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血字
他是谁，每一个人都迫切的想知道他是谁。
“老秦爷！”董壮道。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石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外面狂风呼嚎，鬼哭狼叫一样，跳动的篝火蹿的老高，像是要把头上的巨石烧裂。
“胡说！不可能。”钱贵摆了摆手，道：“老秦爷那是老村长，这么多年了，救了咱村多少人？谁家少给帮忙了，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是他给张罗的，就你来了之后，他才清闲点儿，可还是拎着药箱东家进，西家出……”
“钱叔，你听我说完。”董壮解释道，“所谓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我说了你们也不一定信，就连我自己，现在也是半信半疑。”
“那就别说，胡乱猜疑人可不好。”没想到钱贵竟然火了，徐老七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道：“听小董说完话，咱们就当是听故事了。”
“那我就从白虫说起，说说钱大胆父子俩为啥会被白虫咬死！”董壮的话一出口，钱贵愣住了，钱老汉是他的亲弟弟，钱大胆是他的侄子，对于这爷俩被白虫咬死，他当然是最关心的。刚才还嚷嚷着不让董壮往下说，这会儿又巴不得董壮赶快把话倒出来。
董壮慢条斯理的把白虫吃人的原委说了一遍，众人听完都觉得如同天方夜谭一般，董壮知道大伙不太信，补充道：“你们可能不信，但是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咱村会用药的可就老秦爷一个人，钱叔你刚才说了，他给村里不少人看好了病，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医术和配药这个东西是有两面性的，既可以救死扶伤，也可以杀人害命。咱就说秦光明吧，你们应该都看见了，捡过来的时候那就是个瘫子，老秦爷硬是给他治好了，谁不佩服？就他那种病，送到北京上海，砸上一座金山，也不一定能治好，你同意吧？”
钱贵点了点头，董壮接着道：“所以嘛，配点药，引白虫吃人，对他来说应该也不难。再说一点，”董壮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罐子，十来公分高，圆形的不锈钢瓶，瓶嘴塞着木塞，晃了晃，里面传来水声，“这是我从老秦爷的药柜里翻出来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么？”
众人摇了摇头，皮猴眼珠一转，道：“是不是金佛流下的血泪？”
董壮沉重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先就叫金佛泪吧。应该是老秦爷自己配制的。”他说着话，从地上拿过半截木棍，放在面前，然后打开不锈钢瓶，轻轻的滴出来一滴，随后迅速的将不锈钢瓶封好，大伙紧张起来，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木棍。
“先别急，需要一会儿，”董壮说着，将那木棍送到了远处的石头底下，坐回来之后，接着道：“刚才说到了秦光明，那我就接着说他。这孩子养大不容易，听说老秦爷非常溺爱他，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我是没看见，不过，你们在座的这些长辈应该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话不假，老秦爷护犊子的厉害，秦光明从小到大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那会儿穷，谁家孩子还说有玩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可是秦光明有，什么火车，小汽车，积木，老秦爷没少给他买，我亲眼见过，老秦爷在哪啃窝头，秦光明坐在炕上吃排骨，哎，他就是老秦爷的掌上明珠呀。”徐老七说道，钱贵和家旺爹频频点头。
徐奎不太爱说话，这会也插话道：“那小子熊气的厉害，小时候谁也不敢碰他，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人敢欺负他，我扇过他一巴掌，被老秦爷追着打，掉河里差点淹死，回家了，还被我爹打了个半死，村里没人敢惹他，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
徐老七在旁边笑了，道：“哎，那时候老秦爷是村长，又会看病，谁敢得罪，别说打了秦光明，就是敢骂一句，我们这些当爹妈的就得狠狠的给自己孩子两巴掌。”
