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忽如一梦

人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除了奇迹，或者用老天的垂爱外，你根本无法用任何事情来解释。

白芸嫣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的经历。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有真正的再死一次，才能回到另一个时代，可是命运却偏偏捉弄她，让她三翻两次的死不成。原本以为，这次真的就死定了，可以在那个简单纯粹的世界里重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没想到，老天居然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明明记得她在另一个时空里，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来着，怎么就忽然又躺在了这张床上，而且浑身又酸又痛的。

“芸嫣，芸嫣，是我，是我啊。”直到易卿辞再次唤了她几声，她才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

看到易卿辞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她瞬间泪流满面，

“卿辞，卿辞……”她颤抖着抬起双手，轻轻地抚在他清瘦的脸上，“真的是你吗？”那份又转世回的遗憾与愤怒瞬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心酸与满腹的委屈，以及无穷无尽的思念。

“是我，芸嫣，芸嫣……”易卿辞轻轻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不由湿了眼眶，“芸嫣，”他忽然就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她的身体突然就恢复了昔日的温暖与柔软，“本来，我以为今生今世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老天爷可怜我，居然又让我们再见面了。”

才短短半年的光景，再见他，活脱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英武依然，虽然睿智依然，虽然俊逸依然，可是却是那么的单薄，那么的清瘦，那么的憔悴，憔悴到让人心疼。

“卿辞，我们这是在哪里啊？”直到现在她也没弄清楚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你不再是皇上了吗？我们如今已经各自自由了吗？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是吗？”难道上天让她再次转到此世，就是为了与他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天知道，这一刻她的心里有多高兴多兴奋多激动。

然而，听了她的话，易卿辞却呆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她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爱自己，一直以为她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想跟自己在一起，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原来，她的心一直都在自己身上，原来她一直都没变过。

只是上天弄人，让他成了一国之君。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芸嫣，”他的心情好沉重好沉重，他不想为她编织一个美好的谎言，然后让她空守着这个谎言而孤独终生，可是他又忍心伤她的心，他该怎么办，该如何回答她，“你知道吗？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人，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

“皇上，好消息，好消息。”正当两人沉浸在喜悦而又复杂的情绪里之时，帘外忽然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白芸嫣愕然，讶异地看了眼易卿辞，

“皇上？”这一声称呼瞬间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易卿辞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望外帘外，

“说！”

“按照皇上您的部署，敌军已退至兰水上，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退回南沼，然后我们再依计而行，必可夺回南沼。”安煜不无兴奋道。

“嗯，告诉将士们，全力以赴，一鼓作气，夺回南沼。”易卿辞也觉振奋人心道。

白芸嫣这才明白，原来，她还是在南疆，还是在南平。他还是皇上，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如果她在南平，那么即墨大哥在哪儿呢？

“即墨大哥不是在也南平吗？”她不由轻声问道。

易卿辞愣了一下，

“等等！”忙叫住了安煜。

安煜蓦地转身透过珠帘看向易卿辞，

“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

“先不要急着夺回南沼，敌人退回南沼就先停战吧。”他淡淡道。

安煜蓦地拧紧了眉心，

“皇上，为什么？”隐隐约约中，他看到了皇上身边倚着一个女人，难道是她？

他不是没听说过，此前皇上因为一个女人而迟迟不进攻的事，难道皇上突然改变决定，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没有为什么，依朕说的去做就好了。”易卿辞厉声道。

安煜下意识地看了看皇上侧的女人，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却是隔着层珠帘怎么也看不清，

“是，皇上。”作为属下，他只能是照做了。

待安煜离开，白芸嫣轻轻从易卿辞的怀中直起身子，倚在床头，心情无比凌乱而复杂，

“皇上怎么会来南疆的？”要知道，这可是战场，可是随时都会丢了性命的，作为一个皇上，自有将士们去替他打江南，除敌寇，他为何要亲自而来呢？

“芸嫣，只有我们两个人，能不能不要直接叫我名字，就像刚才一样？”易卿辞很不喜欢听她这么叫自己。

白芸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皇上，你不该让那个将军停止进攻的，你该一鼓作气夺回南沼的。”她不想让他成为别人口中的昏君，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行，即墨兄一天未安全回到南平，我一天都不会安心，”他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谢谢你，芸嫣，谢谢你提醒我，不然，即墨兄若是在南沼出了什么事，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白芸嫣讶然地看着他，

