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入姚家
顾相思还未睁开眼睛，身体不知从某处蔓延的疼痛感便先是她皱了皱眉头。耳边也隐约听到几声呼唤，只见她眉头一动，眼帘缓缓的颤抖了一下，最后她睁开双眼，满是睡意的眼眸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自己身处的环境，门外又传来几声呼唤，小心翼翼的声音比之前若隐若现更加清晰。
“大少奶奶，时辰不早了。”
顾相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身穿嫁衣踏入姚家的场面……她微微侧头看着屋内的大红喜字，瞬间睡意全无。
不是做梦？顾相思心里想着，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有些模糊的影子，是姚致远……她摇摇头，实在想不起昨晚的事情。门外的声音又一次传来，顾相思叹叹气说:“进来吧。”
话音刚落，屋外的人应了一声，轻声将房门打开。
顾相思躺在内室的喜床上，瞧着从外室走来一个穿绿装的丫头，脚步轻盈的绕过内室的万马屏风，恭敬的站在床前对自己道:“大少奶奶吉祥。奴婢名唤念安，不知是否唤丫头们进来伺候您梳洗？”
顾相思看着念安，瞧着她恭恭敬敬的模子心里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丫头看着舒心。
“不着急，你先扶我起来吧。”
话说完顾相思不禁感觉脸头一热，身体的酸痛实在让她无力起身。
念安听了小脸也微微发热，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
顾相思细看了一下，念安的双手并不粗糙，想来是在姚府做些贴身的细活。
念安看出她心里所想。于是一边小心的掺扶她到梳装的红木桌旁坐下一边说:“奴婢原是夫人贴身丫头，夫人着急大少奶奶，又瞧着奴婢听话，于是便让奴婢今后好身伺候大少奶奶您。”
听完念安的话，顾相思不语，心想着念安这张嘴巧的很。如此想着也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念安见自己主子露出来的笑容，觉得很是艳丽。她轻声唤着在门外侯着的几个丫头:“都进来吧。”
不一会，便在内室出现三个同样淡粉装的丫头，各自都捧着洗漱的东西，恭敬的低着头对顾相思说:“大少奶奶吉祥。”
等洗漱完毕后，三个丫头都很快的行了礼退出了屋子，再重新进屋的时候，顾相思发现内室出现了装满热水的木桶，上面还飘着不少花瓣……
“老太太派人来说，时辰尚早，大少奶奶好好的泡一下身子舒缓一下再过去也来得及。”其中一个淡粉装的丫头说着，还将一包药粉递给念安:“麻烦姐姐一会泡在水中，老太太吩咐了用这药粉……身体舒服些……”那丫头红着脸说完便与其他两个丫头行了礼退出房间。
顾相思轻轻的躺在木桶中，感受着热水无比的舒服，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念安将药粉洒在桶中:“不知何物？”
念安支支吾吾也说出来:“大少奶奶您还是问大少爷吧……奴婢……也不知。”
泡了一会，顾相思明显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于是念安伺候着穿了件浅色的长衣，自己便坐在梳装的红木桌旁看着念安给自己盘发。
不一会，顾相思看着镜子里自己即将完成的妇人发式赞叹着:“你手真巧，没两下头发就盘出这么好看的样式。”
念安用木梳轻轻顺了顺主子的头发微微一笑:“也不怕大少奶奶您笑话了，早之前知道要来服侍少奶奶，奴婢便用的学了好几样发式，如今大少奶奶满意，奴婢也开心了。”
看着念安细心的为自己盘发，顾相思不禁想起以前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发式也是极为好看，那时候自己经常围着母亲嚷嚷着自己也想盘那么好看的发式，母亲很温柔的看着自己说:“相思乖。等以后相思嫁人了，母亲给相思梳一个更好看的。”
回想起以前，顾相思忍不住红了眼睛，吓得念安急忙停手说:“奴婢是不是把大少奶奶弄疼了？”
顾相思摇摇头，念安便安心的接着将头发盘好。从首饰里拿出金蝶流苏步摇给她配上。不用过多的装饰，也能让这个发式如同画龙点睛一般的让人欣喜。
念安一边伺候主子穿上桃花色的夏装一边道:“大少爷早早就就去了铺子。临走时不允许奴婢们唤醒大少奶奶，只是看着屋外日头不早，想着老夫人那儿还等着您，只好……”
顾相思点点头，看着念安懂事的样子心里的又喜欢两分的道:“家里可有别人？”
“奴婢家里老子，娘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妹妹也在府里……”念安没想过主子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如实回答之后想着昨晚的事情，又加上一句:“剩下那个妹妹在府里承蒙老夫人慈悲留着条命。”
话说完顾相思就听着不对劲，于是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这话怎么说？”
