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幸福是一场遥远的梦（八）

“真的是隔墙有耳啊，亏得我没有说您什么坏话，否则就被您抓个正着！”见张庆和蔡宝成在李晓明的带领下走进了包厢，龚敬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和他们握手一边笑着开着玩笑。

“龚总，实在不好意思，这路上堵得人心慌，从我家出发到酒店，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跑了一个半小时，所以，让您久等了！”握着龚敬的手，张庆不好意思的说道。

说完话，张庆松开龚敬的手，然后走到坐在沙发上舔着笑脸看着他与龚敬寒暄的陈鹤面前，一边笑一边伸出了手：“陈院长，让你老人家久等了，不好意思。等会儿我多喝两杯自罚怎么样？”

“你给我少来！”在张庆伸出来的手上拍了一下，陈鹤看着张庆接着说道：“口口声声喊着叫我出来吃饭，我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和应酬赶过来和你吃饭，你却比我来的还晚，现在再说对不起还有用吗？张总，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故意这样的吧？”

说到这里，陈鹤故意板着脸，一脸揾怒的看着张庆。

“哈哈哈哈，陈大院长，您老人家是省高院的副院长，手握着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生死大权，巴结您都来不及，哪还敢有什么意见啊？龚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说完话，张庆一边笑一边向站在一旁的龚敬求援。

听完张庆的话，龚敬笑着摆摆手：“二位，您们两个就不要逗我玩了。亲密无间的战友，相识十几年的哥们儿，谁还能怪谁点啥？张总，您快坐，我们开始吃饭！”

说到这里，龚敬拉着张庆的手，然后招呼了一下张庆的律师蔡宝成，几个人围坐在餐桌前。

“菜都点好了吧？”扭头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晓明，龚敬和颜悦色的问道。

“菜已经点好了，马上就可以上。只是我点的菜不知是不是符合陈院长和张总、蔡律师的胃口。要不几位领导再看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菜肴，咱再接着点！”李晓明一边回答着龚敬的话，一边笑着看看陈鹤和张庆说道。

“不客气了，你们点的肯定是最好的。再说了，大晚上的我也不想多吃什么，养生吗，还是控制着点好。就这样，就这样，上菜吃饭！”听完李晓明的话，陈鹤一边摆手，一边冲着龚敬说道。

“哎，那不行，不能这么随意！”看着陈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庆摆摆手说道：“今天是我请二位吃饭，一个是政府高官，一个是我的老板，岂能随便吃点就算了呢？”说到这里，张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两本菜谱，一本递给陈鹤，一本放在龚敬面前，然后接着说道：“二位放心点，喜欢吃什么，只要饭店里有，尽管来，我请客！”

把张庆递过来的菜谱往一边推了推，龚敬笑着看看张庆：“菜可以继续点，但有话说在前面：今天的客必须是我请，张总您千万不要跟我抢！”

“为什么是您请客呢？这不合适吧？”听完龚敬的话，看着他异常坚定的表情，张庆微笑着问道。

“第一，今天能和陈院长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是我龚敬最大的荣幸，如果不是您张总出面相请，我哪来的这么大面子？第二，今天我们聚在一起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吃饭、喝酒、聊天那么简单，我们在谈生意。如果这桩生意能够谈成，您陈总就是我的客户，我是要在您这里挣钱的。您想想看，我挣着您的钱再让您请客，哪来的这样的道理？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我龚敬今后还如何在场子上混呢？所以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客套了，再这样说下去就到了半夜了。”没等赶紧把话说完，陈鹤就笑着冲着他们两个摆摆手，然后看看李晓明：“李经理，上菜，您也坐下，我们吃饭！”

听陈鹤这么说，张庆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用手冲冲着龚敬点了点：“龚总，您啊！”

不一会儿的时间，满满一桌子的生猛海鲜摆上了桌子，茅台酒的醇香飘满了整个包厢。看着面前的一切，龚敬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看陈鹤说道：“陈院长，您说两句呗，您不说话，咱们这酒怎么喝呀？”

“哈哈哈哈，龚总，你太客气了。刚才你已经说过了，今天由你做东。既然是由你做东，你不说话让我一个客人说什么？”看着龚敬，陈鹤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说道。

“哎，老陈，你不能这样。”没等龚敬说什么，张庆笑着开了口：“在今天的酒席上，您是我们的最高领导，领导不说话，我们这些人哪敢动筷子呢？你说两句吧，要不然这一桌子的美酒佳肴看着也怪诱人的。你说呢，龚总？”说到这里，张庆冲着坐在身边的龚敬笑着挤挤眼睛。

龚敬没有说话，而是冲着张庆竖了竖大拇指。

听完张庆的话，看着他与龚敬眉来眼去的样子，陈鹤假装无奈的摇摇头：“商人啊，简直就是‘唯利是图’的完美解释。为了利益，连多年的战友都可以出卖，让人伤心啊！”

