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红绡香断 （五） 遗憾

韩星无言以对，生母之恩，恩重如山，任何子女都不可以忘恩负义。然而他的一句话，确实伤透了冯云碧的心。

梅天瑶再也没有力气与冯云碧据理力争，她绝望了。能够做的只剩下苦苦哀求，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因为与我相识，才遭了许多的罪……我可以今生今世都不见他，但是请你不要伤害他……”

冯云碧冷哼道：“你倒是想见，我偏偏就不让你见！”

韩星早已从韩飞云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中，体会到他与梅天瑶之间刻骨铭心的痴恋。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他知道，梅天瑶内心深处一定深切的渴望能够在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见到自己朝朝暮暮都在殷切期盼的人。于是他冲冯云碧愤然吼道：“爹在哪儿？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冯云碧冷哼了一声，一甩手，径自走下阁去。

韩星怕她去伤害芷儿或是韩飞云，忙将梅天瑶放躺在床上，赶紧追了下去。

冯云碧见儿子紧随其后。竟停了下来。冷冷地道：“你怕我去杀芷儿或是韩飞云？”

韩星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死盯着你。”

冯云碧道：“盯着我也没用，我现在若想杀他们。十个韩星也阻止不了我。别忘了我手上有克制你的法宝。”

韩星突然想到了婀娜，想到了迷行散。一时之间痛苦不堪。

冯云碧看着韩星，见他眼睛红肿，面色凄然，心疼起来。忙换了嘴脸和声道：“其实我也不是非杀芷儿和韩飞云不可。”

韩星默然不懂。

冯云碧道：“韩飞云养育你成人，确实对我母子有大恩。若不是为了要挟梅天瑶，我也没打算劫持他，更别说杀他了。至于芷儿，娘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你又那么紧张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杀她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刚才态度坚决，无非是不想梅天瑶死得那样坦然罢了！”

韩星暗想：“姑姑又做错了什么呢？你却将如此残忍地对待她说得理直气壮。娘啊娘，你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无情，如此残酷……”

韩星道：“你是说……”

“我是说，我可以不杀他们……”上前伸手为韩星擦了擦脸上的泪迹。冯云碧接着道：“因为娘不想看到你那么痛苦……”

韩星想：“你何时又为了我的痛苦放弃过什么呢？”他不相信冯云碧的话。但是若能彼此敷衍妥协着，将冯云碧杀害芷儿的进程拖延一阵，韩星就有把握带着她全身而退。

韩星眼中顿时泛着渴求，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冯云碧点头。

韩星道：“那我让你发个毒誓！”

冯云碧一愕，继而叹了口气。愤然道：“发就发，我冯云碧若说假话骗你，就让我死在你手里。”

韩星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心头一颤。沉声道：“希望你别忘了自己的誓言。”

冯云碧道：“我不会忘。但你不要妄想找到韩飞云。梅天瑶死之前，我是不会让他们见面的……”

韩星愤然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冯云碧道：“我的残忍都是被残忍的人逼的……”说着又甩手而去。

韩星无可奈何，心想现在还不到午时，芷儿应该还没有危险。便转头奔向天仙阁，在姑姑最后的时刻，他尽量的能多陪她一会儿，就多陪她一会儿。

奇怪的是天仙阁上居然没有一个侍女或仆从走动。是原本就没有人照看这位女谷主，还是大家都在冯云碧或是芷儿的淫贼下回避了？

韩星已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所幸，当他在天仙阁下大吼大叫一阵之后。还是战战兢兢地从四下里走过来几个侍女。

韩星吩咐侍女们取来药箱打来清水，让她们帮助姑姑清洁包扎伤口，换上干净的寝衣。然后自己便一直守在床前，陪着姑姑……

因为有韩星的陪伴，梅天瑶凄苦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些宽慰。也许她早已看透了死亡，只是难以承受临死前的凄凉。

梅天瑶和韩星聊了很多。从梅氏三兄妹少年时的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到颠沛流离，相依为命；从梅天寒成魔后三人的分崩离析，各自遭遇，到隐居天寒谷；从被人强暴，到生下芷儿，从冯云碧的出现，到自己身不由己，空有一身绝技，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保护……

梅天瑶似乎是给韩星讲一些遥远的故事，她的表情当中早已没有心酸和痛恨。

只是讲到梅天寒，他的眼中泛出一抹奇异跟惋惜。“我们定居这天寒谷以后，他似乎变了个人。他接纳那些平民，让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他为大家做了许多的好事，受到大家的尊重和爱戴。对于我，他也尽到了一个哥哥的责任。时时处处，想方设法的哄我开心……但是我忘不了他身上血债累累。也不敢因为他在这天寒谷中的种种表现，而放松警惕。所以尽管他千方百计，我总是难有片刻欢愉。我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他，警惕着他，想着若有朝一日，他魔性大发，我便与他同归于尽。芷儿说得没错，这也正是她痛恨我的原因之一。”

梅天瑶唯独没有提起韩飞云。甚至在她的讲述中刻意地避开韩飞云。

韩星知道，梅天瑶不是不记得与韩飞云的点点滴滴。她只是不想诉说自己无尽的想念，无尽的渴望，让活着的人跟着他一起纠结跟绝望。

可是不提起就真的不想念，不渴望相见吗？当然不是！

就像她宁愿将芷儿的秘密带进坟墓一样，她也宁愿将自己无尽的相思跟渴望埋藏在心底里，带进坟墓。

无论自己承受多么大的遗憾跟痛楚，至少能减轻他亲爱的侄子的自责。

想到这些时，韩星心如刀绞。

他多么的渴望，此时此刻，他能将韩飞云带到姑姑面前。让让命运捉弄的这两个人，能够在彼此诀别之前，倾诉满腔的依恋跟痴缠。

快到午时的时候，梅天瑶的神情变得异常的紧张起来。

韩星知道芷儿马上就要入睡了。梅天瑶一定是害怕母亲会趁此时动手。

韩星也曾真真切切地听司马寒和冯云碧都曾经说过。芷儿熟睡时危险重重。冯云碧甚至扬言，只要轻轻一动手指就可以，结果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韩星忙站起身行，道：“姑姑放心，我去守着她……只是您……”

梅天瑶轻轻摇摇头，低声道：“你娘还犯不着再来为难一个临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