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花宴
她远嫁出城的那一天,言笑一直送她到关口处。
城门巍峨,缓缓而开,顾离裳站在车驾上,维持着弯腰而入的姿势突然往后看,叹息到:“经此一别,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言笑心里百味杂陈,眼中酸涩,强颜欢笑着安慰到:“快的,就当去外历练几年便是。”
顾离裳惆怅的紧,“也不知……”声音太小,言笑没听清楚。
“嗯?你说什么?”
“也不知能不能回来参加你与那小子的婚礼,好可惜啊。”
“等你回家那天吧。”言笑说。
“你没开玩笑吧……”顾离裳面色有点儿僵。
言笑笑了,“自然没有,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
顾离裳突的听见哒哒马蹄声响,见顾离白自城内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身着官服,想必一下朝就赶了过来。
顾离裳此刻看见顾离白,格外的慌张,她刚才让他媳妇说了啥她忘了她忘了,弯腰就躲进了里头去,还说:“我最见不得离别场景,笑笑你帮我跟顾离白说吧。”
然而顾离白根本就没过来,直接越过了车驾去了前头,在那赤漠太子面前停下。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顾离白这才调转马头过来,在言笑跟前停下。
“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嗯。”言笑应下,转头看向马车,“离裳,你……多保重。”
“自然。”
经此一别,此去何年,纵使心知有归期,难免感伤,是为情意。
又是落花时节。
庭前廊下,缤纷着散落了一地的芬芳,余香袅袅在空气中酝酿。
廊下美人,美景不胜收。
“虽说春花已谢,这天儿还是凉爽的过了些。”儒奕拿着披风走近。
言笑接过,自己披上,虽不觉得体寒,但还是想让些有重量的东西压在身上,不然她总会觉得这日子真是惬意的有些过了。
“这花何时开的我都没什么印象。”仔细想来,好像是一夜之间就开满了园子,没过几日,又去的悄无声息。
说不准,再过上些时日,就还是连残骸都留不下了。
儒奕笑到:“主子说的是,这花开静悄悄的,比那报春的鸟雀可安静多了。”
说着,恰巧一只朱鸟从廊下飞过,快的只留一道红线在空气里显示着它的曾经来过。
呼闪的翅膀扰动了安静的气流,震的廊下两人的耳膜有些发疼。
言笑看着朱鸟消失的方向,恰好是阳光倾洒,似叹:“可是这极有生机的鸟雀带来的,又岂是群花能比拟。”
唯有能带动人体,引发共鸣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春天来了啊。
“嘀嗒――”
突然,天空降下一滴水,直接打落了廊前花叶上趴着的甲虫,几乎顷刻,细密的雨丝洋洋洒洒,被同时起来的风带进了廊下。
“主子,下雨了,咱回去吧。”
屋门轻合,得了一室静谧,与外边恍若隔了不知多少时间,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今年的春季好像有下不完的雨,一天连着一天,哪怕是白日里没有降下来,晚间也要飘上一阵才肯罢休。
时至今日,已是半月有余。
儒奕开了窗子看雨势如何,瞅了几眼又合上,“也不知明日唐家的花宴还能不能办的起来,主子您说明日若是天气不好,还用去吗?”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弄玉跟在言笑身边负责的,她虽说跟着伺候了一阵,可还是有些细节不知道。
弄玉又忙,问她点儿事吧,根本就逮不着人。索性小姐体贴,让她有啥事问她本人便是。
其实说起这次唐家的这个赏花宴,估计弄玉也不知道该如何,毕竟三大世家私底下有联系这还是第一次。
言笑听她提起赏花宴,神思便沉进了顾离白曾经提起唐家二兄弟感情不和一事中去,哪里听清儒奕问了什么去。
儒奕没得回答,转身看的时候看到言笑正在发呆,又走到跟前问了一遍。
“到时再说,不去就递个帖子回了。”言笑说。
到了第二日,这天竟然奇异的放晴了,阳光格外的明亮,但是有着昨夜雨后的寒气,不显半分暖意。
转过琳琅街,打登子巷里走出来了慕容家的轿子,儒奕眼见,瞧见了那轿子外头坐的是慕容黎歌身边的丫鬟,遂贴近帘子跟言笑说:“主子,咱跟慕容小姐碰上了。”
那边小丫鬟也同时汇报。
言笑掀起帘子恰好与那边慕容黎歌对视,二人礼貌的对视点头,就算是见过礼了。
其实,二人关系不错,但是,只是私交。
慕容黎歌因为自己的同胞哥哥慕容黎川为言舞而死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是她也心知这件事情的大部分责任还在她哥哥身上,遂只是与言舞老死不相往来。
对于同样因为言舞关系导致经脉被毁的言朗……算是同病相怜?