“哈哈哈哈！”陈鹤的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非要让我说我就说两句！”陈鹤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众人说道：“这第一杯酒首先感谢二位老总的盛情款待，谢谢你们在周末准备了如此丰盛的酒席；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祝贺二位的合作成功，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二位能精诚团结，互相支持和理解，共同把这笔交易圆满完成！”

说到这里，陈鹤举起酒杯冲着张庆、龚敬等人晃了晃，然后第一个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嗯，还是陈院长高瞻远瞩，说话一言中的。”见陈鹤喝完了酒，龚敬赶紧站起身来，和早已站起来的张庆、蔡宝成碰了一下酒杯：“我最喜欢听陈院长所说的第二个问题。张总，但愿我们之间的合作顺利、圆满！”

“好，好！”张庆笑着和龚敬碰了一下酒杯，然后几个人举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龚总，张总，我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就在张庆等人喝完了酒一边聊天一边低头吃菜的时候，李晓明突然微笑着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张庆和龚敬说道。

“有什么话就说，今天这里又没有外人，没必要这么客气！”正在拿着筷子往陈鹤和张庆碗里夹菜的龚敬抬头看看李晓明，轻描淡写的说道。

见龚敬同意了自己的意见，陈鹤、张庆等人也看着自己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李晓明往龚敬身边凑了凑，然后说道：“今天能把陈院长叫出来吃顿便饭，确实让我们感到荣幸，本应该不谈事，只聊天，痛痛快快的吃顿饭。但是，咱们大家不要忘了，今天咱们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啊！”

说到这里，李晓明转身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冲着张庆和蔡宝成晃了一下接着说道：“张总急着用钱办事，所以，这份合同的签约应该是他最着急办的事情。既然我们在陈院长的撮合下已经成了朋友，就应该急朋友所急，想朋友所想，先把重要的事情办了。否则，张总哪来的心思和我们喝酒呢？再者，如果等一会儿我们一高兴喝多了，这合同还怎么签？所以啊，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把正事办了，然后再喝酒，尽兴的喝，放开了喝，即便是一醉方休也无所谓。陈院长，您的意思呢？”

听完李晓明的话，陈鹤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一边频频点头：“强将手下无弱兵。小李经理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把正事先办了再说。要不然等会儿喝醉了可就误了事了。”

听完李晓明和陈鹤的话，龚敬笑着摆摆手：“哪有这么严重？我们呀一边喝酒一边说事，酒喝好了，事情也谈妥了，最后签个字就行了。来，大家举杯，这杯酒我来提！”

说到这里，龚敬提起酒杯看着陈鹤和张庆说道：“首先要感谢陈院长，是您的极力推荐，让我认识了在咱们全省都鼎鼎大名的矿业企业家张庆张总，并有幸与张总攀上了亲戚，结成了朋友，做成了一桩双赢的生意。既做成了生意，又认识了朋友，可以说一举两得。为此，我必须感谢一下陈院长。”说完话，龚敬把酒杯往陈鹤的酒杯前凑了凑并轻轻的碰了一下。

陈鹤明白了龚敬的意思，于是笑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与龚敬碰了一下杯，然后一声不吭的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等龚敬喝完酒坐回到椅子上，张庆又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龚总，我要敬您一杯！”

“哦？张总，我刚才说过了，咱们这是做生意，我在这个生意里是有巨大的利润的。所以，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可您……”

没等龚敬把话说完，张庆就微笑着冲着他摆摆手，然后离开座位走到他的身边：“说实话，在陈院长开始跟我说在贵公司贷款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希望不大。首先，我是一个刚从监狱释放的刑满释放人员，虽然案件被定性为冤假错案被平反了，但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像我这种人是没有人肯借给我钱的，更别说这么大一笔钱了。”

听了张庆的话，龚敬笑了笑：“这一点在我这里不存在，因为我不在意。至于不在意的原因，等有机会了我跟您详细的谈！”

张庆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第二，我这次在宫总处借款，完全突破了常规：没有任何有实际意义的抵押物，只是两份法院的纠错裁定。我的两个冤案是在中央专案组的督导下平反的，这两份纠错裁定也是在中央专案组的督导下做出的。如果这两份裁定能够得到执行，我的财富应该在全省都能排在前三名。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您龚总能把500万元贷给我，应该没有什么风险。但是，我刚才所说的情况是‘如果’，‘如果’得到执行的话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说句真心话，这两份裁定能不能得到执行、什么时候能得到执行我自己心里也没有数。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案件的执行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能坚定信心给我贷款，一是看陈院长的面子，二是让我看出了您的魄力。龚总，我很欣赏您，虽然您比我年轻的多。当然，我更应该感谢您！”

说到这里，张庆再次与龚敬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仰起头，把满满的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喝完酒，放下酒杯，坐回到椅子上，龚敬把一支香烟递到张庆的手上：“张总，感谢您刚才的表扬。但是，我要告诉您的是，经过董事会研究决定，我们给您贷款500万元人民币，期限为一年，年利率5%，这个利率有点高，您能接受吧？”

