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红绡香断 （七） “芷儿”

韩星用仅剩的一条右臂托抱着梅天瑶走下天仙阁的时候，他看见了很多人。

梅天瑶死了，无论是感恩的，惧怕的，憎恶的，还是无所谓的，似乎都过来了。不约而同的跪在那里，有的漠然，有的啜泣……

四大护法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彼此面面相觑。见到韩星又禁不住惶惶不安。

韩星俊目如冰，盯了他们良久，才恨声道：“庆幸你们还活着，我还能亲手杀了你们。”

司马寒等人各自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哈腰。

司马寒最是老奸巨猾。赔笑道：“我们四个以前都是听命于夫人的，如今更听命于公子。公子要我们的命，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念在昔日，我等对夫人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还请公子网开一面。”他一面替自己说情，一面又把罪责全部推到冯云碧身上。

韩星什么时候听信过谗言蜜语，冷哼了一声，径自走下阁去。

让姑姑入土为安事大，他暂时还没有工夫理会他们。

突然察觉人群中没有芷儿，而她的几个贴身侍女居然都在这里。忙紧张地问道：“芷儿呢？”

司马寒忙道：“小谷主与夫人在浮云亭设宴，等候公子。夫人说，希望公子葬了梅天瑶后去见她……”

韩星苦涩一笑，冷冷地道：“姑姑尸骨未寒，她就等不及要庆祝了。”

…… …… ……

浮云亭。

浮云亭没有浮在云上，而是浮在雾中。

亭中是雾，四周是雾，越来越浓的雾笼罩着浮云亭。

韩星提着剑，走进浮云亭。

浮云亭的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有酒，有菜。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跟韩星在梅天寒的卧室中吃的喝的一模一样，就连盛菜的盘子都是一样的。

韩星径自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酒味到底是甘甜还是苦辣皆不知，只是饮，饮尽所有的心酸和眼泪。

到第十六杯酒下肚时，酒壶空了，泪也干了。

韩星狠狠的一拍桌子。喝道：“拿酒来！”

他看不见任何人，但他知道雾中有人。

可是没有人给他上酒。

韩星恼羞成怒，挥臂将桌上的菜全推到地上。喝道：“你出来吧！”

只听一声轻叹，冯云碧终于从云雾中现身，行到韩星面前。叹道：“本来亲手给你做了些菜，谁知竟全被你糟蹋了。”

韩星根本就没领她的情，定了定心神。沉声道：“芷儿呢？叫她来见我，我要带她走！”

冯云碧慌道：“你真的要离开天寒谷，离开娘。”

韩星道：“我不带她走，她永远是你的眼中钉。”

冯云碧道：“可是我答应……”

韩星一挥手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冯云碧疾声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娘是个疯子！”

韩星苦笑道：“难道不是吗？你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疯子！”

冯云碧强忍怒气，试探着道：“为了芷儿，你可以不顾一切。”

韩星道：“是！”

冯云碧道：“那么说我若敢动芷儿，你就敢杀了我了？”

韩星一咬牙，毅然道“是！”

冯云碧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脸色纸白。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韩星又追问道：“芷儿呢！”

冯云碧向云雾深处高声喊道：“芷儿，出来吧，你星哥哥叫你……”

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要星哥哥亲自喊我，我才出来……”正是芷儿的声音。

冯云碧非常欣然满意地笑了笑，转头向韩星耸耸肩。

韩星皱了皱眉头，强作笑脸哄道：“芷儿快出来吧。”

芷儿娇昵地道：“好的。”话未落，一条娇小灵秀的身影从云雾中飘翔而来，翩翩落地。

芷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娇面微霞，羞答答的如春桃般怜人。她莲步翩翩地向韩星走来，那走路的神韵竟异乎寻常的柔美而婀娜……

刹那间，韩星强挤出的那一点笑容僵在脸上。呆呆的盯着芷儿半晌。忙转过脸去，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落到手上。

冯云碧没有看见韩星落泪，却为芷儿的“异常”而气恼。但又不能发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芷儿没理会冯云碧，径自行到韩星跟前。不解地道：“星哥哥，你干什么不理我？”

韩星凄叹一声转过头，也没抬眼看芷儿，凄然道：“你自己知道原因的。”

芷儿眼中布满晶莹，突然变了另一种优美而凄婉的语音，歉疚地道：“我当然知道，对不起公子……”

冯云碧大惊失色，惶恐地看了看韩星，指着芷儿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干的好事……”

芷儿眼中泛出一丝不屑，紧接着出其不意地去拔韩星的剑。待韩星发觉，剑已到了她手里。

韩星不解地道：“你这是……”

芷儿也不解释，举起“流行”宝剑，电光石火般刺向自己的胸膛。

韩星疾呼“不要”待要出手拦阻，已然来不及了。

只闻“哧”的一声，芷儿闷哼了一声，倾倒在韩星怀里。已然气喘吁吁，香汗滚滚。

这一突然的变故，非但让韩星莫名惊诧，冯云碧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芷儿倒在韩星怀里，微弱地道：“公子，你早认出我不是芷儿了对吗？”

芷儿竟然不是真正的芷儿。

韩星慨叹连连，尚未开口。冯云碧已愤恨地道：“你这贱人一出现就搔首弄姿，故意露马脚给他看。他是傻子也认得出你是婀娜。”

婀娜心潮起伏，凝望着韩星。道：“是这样吗？公子。”

韩星默然道：“我熟悉你走路的样子……”

婀娜依然道：“看来您心中还是有我的……”

只要韩星心中还存有一丝对她的印象，她便已满足，别无奢求。

婀娜接着道：“我的高矮胖瘦都与芷儿小姐十分相似。开始我还担心公子您认不出我，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韩星道：“为什么要故意让我认出你不是芷儿？”

婀娜道：“因为……因为婀娜不想再做对不起公子的事了。婀娜不想假扮芷儿欺骗公子……但是夫人说……说婀娜如果不扮，叫小凤也……也是一样。婀娜怕公子信小凤，被蒙在鼓里。才将计就计答应夫人，然后……然后……”连连的喘息，已使得她无法述说。

冯云碧恨得咬牙切齿。厉声骂道：“你这贱人，我真该早杀了你。”

韩星对冯云碧已经彻底绝望。痛心疾首地道：“你骗得了我一时，骗不了我一世。这又是何苦？”

冯云碧强忍着眼泪。愤然道：“拖一天是一天，早晚你会理解我。早晚你会明白，这些人都该死！”

韩星紧紧地闭上双眼，痛苦摇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