念安顿时觉得自己说多了话，急忙想绕开话题:“只是奴婢命贱而已。”
顾相思听了心里一酸，伸手握住念安那还在整理衣物的手说:“断别这样说，以后在我身边不能诋毁自己的命，生是父母之恩，如此来你便不孝了，知道吗？”
念安听着她温柔的话，又看着握住自己手的那双细嫩，眼睛不禁发热。蒙上一层雾。
“等哪天我给你把妹子要过来，让你们两姊妹细心的的伺候我。”顾相思半玩笑的话道着，让念安想起昨晚老太太严厉的表情，昨晚的事情谁泄露出去让大少奶奶知道便断了双腿丢出府。心里想着自己妹子昨晚做的事情，念安一时愧疚的跪在她面前。
“谢谢大少奶奶，奴婢那妹子年纪小不分善恶不懂事，真是对不住大少奶奶。”
“赶紧起来，快……”顾相思急忙弯腰伸手将她扶起来，可能是泡了药水的作用，身上的酸疼确实消了不少。
以前家里还住大宅时，她便喜欢与丫头们玩做一块，今日见着念安，忍不住想起以前一个和自己要好的名叫燕儿的小丫头。一直自己最见不得丫头们与自己生分。
看着自己主子心善的样子，念安在心里默默感谢，能遇到如此善良的主子，是多少丫头的梦想。
两人刚要走出院子，便看见这个老婆子在前面站着，等顾相思走近了，那婆子恭敬的福了福身:“大少奶奶吉祥。”
一旁的念安也道:“宋妈妈好。”
顾相思看着眼前的宋妈妈，微微点了一下头:“不知妈妈是否在这等了许久？”
宋妈妈一脸不冷不热的看着顾相思:“老太太让奴婢在这侯着大少奶奶。咱们为奴为婢的终究也得有个样子的。”
道完还看着念安一眼，念安这才发现自己是与主子手牵着手走出的院子，宋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自是仗着以前给姚家大爷喂过奶水，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昂的。念安急忙想抽出自己的手，不料顾相思只是看了念安一眼，手握得更紧了些，笑着道:“宋妈妈，我这也耽误不少时日了，劳驾宋妈妈引个道，以免祖母着急了怪罪妈妈可就不好了。”
宋妈妈也不说话，恭敬的行了礼就走在她们面前。
近了姚老太太的院子里，顾相思觉得身边做事的丫头婆子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到了姚老太太屋子门口，顾相思才松开念安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进了屋。
只见姚老太太穿着深色的衣服坐在正门的锦绣花纹的椅子上一脸和蔼的看着顾相思:“好孩子，过来。”
顾相思便听话的走到姚老太太面前福了福身:“祖母吉祥。”然后接过念安手上的茶杯小心的奉上，姚老太太满意的笑着浅浅抿了一口，拿出红包给她。念安识趣的道了声谢接过红包。
侧边坐着的一位妇人手拿佛珠温柔的看着顾相思:“让母亲瞧瞧。”
顾相思听了来到妇人面前接过念安的第二被茶恭敬的奉上:“母亲吉祥。”
妇人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握着顾相思的手说着:“好孩子，也是可怜见得……”
说着用手里的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便是姚家长子的媳妇，姚薛氏，顾相思不曾见过她，可早已听姚致远说过小时候姚老太太告诉他，关于他母亲姚薛氏的事情。
姚家最有生意想法的长子曾经出外营商，扩张姚家的祖业，一直安然无事，可就在一次返程路上遇上天灾。悲痛的姚薛氏在失去夫君的痛苦中突然发现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无疑给了嫁到姚家许久，却一直不曾有孕的姚薛氏一个生活的希望。就在众人都以为姚薛氏放下痛苦的时候，发现姚薛氏日日夜夜带着有身孕的身体，在屋内供养的佛祖面前念经祈祷，对于姚薛氏来说，这个迟来的孩子是上天怜悯她英年早逝的夫君而赐给她的。自那以后，她不再过问姚府的事情，心变得特别善良。无论对谁都是温柔的模样。她每天只是专心的让姚致远一步步踏上自己夫君曾经的营商路上，她认为自己的儿子生来便是为了继续她夫君没有完成的事业。
看着姚薛氏，顾相思又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跟着红了眼睛。姚老太太叹着气向顾相思招了招手:“好孩子，到祖母这来儿来。”
顾相思走到姚老太太面前，被姚老太太心疼的拥在自己怀里:“你这母亲平日里心善的很。今天见到你定是想起你那逝去的娘亲……”
姚老太太说着，朝姚薛氏使了个眼神，姚薛氏知道自己多言便站起身道:“儿媳每日念经祈福的时辰到了，容儿媳先退下了。”
姚老太太应了一声，顾相思也从姚老太太怀里起身给姚薛氏行礼。看着姚薛氏出了门，姚老太太沉思了一会问身后的宋妈妈:“给三房孙媳妇的东西送到了吗？”
宋妈妈恭敬的点了点:“早早就派人送过去了，这会子也快来了。”
姚老太太嗯了声，让顾相思坐在自己身边温和的看着她:“别人见不见也罢，但是你这三弟媳妇得真得见见，那什么都不顾的架势，让人看着都心里乐。”