从李晓明手里接过合同文本，冲着张庆晃了一晃之后，微笑着看着他。

这时，李晓明赶紧起身，把另外一份合同双手递到张庆手上。

从李晓明手里接过合同，张庆轻轻的瞄了一眼，然后递给坐在自己身旁的蔡宝成，看着龚敬说道：“利息确实有点高，但事情摆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龚总，利息没有问题。”

“好，张总痛快。”龚敬冲着张庆伸了伸大拇指，然后转头看看正在吸烟的陈鹤：“陈院长，麻烦您为我和张总之间的借款做个担保，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陈鹤抬头看看龚敬，然后又看看张庆。见张庆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点头：“没有问题。”

“太好了！下面……”

“龚总，恕我无礼打断了您的话，因为我有问题！”龚敬刚想说点什么，坐在张庆身边的律师蔡宝成突然站了起来，一边打断了龚敬的话，一边冲着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拿着那份合同。

“蔡律师请讲！”龚敬微笑着冲着蔡宝成点点头。

“刚才我仔细看了看贵公司起草的借款合同，其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借款到期后，如果乙方（张庆）不能及时还款，其500万元本金和利息将作为股本金加入乙方的纠错案件执行，占全部执行标的的10%，在案件得到执行之后，乙方（张庆）按照这一比例偿还甲方的借款。张总，这一条款在我们之前的谈判中是没有的，您现在加上这一条是什么意思？还有，对于该条款的含义我理解不了，还请您解释一下。谢谢！”说到这里，蔡宝成把合同放在桌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用严肃的目光看看龚敬。

听完蔡宝成的话，张庆和陈鹤也吓了一跳，很显然，他们从蔡宝成刚才念的那一段话中理解了这段话的意思。于是，两个人有些吃惊的看看龚敬，等待着他的解释。

看看蔡宝成，再看看张庆和陈鹤一脸惊讶的表情，龚敬没有说话。而是冲着李晓明甩了一个响指。

“蔡律师，这个问题由我负责给您解释！”收到龚敬的指示，李晓明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然后看着蔡宝成继续说道：“各位应该清楚，我们这次给张总放的这笔贷款风险巨大。就在商言商这个道理来讲，既然风险巨大，我们就应该有利可图，否则，我们就失去了冒险的意义。所以……”

“李经理，您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年利率5%可不是个小数字啊，一年到期后，我们将付给贵公司250万元的利息。在商言商也好，有利可图也罢，这么大的一个数字难道还不能弥补您们所冒险的成本吗？”没等李晓明把话说完，蔡宝成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边说一边冷笑了两声。

“是，蔡律师您说的对，帐算的也准确。但是您告诉我，如果一年到期后您们还不上这个钱怎么办呢？”听完蔡宝成的话，李晓明也冷笑了两声，然后又微笑着看看蔡宝成。

“当然，为我们这笔贷款提供担保的是坐在我们面前的、德高望重的陈院长。虽然陈院长会在这份担保书上签字并提供担保，但如果最后您们真的不能按期还钱，我们难道还真的会让陈院长帮您们还这笔钱吗？先不要说领导有没有这笔钱，即便是有我们也不好意思啊！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增加了这个条款，其目的在于：如果您们在合同到期后不能如期还款，第二年这些钱就会变成本金，入股到张总两件冤案的执行中来，待纠错案件得到执行的时候，我们要分得标的额的百分之十。蔡律师，您现在明白了吧？”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李晓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严肃，并且心有暗示的轻轻拍了拍蔡宝成的肩膀。

“龚总，您应该知道10%是多少钱吧？您那500万元就想占我几十亿元标的的百分之十，您的胃口是不是大了点啊？”张庆没有理会李晓明的话，而是冲着龚敬微笑了一下，心平气和的说道。

龚敬也微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张庆说道：“张总，您试想一下，如果一年之后您不能按期还上这笔钱，或者是您的纠错案得不到执行，我们聚鑫金融服务有限责任公司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龚总，不知道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这时，坐在餐桌首席的陈鹤插话说道：“如果张总到期不能还您的贷款，冤案的执行也遇到了问题，冤案得不到执行，张总拿不到钱，即便是您入了股又能怎么办呢？贷出去的钱你不要了？”

“是的。”听完陈鹤的话，龚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对陈鹤说道：“如果我们在张总这件案子上变成了股东，那我们之间的身份就由借贷时的甲乙双方变成了合作双方，如果到时候真的出现了您陈院长所说的结果，我们就认倒霉。但这件事情我们不会放弃，一定会坚持到底，做张总最坚强的后盾，直到冤案执行全部到位。”说到这里，龚敬又转过头来看看张庆：“张总，在您现在孤立无援的处境下，去哪里找我如此铁心的支持者呢？”

听完龚敬的话，在场的人都选择了沉默。包括陈鹤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龚敬的狡猾和大胆感到了震惊。

张庆站起身来，围着包厢转了一圈后，他停下脚步看看龚敬，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龚总，把合同拿来，我签字！”

“啊？张总……”听完张庆的话，蔡宝成下了一跳，用焦急的目光看看张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