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死里逃生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又过去了一天，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不动了，困得睁不开眼，又累又冷，加上呼吸困难，每个人都感到了死神的逼近。

洞口的沙石堆千疮百孔，遍布着众人挖出的孔洞，像个蜂窝一样。冯胖子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泪水早就哭干了，他慢慢的将馒头掰成碎块，一点点的往嘴里塞，那是临走前，他娘给他蒸的白面馒头，又香又甜，他一点点吃着，眼前是他娘斑白的头发和慈祥的脸。

董壮挨着胖子躺着，他的脑海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一会儿是赵芬妩媚的眼神，一会儿又是皮猴调皮的笑容，时不时的耳畔还会出现老秦爷刺耳的咳嗽声，无数的画面交融在一起，越来越凌乱，越来越模糊。

“都还没死吧？”康瞎子用胳膊肘拄着地，强行撑起了身子，“没死，就都给家里留个话吧，我这儿有笔和纸！”

康瞎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摸出一只黑色钢笔，和一个小本子。他费力的扯下一张纸，连同笔一块递给了钱贵。

“你替我写吧，我他娘的就会画圈，屋里的见了以为要买鸡蛋呢！”钱贵的话逗笑了众人，康瞎子笑着答应一声，用嘴拔开笔帽，颤抖着手握着笔。

“妈的，也没啥好说的……”钱贵抓着脑袋说道。

“这句写么？”

众人都憋不住笑成了一团，然后是拼了命的咳嗽着，喘息着。

“我还……还没说呢！”

董壮眯着眼看向康瞎子，这老头啥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呢，从没见过他开玩笑，连笑脸都是第一次见，若不是那堆叠着吓人的大眼皮，他应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又高又帅，风度翩翩，命运有时候真的太不公平了，夺走了他的一切，现在又将夺走他的生命。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乐观的、积极的态度，在这个时候，能笑出来的人，是令人佩服的。董壮想着，抿嘴笑起来，可是他的双眼却不争气的哗哗淌着眼泪。

“和我媳妇说，我这辈子知足了，虽然没多少钱，但是过得挺舒心，她还年轻，再往前走……走一步吧……”钱贵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随之而来的是哮喘一般的喘息。

“家旺爹？”

“我没啥说的！”

“大康！”

周大康微笑着望着康瞎子，“我家老二快生了……让桂英带着他们去娘家吧，有好的，再走一步……”

康瞎子含泪将大康的话写下来，“董壮，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恩，要是有人看到遗言，让他们把我的骨灰送回老家，我在脚脖子上系了一根红绳。”

每一个人都留下了真诚而感人的话，康瞎子躺下来，将小本子用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塞进了贴身的口袋。

谁也没有力气说话，都长着大嘴，做着最后的挣扎。

董壮愈发觉得呼吸困难，脑袋里一阵阵的混沌起来，他难受的用手死死的抓着嗓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样。

冯胖子张牙舞爪的伸手抓着什么，肥胖的身子左右翻滚着，两只眼睛不停的向上翻，白眼仁多黑眼仁少。

董壮的心底无比的悔恨，他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道歉，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他伸手艰难的在身上抓着，指甲划破了喉咙，抓碎了脸，头发一团一团的被扯下。

艰难挣扎中，董壮的手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小瓶，他知道那是老秦爷的金佛泪，他攥在手上，心里想，与其这么痛苦的被活活憋死，还不如让白虫吃了痛快。

董壮颤抖着手艰难的拔下瓶口的木塞，手颤抖着想把金佛泪倒在身上，可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抓住小瓶，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了。

所有人都没有了声息，像是全部睡熟了一样。只有冯胖子手腕上的手表在滴滴答答的响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壮猛烈的咳嗽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为什么也是漆黑的一片，或许是地狱吧，董壮苦笑了一声。他忽然觉得身上和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他下意识的抬手抓了一下，软绵绵的，凑到眼前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是白虫，吃人的白虫。董壮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妈呀一声窜起来，向石洞里跑了老远。一边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白虫，最后总算抖干净了。

他拾起一只手电筒，回身看了看，数不清的白虫将地面布满，一层又一层的将洞口的沙石和几具“尸体”盖的严严实实的。

董壮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疼，原来自己没死，这是怎么回事？他瞪大了眼睛沉吟了半晌儿，突然眼前一亮，白虫，是白虫救了自己，既然自己没死，那么其他人也可能没死。

董壮大喜过望，摸出了火柴，将冯胖子铺在地上干草点燃，然后燃起了篝火，他简单扎了两个火把，一点点靠近白虫，当他走回自己死过的地方，他看到，那个装着金佛泪的不锈钢瓶掉落在两块石头的缝隙间，金佛泪正一点点的滴落，无数的白虫，拥挤着，堆叠着向石缝里拥挤。

董壮用火把逼退白虫，然后仗着胆子将不锈钢瓶捡起，重新塞好木塞。他取来了不少干草，放到有金佛泪的地方，点燃了，不停的放了些干柴，没多一会儿，他就发现白虫渐渐的少了，直到消失的一干二净。

令他吃惊的是，沙石堵住的洞口，像是筛子网一样，透进了斑驳的光，那些白虫是从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中钻进来的，带来了宝贵的新鲜空气。

董壮一个一个的试着将众人唤醒，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冯胖子，其余的人都醒了过来。

董壮在警校学过急救，他耗尽力气，给冯胖子进行人工呼吸，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冯胖子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大伙爬到篝火旁，一个个泪如雨下，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能睁开眼睛，重新看到熟悉的人，就已经让他们热泪盈眶，感动不已了。

董壮将白虫的事儿和大伙说了一遍，众人盯着筛子网一样的洞口，感慨万千。

康瞎子流着眼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都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等有劲了，咱们一定会出去！”

没有什么比生的希望更能给人力量，吃过饭，谁也没心思睡觉，稍微有点力气了，都跑到洞口研究着怎么逃出去。

白虫掏了很多小洞，能很容易的看清哪里的石头多，哪里的石头少，徐老七瞧准了一条道，拼命的用柴刀挖了起来。八个人轮流休息，然后轮流挖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挖通了一个狗洞，周大康最瘦，他第一个爬了出去，见到蓝天白云和茫茫雪原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嚎啕不已，从没觉得这山、这树、这雪原、这蓝天，像现在这样的美丽和亲切。

只有冯胖子爬出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肩膀上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肉向外翻翻着，疼得他呲牙咧嘴，不过他也是高兴的，能活着出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同时，他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减肥，胖，没有一点好处。

大家相互搀扶着，重新找了一个僻静的山谷，坐下来休息，周大康和徐奎在外面放哨，现在大家都学得小心的多了。

康瞎子没闲着，爬上了一处山坡，四下里看了看，重新辨别了方向，然后回到大伙中间，道：“稍微休息一下，必须尽快赶到后凉山，老秦爷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能逃出来，所以一路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我猜他现在一定也在后凉山。”

董壮看了看大伙，冯胖子虽然受了伤，但是腿没事，应该不会掉队，唯一担心的是家旺爹，他上了年纪，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么折腾。

“我没事。”家旺爹看出了董壮的担心，“我要逮住他，给家旺和我爹报仇！”

报仇两个字，给了众人巨大的力量，董壮想起皮猴的惨死，浑身也有使不完的劲，“对，必须将他绳之以法！”

“好，歇半个点，然后我们出发！”康瞎子对冯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