“卿辞，如果你不是皇上该多好，如果我出自名门贵族该多好，可是……终究是事事不能两难全。”……

一个人，要想成就大事，就要对自己狠些。

乌托很庆幸，自己舍命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如今殿下不仅重新开始攻打南平，而且还让他全权处理那个敌国细作。哼！今天，他就要新仇加旧恨一并处理了。

他要把当日他带给他的耻辱全都讨回来。

可是，当他带着各种刑具走进牢房里时，不由惊呆了。

两个狱卒四仰八叉地躺在牢房的地上不醒人事，衣服都趴了都不知道，牢门也是开的……看样子，那家伙是逃走了。

此情此景，乌托不由火冒三丈，走牢房就狠狠地踹了地上的两个狱卒一脚，两人瞬间惊醒，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把眸光投向乌托，不由吓了一跳，忙伏跪在地求饶。可是，此时此刻求饶已经太晚了。

愤怒之极的乌托拔剑而出，一人一刀，抹断了他们的脖子，两人瞬间倒地身亡。

伊卓不知，他早先与将士们的倾心相谈，早就让将士们无心恋战，然后他出尔反尔，又决定再战的举动更是让将士们怨声载道，敢怒而不敢言。

涣然的军心，又如何得得了胜仗，纵然都拼了命的向前冲，可是却都毫无斗志。

眼看着将士们倒下一拨又一拨，全都似往刀尖枪口上自取灭亡般不堪一击。

看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津蛮将士的尸体，他心痛而自责。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私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牺牲这么多无辜？

“啊……”虽说他们的命没有他的高贵，可以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他怎么可以如此视为草芥呢？“传我命令，所有大军，愿意留下来的跟着我拼尽最后一滴血，想要回津蛮跟老婆孩子的团聚的，就赶紧趁敌军还没有杀过来，赶紧回去，我会跟父王说，恕你们无罪的。”

大家早已身心疲惫，伤痕累累，有的眼睛被戳瞎了，有的才臂也被砍断了，还有的满脸是血……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决定才好。

“我们誓死跟着殿下，殿下到哪我我们就到哪儿！”忽然，有人率先喊了一句。

顿时所有人跟着喊了起来。

看着大家伙儿舍命相随，伊卓不由红了眼眶，这是他前所未见过的情景。

中原人说过，患难见真情，此时此刻，他获得的不仅仅是一份统治的快感，更是一片真心的赤诚，

“大家听着，过愈四十以上的，伤病的，不足十五的全都回津蛮，剩下的年轻康健的跟着我坚持到最后一刻。”他哽咽道，“阿布厅，传我命下去，现在就让那些老弱病残出发，连夜撤出南沼，赶回津蛮去。”他知道，此次他们是必败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让人把津蛮看扁了。

尤其是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不能让他们白白地死了……

从大牢里出来的乌托，带着一队人马疯了似的在南沼城中寻找着即墨羽。

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他，看到南沼城内的天启人就杀，不论男女老少或者年迈年幼，一律都不放过。

整个南沼城里的角角落落他都不肯放过，可是却连即墨羽的影子也没看到，他就像是会隐身似的，无影无踪。

一无所获的乌托垂头丧气地走在大街上，忽然看到阿布厅带着一队人马急急忙忙从兰城外归来，忙上前寻问情况。

阿布厅只好将眼下的局势与伊卓王子的决定说给了他听，

“什么？我们伤亡惨重，大势已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阿布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若不是你，王子殿下也不会如此自责。”

不知道为何，听了这话，乌托心里忽然好难过。

若是殿下要留下来一战到底，他就陪殿下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