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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不太平的夜10
面对我的疑问,陆展风良久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眼神很是忧郁地开了口,
“若非后来我和那个小家仆竭力阻止,殿下很可能会把他自己的房间给一并烧了……”
“从这件事上,你就只得出了你的殿下讲究仪表整洁的结论?”我说着,不由地提高了嗓门。
“不然呢?就事论事嘛。”男人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额头,忽而又道,“对了,这件事,父亲知道后,还表扬了殿下……称赞殿下从小就有王者的气度,后来……后来竟发生了一件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本来,这后续的事,我是准备把它永久地埋藏在心里,不对任何人提起的。不过,现在,趁着我即将与殿下团聚的大好心情,我不妨告诉你吧。夏小离,你听好了。后来,我父亲找来了那个小家仆,然后将一把剑递给了殿下,让殿下……把那个小家仆,把那个不过才七八岁的小孩子给……给……噢,就说到这儿吧,反正我想,即使说到这儿,你也应该已经明白了。”
“理由呢?陆六玄这样教导一个未来的‘王者’,总得给出一个理由吧。”
“随心所欲。父亲说,王者就应该随心所欲。虽然当时,站在门外的我,看到殿下把剑刺进……那孩子胸膛的时候,殿下的眼里还闪着泪花……”
“这么说,寅吉根本就不愿意杀死那个孩子喽?”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嘛。”
“什么叫没法子?”我蓦地动了怒,近乎低吼了起来。然而下一刻,我就被陆展风捂住了嘴。
“你干嘛叫这么大声?难不成想把巡逻的士兵给招来?”他冲我压低了声怒喝。然后竖起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颇含威胁意味地在我眼前晃了晃,与此同时,他捂住我嘴的那只手又再度加大了力道。而所有这些动作的意思仿佛是在对我说,“你若保证你自己小声说话,那么我就放开你。”
我立刻点了点头,男人果然松开了我。
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变得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绕过我,蓦地走到腊梅树旁边,把头伸进了这树茂密的枝桠当中,去嗅那些惹人迷醉的芬芳。四周鸦雀无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除了风。片刻后,男人仰起头,后退了一步,离开腊梅树。他的神情霎那间似乎有些恍惚。腊梅树枝桠的黑影在他半边的脸上投射下斑驳交错的黑影。风吹,树摇,影子晃动,他这半边脸上的黑影也微微摇晃了起来。凝视着这一幕,我忽而对着他的这半边脸感到无与伦比地厌恶,然而再看看他另外一边被灯笼的光照亮的没有任何阴影的光洁的脸,又忽而觉得他有些可怜。不过,总的来说,我对此人依然是厌恶占了上风。
“你知道吗,后来,殿下还和我一起偷偷祭奠过这个小家仆,殿下特地为他在王府附近的一个寺庙里供了一个牌位……可以说,正是从这件事开始,我被征服了。殿下成为我的一切。”
“就因为那个牌位?因为这种假仁假义的做派?”
“夏小离,我警告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我的忍耐力虽然自问还过得去,不过最近几天,我的头疼得特别厉害,我常常总是忍不住想要发脾气,想要干点儿什么我平常不歇为之的事情……所以……我劝你你最好不要惹到我。”
“陆展风,你自己没感觉到么?你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请注意,我指的不仅仅是你外表上的变化,而是指的内心的东西……”
“哈,你又要拿那一套什么‘道义’、‘德行’、‘善心’以及……那什么词来着的,来唬弄我了,是不是?”
“‘心安理得’,如果你突然忘了的词指的是这个的话。”
“噢,我不需要你提醒!一点儿也不需要你提醒!我怎么会想不起来这个词呢?我……我只是故意不说,把它留给你,免得你没话说罢了。”
“我没话说?我怎么可能会没话对你说呢?要知道,此时此刻,我正迫切地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放过无风?”
“嗯,这的确是一个应该问的问题。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回答它的必要了。要知道,人死如灯灭,追忆一个死人又何苦来哉?没有意义。完全没有……意义嘛。”就在他说到末尾的停顿的时候,军械库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声。陆展风立刻一改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态,瞪大眼睛,竖起耳朵,霎时间变得好像狩猎中的猎犬似的,警觉了起来。
“如果我坚持要问呢?”我深吸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顿时,铺天盖地的花香向我袭来。
“那么,就先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是做买卖,彼此交换吧。你意下如何?”
“哼,你想问我的该不会是——我如今对寅吉的心意吧。”我朝他挥了挥手,极其厌恶地说。
“嘿,你简直就是我肚里的蛔虫嘛!噢,不不不,我说错了,应该说,你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噢,这种说法也不合适,那应该怎么说呢?知己?不不不,这样说得更不恰当,因为……要知道,就凭你这种为了别的男人数次背叛殿下的女人,是配不上这样高尚的称谓的……不过,够了,没必要再在这些枝节上耗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没错,我原本要问你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我也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如今我对你的这位殿下,唯一仅存的——就只有恨!数不清的、满腔的恨!”
“就因为青松?”
