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流莺
董壮跟着一惊，没想到孙翠竟是这样一个女人。
老秦爷的脸腾的红了，家旺爹这句话杀伤力巨大，他虽然在埋怨王六婶，可是暗里老秦爷也觉得有点儿过意不去，说到底，孙翠还是他儿子秦光明介绍给陈家旺的，要是按照家旺爹的理论，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董壮一看，再这么说下去，非得出大乱子不可，他连忙凑到家旺爹跟前，拉着他往外走了走，劝道：“叔，少说两句吧，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啥？”
“咋的，我就不能说说啦？”家旺爹犯起了倔脾气，他指着不远处的红木棺材道：“她就算不上个好人！死了个婊子，立刻跳出来要钱，连哄带骗的坑我们家旺的钱，她安得哪门子好心了？”
董壮一听愣住了，“钱，什么钱？”
“买命钱！一个婊子的命，值八万？我呸！”家旺爹啐道，脸上青筋暴跳，头上已经冒汗了。
董壮还不知道竟有这事儿，他紧紧的攥着家旺爹的胳膊，劝说他别激动，那边老秦爷还在训斥钱老汉父子。
家旺爹也不知哪来的胆气，任凭董壮怎么劝，也不愿意闭上嘴，“老婊子、小婊子，好人就没这样的，她是不容易，可也不至于干敞开腿的买卖吧？咋地，许她做了，就不许我说？我要是没说对，有些人急啥？肯定是心里有鬼！呸……”
家旺爹絮絮叨叨的连骂带说，是谁也劝不住，老秦爷几次比划着拳头想教训他一顿，都被董壮拦住了，拳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让事情激化。
“秦爷，这样吧，我和叔先下去，再叫几个人来！”董壮道。
老秦爷唉声叹气的蹲在地上抽烟，不耐烦的冲董壮挥了挥手。
董壮拉着家旺爹下了山，等回到家里，喝了两杯热水，家旺爹总算是平静下来。董壮仔细的问过王六婶要钱的事儿，家旺爹说那天晚上，家旺突然回来拿钱，被他撞见了，可是陈家旺什么也不肯说，他也不知道儿子拿着那么多钱去干啥，后来还是家旺娘旁敲侧击的从陈家旺的嘴里问出来，原来是给孙翠的赔命钱。陈家旺死后，老两口一分钱也没找到，他们一琢磨，一部分钱被王六婶骗去了，另一部分是被康瞎子骗去了，儿子辛苦赚得钱都打了水漂，他老两口没了儿子不说，钱也没有。家旺爹老实本分，虽然气不过，却又不敢说，思来想去，只能把这口气咽到肚子里，今天如不是和钱老汉话赶话争执起来，他也不会提，
“叔啊，你说钱大叔和王六婶那事儿……”
“我胡说的！”家旺爹随口道，可是董壮看着他的表情，却发现他目光游移，像是在撒谎。
董壮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诈一诈家旺爹。
“反正六婶已经死了，你就别替她瞒着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俩那个……”
“你咋知道的？”家旺爹吃惊的问道，满脸惊奇，董壮心中偷笑，这老头忒实在了。
“这种事儿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我就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哎！”家旺爹叹了口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一个寡妇凭啥本事供出两个大学生啊？靠着那几亩地？靠她纳那几双鞋底？还是靠她给人家保媒拉线？笑话，那才能赚几个钱！”
董壮闻听，心里起了疑心，照家旺爹这个意思，她肯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借机赚了钱，可是想想钱老汉，他也是穷光蛋一个，没什么钱呀。
“叔呀，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那钱大叔不更穷，到现在儿子都没娶上媳妇呢，他哪儿有钱给六婶？”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家旺爹有些得意起来，“女人呀，模样差不多点，那就是本钱，老钱头虽然没钱，可是他有把子力气呀，那是干活的好手，王六婶那几亩地名义上虽然说是租给了他，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是帮王六婶种的，秋收卖了钱那是要装进王六婶的腰包的。”
“啊？”董壮不解，问道：“那他图啥？”
“图啥？嘿嘿，图被窝里的快活呗！”
董壮脸一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才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不是说光靠那点儿地赚不了几个钱么？”
