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送行
皮猴弯腰钻到炕洞底下，拿出一个破袋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里面是一把老式猎枪，黄色木把，黑色枪筒，足有半米长，很沉重。
“砂枪，”皮猴掂量着枪说，“一枪下去，黑瞎子也受不了，杀伤面积很大，但是距离打不远，最多也就五米的样子。”他又拎起一个黑色的牛皮袋子，沉甸甸的，接着道：“这里是弹珠，每一枪要重新填钢砂，把枪托拆下来，”皮猴一边说着一边示范，“挺麻烦的，所以轻易不要开枪，遇到危险情况，最好是想好了要不要开第二枪。还有，这是保险栓，开枪之前别忘了开，我设计的枪栓和其他的枪都不一样，不是往后扳的，是往下扳的，千万记住了。”皮猴咔嚓咔嚓撸了两下给董壮看，然后又道：“用完了也不要忘记关，走火了可就麻烦了。”
皮猴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董壮在警校学习的时候经常打靶，对枪还是很熟悉的，当了民警之后，虽然摸不到枪了，但是经常下去收缴村子里的违法枪支，所以各式各样的老猎枪他都见过。皮猴拿的猎枪，算是比较老的枪了，只有一个优点，不用瞄准，一枪下去，上百个钢砂弹珠喷出来，要是个人，准保满身血窟窿。当然缺点很多，射程近，超过十米就没什么杀伤里了，还有就是换弹时间长，枪沉。不过，现在在村里，能找到这么一把枪也不容易了。他仔细看了看，保险栓的确很特别，向后和向下都有滑槽，一看就知道向后的下的滑槽是新开的，看得出来，皮猴在改装的过程中还是废了不少功夫的。
董壮熟悉了一下，扳开保险栓，端起来瞄准，还算顺手，他板起脸来问道：“皮猴，哪儿弄的？”
皮猴抓了抓头，道：“能不说么？”
“不能！”
“好吧，我自己弄的！”
“哦？你会造枪？”
皮猴点点头，道：“就会造这种土枪，上面的枪管和扳机什么的是从一些老枪上面拆下来的，现在村里虽然没有枪了，但是一些破损的零件还是有的，我拼凑了这么一把，钢砂倒是有的是，你看着不够，就再背点儿。”
“行呀，你小子还有这本事！”董壮说着，接过枪，分量不轻，他抬起来比划了两下，还别说，弄得挺不错的。
“俺爷爷打过鬼子，打鬼子以前在山上当过土匪，专门就是修枪的，啥枪都摆弄过。俺爹多少也会些，我打小经常看他鼓捣枪，所以也懂点儿。”皮猴骄傲的说道，“就是你们走的急，要是不着急，再等个三五天，我还能给你们弄一把！”
“不用了，一把就够了，这家伙背着可不轻快，再加上这包钢砂，我娘哎，真沉呢！”董壮掂量了一下钢砂，足有二十多斤，还没走呢，东西就开始压肩膀了。
“有总比没有强，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康瞎子说道，他敲了敲烟锅，收拾起来别在腰带上，“咱这就走吧！”
董壮穿戴整齐，背上枪和钢砂，又将电棍塞进袖筒，抓起皮猴打包好的干粮，和康瞎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大步向门外走去。
一跨出门，董壮愣住了。村委会的门前，站着不少男女老少，为首的是家旺爹。董壮鼻子一酸，这些乡亲们是多么的可爱，知道自己要去后凉山，一早就等在门外送行，看着他们不舍的眼神，董壮笑着打了招呼，“怎么都来了，像是送行一样，我和康叔就是进趟山，过两天就回来了。”
董壮虽然这样说，可是乡亲们心里都明白，后凉山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这一去就等于是永别了。
“小董，你跟俺们说句实话，为啥一定得去后凉山？”
董壮犹豫了半晌儿，道：“好，我给各位交个底，这么多年来，后凉山的召唤害了很多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人一去不回？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是不是真的有宝藏，是不是真的有冤魂？”董壮停顿了一下，看着乡亲们，“我觉得没有，什么也没有，后凉山他就是一座山，和这周围的每一座山都一样。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人奋不顾身的往山里去呢，都是那些传说故事给害的，都是金佛给害的。为了让大伙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让康叔和大家说说，这金佛的来历！”
