现在就给我把有关那个该死的‘青松’的事给说出来,原原本本地、一五一十地统统说出来!臭小子,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目睹曹岳气愤地朝陆展风挥舞胳膊的模样,寅吉突然用力挣脱开他身后两个护卫队成员,上前一步,走到曹岳身边。寅吉的脸上流露出一副友好的、和善的神情。“我说大元帅,您何必舍近求远,如此迂回呢?要知道,关于青松的事,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啦……”
“放屁!”曹岳猛地抬起头,对着寅吉喷了一脸的口水,“滚!给我滚一边去!”曹岳说着,向李小甲点了一下头,似乎是示意他立刻让人把寅吉拉到一边。不过,对曹岳这一命令全然领会的李小甲,刚朝两个护卫队的成员抬起手,他的这只手就突然被走到他跟前的徐衍一把抓住了。
顿时,这位军师脸色惨白。徐衍把他的手捏得咯咯直响。而围绕在这位军师身边的诸多“万箭穿心”的护卫队成员,也在下一刻齐刷刷地将他们搭在弓弦上的羽箭瞄准了徐衍。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虽然这些护卫队成员都瞄准了徐衍,但是,在我看来,真正有效的,能在下一刻射中目标的羽箭最多只有三支。因为——走廊太窄啦。环顾在徐衍身旁的只有三个“万箭穿心”护卫队的成员,其余剩下十几个成员都肩并着肩地被挤在了后边,虽然他们也都拉开了弓弦搭上了羽箭。是的,这条贯穿了整个元帅府各处院落的走廊并不算宽,在我看来,它的宽度只容许四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同时并肩通过。因此可以说,在这条走廊里,本身就魁梧的护卫队成员,再加上他们拉开的弓弦与搭上的羽箭,上述二者本身就占据了走廊宽度的一大半,此外,别忘了,还有跟在徐衍卫红衣身后的那一纵队亲兵,这一纵队亲兵也必须要占据走廊宽度的一部分。所以,总的来说,“万箭穿心”护卫队在走廊里能够占据的空间就十分有限。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这时,看到已成敌对之势的徐李二人,曹岳顿时勃然大怒,他用一根手指,来回地指向这二人,气得脸都歪了。“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个地都要造反吗?”
闻言,徐李这才彼此松开。而“万箭穿心”的十七根羽箭(一人因为拉着柳年,不便拉弓射箭,故而被排除在外)则随即,调转了目标,一起瞄准了寅吉。不用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快地换了目标,是为了遵照李小甲刚刚下达给他们的命令。
“啊……殿下,殿下小心!殿下小心啊!”陆展风情急大叫。不过,寅吉则似乎恍若未闻。而且,还似乎压根没看到已经瞄准他的,这许多杀气腾腾的羽箭。
“嘿嘿,既然大元帅说我是在放屁,那……就算我真的是在放屁吧,”寅吉蓦地对曹岳开了口,脸上依旧维持着先前友善的神情。“不过,就算是放屁,那这屁也得经过元帅您的审查,不是?要知道,任何事都有真有假,那……这屁自然不能例外……”寅吉说到此处,抹掉之前脸上被曹岳吐的口水,继续嬉皮笑脸,“想必元帅您也知道,这年头,欺上瞒下的人多了去了!真话假话都是从这些人的嘴里冒出来的。所以……作为上峰,怎么能不对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进行甄别呢?啊……元帅您别着急,我这就和盘托出,这就和盘托出青松的事……嘿嘿,其实,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一句话:青松是我的手下!”
“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曹岳对着寅吉破口大骂。不过,被辱骂的人并没有生气,相反,原本浮现在他嘴角边的笑容正在逐渐扩大。曹岳似乎一下子被这个笑容迷惑住了,蓦地闭上了嘴,神情微愣。接着,曹大元帅突然打了个哆嗦,过了片刻,他忽然扭过头,神情阴沉地盯着李小甲,诡异至极地笑了起来。“我说军师,难道……此时此刻,你就不想对这件事说点什么吗?”说话的同时,曹岳的脸色已变成酱紫色。
见状,李小甲急忙推开挡在他前边的徐衍,拄着拐杖,走到卫红衣身边,蓦地朝卫红衣摊开了手。卫红衣微微一愣,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他。随即,李小甲抓着这个小瓷瓶,一瘸一拐地走到曹岳身旁,停了下来。“元帅,你现在可不宜……动怒,要保重身体呀。”这位军师小心翼翼地把小瓷瓶递给了他的上峰,语义双关又满含关切地说道。
“哦?保重身体?”曹岳嘴角噙着笑,接过了小瓷瓶。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猛地把这瓷瓶摔了出去,砸到了空中。瓷瓶朝着腊梅树的方向飞了过来,瞬间支离破碎。
全场忽而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脸色逐渐恢复的曹岳突然笑了,笑得眯起了眼睛,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骂道,“李小甲,我X你老娘!”与此同时,他伸出手,在李小甲一侧的肩头拂拭了几下,那动作轻盈,又充满怜惜,仿佛是替他这位军师掸灰似的。
“元帅,关于青松的事,完全是一个误会,容我稍后向您禀报……”李军师沙哑着声,仿佛十分郁闷地说道。
“误会?恐怕不能这样说吧。”徐衍蓦地插嘴,“元帅,据我所知,这件事并非‘误会’一词能够概括。如果仔细推敲的话……别的不说,就拿从账房转走的,发给青松家属的那笔抚恤金来看,就……很能看出一些端倪……”
“哈,徐衍!没想到,你也会落井下石!嘿嘿,我倒是小瞧你了。”李小甲忿忿地啐道。