“一个男人不够，那就十个，十个男人不够那就一百个，你算算，那还愁什么钱？”
董壮惊呆了，让家旺爹这么一说，王六婶也成了妓女了。
“不是，”董壮说，“你的意思，她和孙翠一样，也干那个买卖？”
“肯定是！”
“叔呀，这种事可不能瞎说啊！”
“我没瞎说，我这个人一辈子也没说过谎。”家旺爹道，“是家旺和我说的。”
董壮来了兴趣，问道：“咋回事，你和我说说呗？”
家旺爹没心眼，寻思着既然董壮都知道了，他又是村主任，没啥不能说的，加上王六婶也死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找麻烦，于是在炕上盘腿坐好，道：“现在说应该是大前年了，家旺头一年进城打工，过年的时候，他回来偷着跟我说，他在城里看见王六婶了。我寻思着，看见就看见呗，王六婶家里有不少亲戚在城里，过得都比她好，经常走动着，没准用得上，再说她两个孩子都在城里上班，她去看看也没啥奇怪的。俺们村进城最勤的就是王六婶。家旺说不是那回事，要只是在街上遇见了，也没什么大惊小孩的，他说他有天晚上在城北的一条街上闲逛，走到一家洗头房门口的时候看见王六婶了，她穿的很是暴露，正和一个中年男人打情骂俏，没说一会儿话，两个人就进了屋去了。”家旺爹说着，眼睛里全是好奇的光，看着董壮，“你在城里呆过，她干啥去了你别我清楚多了吧？”
董壮无奈的笑了笑，他当然明白，城里的一些理发店、洗头房、按摩店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其实都在干着非法的勾当。现如今城里打工的人特别多，尤其是一些常年在外务工的男人，寂寞的久了，就忍不住去那些街头小店，花点钱解决生理需求，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张，越来越多的人工需求，打工群体的数量迅速的膨胀，围绕着这些人的需求，服务的花样也就多了起来。站街女便应运而生，董壮还听他在城里的同学说过，如今在公园里，晚上会有流莺，一些中年妇女，专门勾引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就在公园的角落里进行那种事儿，费用极为便宜，三十五十的便可以完成一次交易。不过，听说王六婶做这种事儿，董壮还是很震惊的。
“真的是她？家旺不会看错了吧？”董壮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我当时也这么说，家旺娘还训了他一顿，不让他乱说。家旺说，他肯定是王六婶，因为他后来还专门去证实过。原来，他也觉得自己是看错了，隔了两天，他专门在那家洗头房对面的马路边坐下来等着，天黑之后不久，他就看见从洗头房里出来了三四个打扮得妖艳的中年女子走到了马路边，只要有经过的男人，她们都会上前搭讪，家旺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个女人就是王六婶，她浓妆艳抹，坦胸露背的，不像个样子。家旺这么说，那就错不了了。”家旺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叹道：“哎，人呀，哪去看呀！谁能想到刘大头的老婆竟然会干这种事儿，真是丢人、恶心！”
董壮无语了，好半天没说话，直愣愣的发呆。
“我想她也不容易，家里要吃饭，儿女要上学，她也没别的本事，被逼的无奈，才走了这条道了吧！”董壮替王六婶开脱道。
“就是饿死也不能干这种事儿啊！”家旺爹不满道，“正了八经的找个男人再走一步，两个人一块吃点苦，受点累，还愁赚不到钱？她长得不孬，不然也不会去干那个，你说在城里找个普通上班的男人还是找得到的吧，怎么就能干那个？要我说就是懒得，好吃懒做，不愿意遭罪！她那钱来得多块呀，两腿一张，没屁会儿功夫百八十的就到手了，多容易！”
董壮被家旺爹的话逗乐了，他摇着头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当初走到这一步，也是生活逼迫的，不然谁会愿意干那丢人事儿。”
“这话对，要怪只能怪刘大头，他个瘪犊子，扔下这么个漂亮媳妇和俩孩子，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让她们娘们怎么活？”
董壮想了想，忽然对钱老汉来了兴趣，“陈叔，大胆他娘呢？”
“早死了，死了十多年了。”
“哦！那钱大叔就没想着再娶一个？”
“想啊，那时候都正当壮年，谁晚上不琢磨女人？可他得有钱呀，穷得都喝血了，谁跟他？你光说咱村吧，多少寡妇？李二愣子媳妇，富贵娘，王六婶，……可是他穷，谁也不愿意跟他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