董壮扭头看着康瞎子，低声道：“康叔，给大伙说说吧！”
康瞎子没有立刻答话，慢慢将身上的东西放下，然后点了一锅烟，蹲在地上嘬了几口，这才开了腔，“金佛是我学艺的时候，师傅留下来的。上了年纪的人应该知道我这眼睛是咋回事，也都知道我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我和富贵他爹有仇，所以捡了条命回到九户村之后，我单独去了一趟后凉山，就把那金佛藏在了山洞里。回来之后，我让慧珍鼓动孙景义进山寻宝，琢磨着让孙景义进山洞，等他看见金佛的时候，弄死他。”
人群一阵哗然，纷纷议论开了。
康瞎子自顾自的接着道：“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儿，超出了我的控制。慧珍知道了我的打算，苦苦哀求我，不让我害死孙景义，我答应他了。所以，当孙景义迟迟没有回来的时候，我跟着老秦爷他们一块进山去找他。你们都知道，孙景义看到金佛以后，肯定会认为山洞里还有宝贝，所以他一定会在山洞里寻找，后凉山的山洞很大，没个三五个月肯定转不出来。我跟着老秦爷还有李二愣子一起进了山，等我们找到孙景义的时候，他已经被白虫咬死了，就是你们看到的那种吃人的白虫。李二愣子还有徐老六，都是被白虫咬死的。我们回来的人商量好了，谁也没说，怕家里人受不了，撒个谎，就说这些人丢了，好让家里人有个念想。”
“哥……”徐老六的弟弟徐老七扑通跪下了，放声大哭，他头一次知道了他哥的下落，这么多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还是年年盼，年年等，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去的这些人都看到了孙景义抱着的金佛，我也没说破，就当是送给慧珍和富贵的了，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富贵是我的儿子。”康瞎子声音哽咽起来，连忙抽了两口烟锅，“大家就都以为后凉山真的有宝藏，每个回来的人都偷着把路记下来了。这么多年，所谓的后凉山的召唤，其实不是什么冤魂作祟，是人心，是贪念，他们都想着去后凉山挖宝藏呢！当然，这和我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我把金佛放在了山洞里，或许这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康瞎子自责起来，深深的愧疚之意让他极为痛苦，“自作孽不可活，所以慧珍死了，富贵也死了，这或许就是报应吧。”康瞎子叹道。
“还是那句话，后凉山就是后凉山，没有冤魂，也没有宝藏，贪婪的人走进去，永远都不会回来，这就是后凉山的召唤，你们明白了么？”
董壮劝慰了康瞎子几句，转头对众人道：“大伙听明白了吧，后凉山不吃人，真正吃人的是人心，有些人从中作祟，害死了李二愣子和徐老六，也害死了孙景义，那白虫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咬人的，它们是寻着某种气味才会袭击人。你们很多人见过金佛上的血泪，那是一种引诱白虫的液体，只要沾到身上，白虫就会闻着味道将人吃掉。我这么说你们就明白了，其实都是人祸，天大的人祸。”
“是谁，谁干的？”徐老七激动的吼道。
董壮没有回答，沉吟了片刻，道：“一切的谜团就在后凉山，我要去把谜底揭开，也包括过去这个冬天发生在九户村的所有诡异的事儿，其实都和后凉山的召唤有关，如果顺利，我会将那些乡亲们的尸骨带回来，把他们安葬。”
董壮的话很朴实，却非常打动人心。
“明白了吧，这就是我要去后凉山的目的，我要亲自证实给你们看，后凉山就是后凉山，什么也没有，不用害怕！”
“我和你一块儿去！”徐老七高声道，“我去把我哥哥背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