董壮笑了，道：“看来我没听差，秦光明这孩子书读的不行，早早的就进城了，他在城里干点儿啥我不知道，但是我猜得到，估计是没什么正经营生，吊儿郎当的鬼混，没钱了就问老子要，他爹呢，宠着他，把所有的收入几乎都给了他，可能还不够。”
“这事我知道点儿，”家旺爹接过话来，“俺家家旺也在城里打工，经常看见秦光明那小子，他没正经活，吃不了苦，遭不了罪，又没文凭没手艺，能干啥？整天吃喝嫖赌的，没学好。就说孙翠吧，现在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孙翠是个婊子，和王六婶认识，后来通过王六婶又认识了秦光明，可能秦光明也不知道她是干那个的，俩人好了有一年多，吃住在一块儿，老秦爷没少给钱，可能是孙翠的底细让秦光明知道了，俩人分了，秦光明个兔崽子又把她介绍给了俺们家家旺，哎，作孽呀！”家旺爹抹了一把眼泪，“就这，你们就知道秦光明这下子在城里干了点儿啥了。老秦爷在村里弄得那点儿钱，哪够他作的呀。”
“对，根就在这儿。”董壮道，“家旺是个好青年，为了娶媳妇，攒下不少钱，差不多二十万，本来打算是带着回来娶小美的，他嘴大，可能什么都和秦光明说了，秦光明又告诉了他爹，老秦爷手里没钱，所以就惦记上了陈家旺的钱。”董壮扫了一眼众人，这番话十分具有杀伤力，说出来，大伙眼都直了，“在陈家旺还没回来之前很久，他就鼓动孙富贵和小美定亲，赵芬是帮凶，小美一百个不愿意，老秦爷又给她想办法，配了药让她诈死，躲过结婚的日子，这样等陈家旺回来，两个人再私奔。小美年轻，就信了，后来发生的事儿，你们也就都知道了，小美被囚禁虐杀，陈家旺被白虫咬死……”董壮起身，走向石头墙下，“过来看吧！”
大伙挤过去，吓得魂都没了，只见密密麻麻的白虫堆积在那木棍上，已经完全将木棍盖住，谁也没看见，那些白虫从何而来，什么时候来的。
董壮叹息一声，从篝火里拾起几块烧得通红的木柴扔了过去，又从冯胖子身下扯了不少的干草，火着了起来，非常旺盛，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堆白虫和木棍就化为了灰烬。
“这回你们明白怎么回事了吧？”董壮道，“再接着说老秦爷的事儿，孙翠死了之后，王六婶从陈家旺身上讹走了八万块钱，说是赔给孙翠家的，这笔钱在王六婶死后，落入了老秦爷的手里。那个偷走孙富贵家金佛的人，其实是赵芬和老秦爷，和王六婶没什么关系，只是老秦爷陷害了王六婶，目的就是为了那笔钱。家旺剩下的钱，都被康叔骗去了……”
董壮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康瞎子，康瞎子淡然一笑，道：“说吧，没关系，谁都知道我那些是鬼把戏。”
董壮无奈的笑了笑，接着道：“康叔的钱，其实都给了富贵娘，原因我就不解释了，他也是个护犊子的人。孙富贵的钱呢？你们也都清楚，最后都落入了赵芬的手里。我们再来说赵芬，她其实是老秦爷最大的帮凶。说到这儿，应该说明白了，陈家旺带回来的钱其实最终都落入了老秦爷的手里，还有康叔这么多年积蓄，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三十万吧？老秦爷下了狠心要弄上一大笔钱，因为他的病越来越重，他怕哪天他没了，秦光明就没人管了。”
大伙全都沉默了，静静的听董壮说，一桩桩一件件，这个冬天发生在九户村里事儿，每一件几乎都和老秦爷有关，包括大国的死、孙富贵的死，还有富贵娘的死。
“老秦爷在金佛上抹上了金佛泪，让赵芬塞进了孙富贵的棺材里，他又让赵芬鼓动李老太太把我们都叫了过去，他很清楚康叔的性格，料想到康叔在气头上一定会拉着赵芬去陪葬，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康叔在揭开孙富贵棺材的时候，接触到金佛泪，他要害死康叔。那会儿，所有的线索其实都是指向康叔的，他若是死了，这一切就彻底成为谜团了，或许永远都无法解开。巧合的是，富贵娘抱起了金佛。那一刻他知道计划要落空了，为了避免怀疑，他消失了，消失的很自然，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后凉山的召唤。不会有人把这一切灾难的源头怀疑到他的头上，也包括我，做梦都没想过会是老秦爷干的这一切。”
“那最后是怎么知道的？”周大康急切的追问道。
“这还得感谢大国娘！”董壮简单的将自己去大国家给大国娘擦身子的事儿说了，掠过了赵芬勾引他那一段，“我把老太太从地上抱起来之后，老太太悄悄的在我手心里塞了一块儿纸。”董壮说着，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块纸片，是从日历上撕下来的，他先是递给了周大康，周大康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个血字，写的歪歪扭扭的“秦”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