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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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一片昏暗，傅晓之一袭黄色龙袍，坐于龙椅上。
“皇上，端王爷已从落日崖跳下。”
听到暗卫的回报，他闭上眼，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仰靠在龙椅上，全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哀伤，挥之不去。
如今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坐稳了这万人之上的位置，可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去一个接着一个离他而去。
现在，连他都走了。
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他垂头低笑，“全部都走了……呵……只剩我一个……”
笑到最后，竟捂住了脸，泣声抑制不住地传出，在房内飘荡，久久不散。
安若素……
喃喃地伸出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俊雅温润的男子。
一袭青衣，一把折扇。
笑语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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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晓之原是先帝第十四子，自幼伶俐，先帝甚为喜爱。
而安若素则是先帝的外甥，他最为宠爱的妹妹的孩子。
安若素十三岁年，他的父亲带兵出征，却不料在最后一场战役时被亲信背叛，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他的母亲，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颇受打击，重病不起，不久就去了。
世人皆叹惋端亲王夫妇伉俪情深。
端亲王府，这个曾经荣宠一时的王府就这么衰落了下去。
而安若素则是被先帝接进了宫。
站在乾清宫里，望着大殿上惺惺作态的先帝和他的皇后，安若素没有哭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与他无关似的。
遗世独立。
“舅舅，我累了。”脸色不变依旧如水无波一般，安若素垂下眼睑。
先帝心疼地看了安若素一眼，顺着他的话说，“素儿，累了就先去休息，不要太伤心了。”
“是，谢谢舅舅。”安若素礼貌地告退，那身形消瘦了不少，让人不由得心疼。
“这孩子成熟了不少啊……”先帝感慨着负手离开。
而一旁的先皇后则是唇角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附和着跟随先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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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素并没有立刻回到他的寝宫休息，而是进入了御花园的一个小凉亭，挥退了下人。
独自一人坐到石椅上。
百花齐放，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亭台楼立，廊腰缦回。
“不知何时，十四皇子殿下竟变得如此鬼祟？”安若素一个扫眼就瞥到了藏在一棵树后但却露出了衣角的傅晓之。
刚满九岁的傅晓之扭捏着从树后站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他未曾谋面的表哥。
是的，未曾谋面。
端亲王一家长年戍守边疆，唯有先帝四十大寿之时才回过京城，但那时的傅晓之还未开始记事，当然是未曾谋面。
傅晓之年幼且被先帝保护得很好，过于天真，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他只当是安若素厉害，未曾发觉是自己的衣服暴露了他。
他慢慢走到安若素身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表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好厉害！以前和小豆子他们玩，他们都找不到我。”
小豆子是傅晓之的贴身太监，自小跟在傅晓之身边。
安若素静静地回视着，久久不语。
直到傅晓之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他才再次开口，“你的衣服。”
傅晓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开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回头看去，小豆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殿下快些走，皇上正等着呢。”
“嗯，等一下。”傅晓之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安若素，却发现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殿下，再不走的话会迟到的。”小豆子提醒道，拉了拉傅晓之的手。
傅晓之回过神，胡乱地应了一声，便任由小豆子拖着他走了。
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安若素一袭淡色长袍，望着傅晓之离去的身影，站了很久。
影子被血红的夕阳拉得长长的。
傅晓之，十四皇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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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傅晓之经常来找安若素。
安若素总是不堪其扰地扶额。
无论他如何不情愿傅晓之，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傅晓之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皇后的心头肉。
而他，不过是先帝政治手段下的牺牲品的孩子罢了。
不得不说，傅晓之其实是个很惹人喜爱的孩子。
安若素一看到他双眼含泪委屈的样子就狠不下心赶他走。
最后只能任由着他待在身边。
安若素因父母逝世而冰封的心也逐渐融化。
因着十四皇子与他交好，下人们也收起了原本轻视的心。
傅晓之十二岁那年，中了名为“封喉”的毒。
当时傅晓之在安若素那儿吃了几块糕点之后，便中了毒。
安若素的嫌疑最大，先帝自是不能放任安若素不管，将他囚起来。
说是囚，到还不如说是软禁监视。
安若素每天都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听那小宫女嚼嚼舌根。
有人说，十四皇子怕是熬不过去了，皇后刚才哭得都晕过去了。
还有人说，十四皇子这次不死也会落得个残疾，怕是会被皇上所厌弃。
没有人想到，傅晓之这次居然挺了过去。
但却性情大变。
冷血无情，残暴好色而又喜怒无常。
所有不好的形容词都能与他搭上边。
听到这，安若素轻笑一声。
他的十四啊……
无论何时都是那么聪明……
这件事查到最后，安若素被安上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谋害皇嗣，按律当斩。
原来他的舅舅已经等不及了吗？
轻摇折扇，站起身走到池塘边，看着那水中的锦鲤，眼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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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亲王之子谋害皇嗣一罪经查属实，按律当斩。但朕念其父为国捐躯，心感不忍，令其杖责一百，闭门思过。”太监尖锐地念着先帝的旨意。
“谢主隆恩。”
安若素跪伏在地上接旨，头低着，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原本应当斩首示众以示天威，但傅晓之替他求情，于是便换成了杖责一百。
但这一百杖打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可先帝还是答应了，这不但能够罚了安若素让皇后消气，还能让他平白赚了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呢？
红木做成的廷杖一下一下地打在安若素臀部。
鲜红的血很快从衣服上渗透出来。
视线仿佛变得模糊不堪，微微抬头，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看起来莫名的妖异。
手紧紧地攥住，豆大的汗湿了衣裳，头发黏在脸上，无端地生出一种风情。
十四……
思绪不禁飘得有些遥远。
初次见面时，他的十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他说，“表哥，你好厉害！”
他喜欢十四脸上那抹天真。
那让他觉得很舒服。
那是他的十四啊……
一阵清凉从臀部传来。
安若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自己的那张床上。
锦绣云织，是江南的名产。
“表哥，你醒了。”傅晓之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只是那笑里却多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安若素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莞尔一笑，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表哥，你没事吧？还疼么？”此刻的傅晓之已经褪去了外人所形容的那些，只剩下担忧。
“十四，不担心，皮肉之苦罢了。”安若素揉了揉傅晓之的头。
“阿素，”傅晓之突然一脸正色地看着安若素，“我以后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安若素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回答，“好。”
十四，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