姚老太太说完没多久，只见从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哎哟，老祖宗，您可折煞孙媳妇了。”
只闻其声，顾相思变知道就是那三房的儿媳妇，姚老太太的孙媳妇，姚戴氏。听说姚戴氏有着一副好嗓子，曾在御前给当今圣上一展妙音，顾相思的爹爹娘亲恰巧在那一次奉旨进宫参加宴席，这才有幸听到悦耳的声音，回来后顾相思娘亲一阵感叹，世间真有此尤物，只闻那歌声便能让听者的心为之一颤。后来皇上极为喜欢这妙人，可皇贵妃却像圣上请旨将她赐给姚家三房的儿子为正妻。皇上固然再怎么喜欢也只好为了利益舍去妙人。妙人也就成为了现在的姚戴氏
也有不好听的话，说姚家三房的儿媳妇是歌姬出身，身份极为肮脏。是皇上故意来诋毁姚家在京城的身份。可姚老太太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味的宠爱着这个三房孙媳妇。
屋子里的帘子被丫头们先一步掀起，只见姚戴氏小巧精致的鞋子先踏入屋子，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她身上烫金边的浅紫色夏装裙子，外头披着同色的亮花披肩，头上戴着散金花流苏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好个引人注目的美人胚子，尽管是简单的穿着也不失自己的艳丽。
“戴真子，平日里不守规矩也就算了，如今当着你大嫂子的面还这么放肆。”姚老太太虽是教训的话语却让人听着都是宠溺的感觉。
“老祖宗送我这些好东西我巴巴儿的跑来谢恩，倒还是我的不是了。”姚戴氏捂着嘴角笑着说，手也没忘记帮姚老太太揉着肩。
“行了行了。”姚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让她坐在长房嫡孙媳妇身边:“你比相思年纪大个几岁，倒也是同龄人，你俩也好好熟络熟络。”
姚戴氏这才看着自己身边的顾相思，昨晚二房夫人不允许他们任何人去看长子迎亲，就连闹洞房让平辈的哥姊妹互相认识的这条也给略过了。她倒是忘记了这嫡孙媳妇来敬茶，只是没想到那么晚才来，让她以为是姚老太太的客人，这回姚老太太怕是故意看自己怎么收拾这局了。
“哎呀，真真是大美人。昨儿个晚上没来得及看仔细，今儿一瞧倒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姚戴氏想了想又笑着道:“咱们远哥哥可真是极好福气。”
这话说完姚老太太是开心的乐了，一边说着姚戴氏不守规矩，一边笑的停不下来。顾相思可害羞了，自己刚与夫君成亲才过一夜，那种突然而来的生分感觉还没有消除，便听到自己的弟媳妇如此亲热的唤自己夫君的名字，可真是不习惯。
“你个活活的大笑话，真是让我笑的有点乏了，你跟着你大嫂子去院里转转熟悉熟悉，可好？”
“老祖宗这是哪里话，平日里在这姚府找个像嫂子这样动人的女子谈何容易，如今将这美色借了我，定是安安全全的送回给远哥哥。”
姚老太太满意的笑着，说了几句话便让宋妈妈扶着到内室休息。姚戴氏则亲热的挽着顾相思的手走出了姚老太太的院里，来到花园里乘凉。
“私下叫你妹妹好不好？”
姚戴氏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顾相思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身旁的念安看出了异样，笑着道:“大少奶奶，三少奶奶出了名的跟人和善，左右也不过是句称呼，不能浇了三少奶奶的热情不是？”
顾相思听了，觉得有道理，私下也只是自家如同姊妹一样，里外也只是个称呼而已。
“一切都依姐姐的。”顾相思看着眼前这性子爽朗的姚戴氏，心里不禁羡慕起她，在这姚家谈笑自如，不像她，总觉得浑身哪里不对劲似的。
姚戴氏也是极为聪敏，看出了顾相思的心思，于是牵着她的手:“这下好了。我平日里无事就有了去处，好妹妹不知道，平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之外，老祖宗身体爱乏，母亲呢又忙于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别的院子我又不爱去，现在有了好妹妹，以后就互相多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的。”
顾相思听了姚戴氏一番话心里才好过点，刚嫁做人妇，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的。
“远哥哥看来又是早早的出了门吧？”
顾相思脸微微一红的点了点头。慢慢的，两人之前也打破了陌生，话题越来越多，在亭子里聊的很开心。
而在姚老太太屋子的内室里，她听完宋妈妈的话脸色不悦的问:“真是你看到的这样？”
宋妈妈又点了点头强调:“是奴婢亲眼看见的，而且少奶奶仿佛还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一样。”
姚老太太缓缓闭上眼睛，好一会才道:“看来这丫头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