曹岳用眼角的余光厌恶地瞥了一眼他的军师,就朝徐衍抬了一下手,做了一个制止徐衍再说下去的动作。不得不说,做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此刻的曹大元帅而言,也是极其费力的,因为他又开始哆嗦了,浑身都在哆嗦。至此,徐衍收敛起眼里的笑意,闭上了嘴。他怎么可能不得意呢?他挑拨曹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而且还是这样的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嘿嘿,看得出,睿智英明的大元帅已经明白了一切。不过……此时此刻,我还想再不补充一个事实,不知……大元帅对于接下来的这个事实,有没有兴趣?”刘寅吉用友好的、和气的、又不乏挑衅意味的腔调说道。
“洗耳恭听。”曹岳咬着牙刚说完,就蓦地抬起头,凝视住我。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敢直视他这两道强行压抑住怒火的、好似暴风雨之前那短暂的平静似的目光。
“啊,世事无常,造化奇妙,这世上的许多事,往往就是因果相扣,一环套一环……”寅吉说到这儿,忽而停下来,装腔作势地摇着头喟叹了一声。
这时,曹岳突然大发雷霆。“该死的杂碎,你要是再敢废话,我就——”这位大元帅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已不必说下去;李小甲走过来,将一把长剑交到了他的手里。随即,曹大元帅抓着剑,刺向了寅吉的咽喉。
下一刻,尖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发出尖叫的不止是陆展风,还有脸色煞白的卫红衣。
剑停住了,锋利的剑刃就停在距离寅吉的咽喉约莫一寸远的地方。
寅吉虽然还在笑,不过已经笑得十分苍白、十分勉强。我身旁的陆展风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抓住我胳膊的那只手正在不停地哆嗦着。
“元帅不必着恼嘛,要知道,正是因为青松的事,才有了现在我即将提到的这件事。可以说,青松杀死……那个人是因,而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是果。啊,元帅也不必朝我皱眉,更不必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嘻嘻嘻,我这个‘该死的杂碎’这就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不用我说,元帅您自己刚刚好像也已经察觉到了,不是吗?不过,您似乎不太愿意面对这层窗户纸。换句话说,这层窗户纸好像让您感到了难堪,甚至可以说,它似乎触痛了您,因为,一切的谜底就在——她,我的妻子夏小离的身上!”
“夏小离早已和你没有关系。”
“嘿嘿,何必对我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呢?元帅是否又要提到那封休书呢?噢,就算曾经有过那样一封休书吧,就算有过,又能如何?要知道,我已经把它给撕了,现在,它就像被青松杀死的、那个至今仍然让她心头滴血的男人一样,已经不存在了!彻底消失了!所以,我告诉你,曹岳,她,夏小离生生世世都是我的,都是我……刘……刘寅吉的妻子!”
“放——”曹岳刚低吼了一个字,就蓦地闭上嘴。他两眼喷火地开始逼视寅吉。
这时,李小甲忽而见缝插针地冷笑道,“嘿嘿,难得有人自报姓氏的时候,还这么犹豫迟疑的。啧啧啧,好一个‘名副其实’的福王哪。”
曹岳立即白了李小甲一眼,接着收回视线,朝寅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刚做完这个动作,曹岳忽然抓着剑,把剑刃往前送了一分,顿时,一丝殷红坠落。寅吉的喉咙被割破了,但仅仅是一道血口,细细的血口,并未危及生命。“够了,我说够了!到此为止,你这位福王的演说就到此为止吧。”
“嘿嘿嘿,怎么,大元帅难道还害怕当众出丑,或是丢人现眼么?啊,确实,这样一种‘别有居心’的婚姻,确实叫人无法忍受……具体说的话,那就要琢磨琢磨……这位新娘嫁给您的动机了,嘿嘿嘿!”寅吉硬撑着说道,说话的同时,不时地停下来,大喘粗气。
“你……找死!”曹岳一声咆哮,正要抖动手腕,把手中的长剑刺进寅吉的咽喉,然而就在这时,陆展风向曹岳甩出了铁扇。
“啊,元帅小心!”
“曹大哥!”
“保护大元帅!”
走廊那边,李、卫、徐同时大叫。
曹岳大惊失色,立刻撤掉手中的长剑,推开刘寅吉,往“万箭穿心”的护卫队的队伍中跑。而这十七个(其中一人抓着柳年,并没和其他成员一起行动)成员也在李小甲的指挥下迅速往曹岳周围靠拢。不过,随即,混乱也开始了:这些依然手里抓着弓弦与羽箭的护卫队队员竟然彼此撞到了一起。不,准确地说,是他们的弓弦与羽箭“打起了架”。霎时间,许多的弓弦和羽箭彼此嵌进了对方的身体里去。譬如说,某甲的弓弦插到了某乙的弓弦里,而某乙的羽箭又钉进了某丙的箭篓……诸如此类。而这,又恰恰是走廊这种过于狭小的空间所造成的。更何况,在此刻面临陆展风这样的一个劲敌的前提下,常人都免不了的仓促与惊惶呢?诚然,这种仓促与惊惶又加剧了出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的混乱。于是,乱上加乱。霎时间,尖叫声、撞击声、叫骂声、喘气声、脚步声……汇成一首吵嚷的曲子,狠狠地折磨起我的耳膜。
不过,走廊里的这些混乱还不是最惊险的,最惊险的要属那柄铁扇。也不知道陆展风练的什么邪门武功,那铁扇仿佛像是认得人似的,居然绕过了一众混乱的、彼此相撞的,有的甚至已经摔倒在地上的护卫队成员,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朝着曹岳的后脑勺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