“难道还不够么?”我咬牙切齿地说。
“不过,夏小离,我请你好好地想一想。殿下之所以要对无风除之而后快,除了他们两人的私怨和在权力争夺上的矛盾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你!换句话说,恰恰是在青松的这件事情上,反应了殿下对你的态度。你要知道,如果殿下不在乎你,他怎么还会这样……地恼恨那个凶手?那个害死你们孩子的凶手?继而吩咐青松去替他……‘洗刷耻辱’?”
“噢,寅吉他……他竟然把这些不要脸的、极其龌龊的事都……告诉你了?噢,不,我说得不对,不是他告诉你这些的,让你获悉这些肮脏事的应该是那个王妃!是她告诉你这些的。对不对?啊,我明白了,是你——是你!你获悉了这些龌龊的事情之后,就安排了青松去‘洗刷耻辱’,是不是?你回答我!陆展风,现在,立刻,马上!”
“不要这么激动嘛。而且,也不必问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嘛。因为你该知道,你现在这样做,只能是无济于事。”
“无济于事……是的,无济于事……他消失了,他再也不会对我微笑,再也不会用手指弹我的脑门,再也不会骂我是笨兔子了……消失了,不在了,他永远地离开我了!而这,都是拜你,拜你的殿下所赐!陆展风,此时此刻,你怎么还敢问我……还敢问我,我对那个主谋的心意?这话,你怎么问得出口?”
我说话的同时,军械库的院墙内又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陆展风虽然脸朝着我,但两眼却紧盯着那株腊梅树。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必越俎代庖,替殿下操心了。虽然,我很能体会到殿下可能至今对你的那份不甘的感情。嗯……至于说到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我之所以没对无风下手,只不过是被你这位左护法说中了心事!嗯,应该说,在猜测人心的方面,你和你的左护法有着同样的天赋。当时在温岭附近,他曾私下对我说过,如果我真替曹岳杀了他,那我必定救不出福王殿下。对此,无风给出的理由是,一旦我杀了他,那我就对曹岳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因此,作为曹岳用来要挟我的殿下,极可能被卸磨杀驴,惨遭毒手……”
“胡说八道……他连胡说八道也编得这样逼真……”我说着,蓦地哽咽住,停顿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颤声道,“讨厌……讨厌……无风,你这个讨厌的家伙……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我再也说不下去,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仿佛突然被凿开的泉眼似的一个劲地、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很快,我就泪流满面。
“胡说八道?无风的这些话,怎么就变成胡说八道了呢?”我身旁的男人问道。
“不要你管!这不关你的事!我正在自言自语!我正在痛不欲生!你没看到吗?你的眼睛瞎了吗?”我抹了一把眼泪,火冒三丈地冲男人吼了起来。
“噢,女人,女人,这就是女人!……幸亏我这辈子没喜欢过女人……不过,中场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了,现在就不妨让我们来快刀斩乱麻吧。”
说话的同时,陆展风突然从胸口摸出那把铁扇,然后抓着铁扇向我的脑门猛地砸了过来。
“无风,我们就要团聚了……”我一边心惊胆战地发着抖,一边缓缓地阖上了眼皮,静候这最终一刻的来临。
然而,就在我闭上眼没多久,周围忽然划来一声极其尖锐的呼啸声。这个呼啸声转瞬间靠近了我,并且在我的耳畔逐渐放大。接下来响起的是陆展风吃痛的一声狂叫。我蓦地睁开眼:一枚锋利的小石头打中了陆展风抓捏铁扇的那只手。铁扇已经坠地。此刻,陆展风已从地上捡起了这枚偷袭他的小石头,死死地捏在手里,手臂发抖,脸色涨红。没过一会儿,他摊开了手掌心——石头不见了,只有一堆粉末残留。
“正义帮的这位朋友,既然你存心与我做对,那么何妨现身一见呢?”话音未落,陆展风就蓦地张开双手,暗吐内力。他的一只手吸起了地上的铁扇,另一只手突然吸住了我的胳膊。接着,他猛地把我抓紧,提起真气,施展轻功,带着我纵身飞跃。眨眼间,我被他拉着,与他一起跃到了军械库大门一侧的墙头上。被他内力掠过的、此刻已经在我们脚边的那株腊梅树只是摇晃了几下,并掉了几个尚未绽放的花苞,似乎是以此来表示它对被人侵犯的抗议。
偌大的、昏暗的军械库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地躺在我的脚下。而之所以说它昏暗,是因为这座极大的院子里还分布着十几盏的灯笼。不过,这些灯笼的光也和外边走廊上灯笼的光一样,忽明忽暗,而且可以说,是黯淡的时候占多数。
陆展风开始够着脑袋一个劲朝军械库里张望。但是下一刻,数声奇怪的尖锐声过后,我们的眼前就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该死的!竟敢弄灭了这儿所有的灯笼!混蛋,鬼鬼祟祟的混蛋,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告诉你,你陆爷爷的耐心因为你,已经熬到了头,你要是再不肯出来,我就要……”
说着,他扭过头,铁青着脸,抓着铁扇对准了我的一只眼睛。“阁下总不愿意你们的老大变得像韦不笑那样吧……”
陆展风的话没能再说下去;下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的走廊传了过来。抓着我的陆展风迅速往走廊那边转过了头,接着,他盯着走在走廊最前边的那个人不无惊讶地、又凶神恶煞地眯起了眼睛,“曹贼,你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