但是虽说二人关系打那件事情之后突飞猛进,却顾及家族关系,二人成为知交好友的事情,知之甚少。
慕容黎歌,是个极为通透的女子,言笑对她,是欣赏,更是佩服。
能做得到把感情和理智完全分离,言笑自认自己不可以。
唐家府门,唐城身边跟着身着管家制袍的男人,言笑下轿时,恰好看到他刚跟慕容家家主说完话,此时他正看过来,笑意盈盈的模样虽然天真,但还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慕容黎歌步子快些,走到她身边,声音极低的说了句:“唐烈因为他家族试受了罚。”
言笑好像没听见,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端着大家小姐的风范,与慕容黎歌一道过去。
“言大小姐,慕容小姐。”唐城拱手行礼,做的面面俱到,言笑二人也不含糊。
“唐二少爷。”言笑回到。
唐城目光微闪,笑容却没变,让人怀疑是阳光太亮看花了眼。
他依旧笑着,做派一贯的坦然无邪,问到:“怎么不见言家主前来?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言笑礼貌回到:“家父每月这个日子都要去京郊巡视一番,却不碍事的。”
唐城恍然,“即是如此,二位小姐先进去吧,外边天凉。”
由着下人引路,路过了庭前沿廊,还有一处上了锁的院子,而后言笑不期然间与慕容黎歌相视,她莫测一笑,别具深意,慕容黎歌却了解了。
目光悠悠的往后荡了一眼,却又像不经意间一般,极快的收回。
席上,果然没有见到唐烈的影子。
唐家只有两个嫡子,今日的场合也不适宜庶子出场,故而除却慕容家和言家的人,在场的小辈就只有唐城一人。
刚才他还乖巧的坐在席间摆出谦虚的面孔任由各路长辈夸奖。
这个各路长辈说出来就蹊跷了,言漠生素来寡言,大家熟知此事,唐家家主也不会自大到王婆卖瓜,剩下的,不过是慕容家一对夫妇在那里前言接后语罢了。
直把唐城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珍稀动物似的,若不是皇家二三皇子太过出色,估计那俩夫妇都要说这唐城是京都第一人了。
唐家主乐的合不拢嘴,哈哈笑着谦虚推脱,可脸上的光可不是一两朵乌云就能遮得住的。
慕容黎歌微微低着头,眉间戾气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烦躁,看见桌上酒杯就想去倒,抬起欲一饮而尽时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言笑。
她正对着她,轻缓的摇了摇头。
慕容黎歌动作一缓,慢慢饮了一口又放了下去。
心里有些发苦。
她不知道何时自家的父母成了这个样子,她偷听到了父亲在书房里吩咐下属去办的事情,栽赃陷害言家的举动,她一时不忿就冲进去吵了起来,父亲给了她一巴掌。
又大声喊着让她滚。
说“要不是你没有护好你哥哥现在至于让我慕容家无后吗”!
无后?呵,那她又算什么?
那日之后,不只是父亲,母亲也对她不闻不问,整个慕容家都好像是忘了她的存在一样。
可是出了府,她还是慕容家的小姐。
而言家发生的事情,让她根本就无法再跟以前一般,那样自如的面对言笑。
多可笑啊。
可是最可怕的是,时间一久,她的心都麻木了。
看看如今,那两人又大肆在唐家夸赞别人,呵,这两个人会有那么好心?
虽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但是慕容黎歌已然不对他们抱有希望。
可是,她也什么都做不得,她也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