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红绡香断 （四） 心结

冯云碧纵然打定主意佯装到底，见韩星无礼，也忍不住双目晶莹，低声道：“你太过分了，我是你娘。”

韩星硬着心肠道：“我没娘。”

冯云碧顿时热泪盈眶。

梅天瑶稍事休息，蓄了一些力气，对冯云碧道：“你有你自己的原则，我不怪你……我已经要死了，你也如愿以偿。求你让我与芷儿平心静气地说几句话……”

冯云碧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道：“求我做什么？我又左右不了芷儿，如果芷儿肯理你的话，随便你们谈。”

梅天瑶望向芷儿，低声召唤道：“芷儿，过来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又热泪淋漓。

芷儿仍站立不动，韩星一气之下要怒喝，又一想也是枉然。便强忍怒气，和声道：“芷儿过来，看在星哥哥面上……”

芷儿吃软不吃硬，这才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

梅天瑶十分欣喜，缓缓拉过芷儿的手，端详着她，温声道：“很抱歉，这么多年，没好好照顾你……”

芷儿冷冷地道：“谁用得着你？有男谷主就够了。”

梅天瑶道：“你该恨我。因为对于你，我没有尽到我应尽的责任。但是，请你相信，我之所以对你冷漠并不是你有什么不好。也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

芷儿道：“可笑！我有什么不好？谁在意你爱不爱我。你既然讨厌我，我又何必去讨好你？我痛恨的是你总是那样对待男谷主。他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以至于无论他如何对你，你都不理不睬，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天寒谷里他是多么孤独……”芷儿说着，眼里已泛着泪花。

难道这就是她如此痛恨梅天瑶的原因吗？

芷儿的话再一次让韩星相信。她与梅天寒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

难道那个不可一世的魔王，竟成了这个小女孩感情的寄托了吗？

韩星不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只是自从到了这天寒谷。总是有诸如此类的印象震撼着自己。不经意间搅得自己无比的慌张不安。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梅天寒。

韩星猜得出梅天瑶为何对梅天寒冷漠。她怨恨他的哥哥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可是他不理解天瑶为何对自己的女儿冷若冰霜，以至于互相讨厌到如此程度。

难道诸如梅天瑶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也有她逾越不过去的心结吗？

那个戏子的伤害破灭了她心中最美好的记忆吗？或者是她将对那戏子的怨恨发泄到了芷儿身上？

韩星想不通。但他知道，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梅天瑶都将天性中的那份母爱艰难地藏匿了起来。既折磨了自己，又折磨了芷儿。

韩星只能道：“芷儿，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也不懂！”

芷儿冷冽地道：“但是我知道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我依然恨她！”她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韩星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梅天瑶却阻住了他。

韩星终于明白了姑姑的意思，他是想将自己与芷儿的秘密带进坟墓。

梅天瑶凄然叹道：“我不怪你恨我，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星哥哥是个好人，你以后要跟着他……他会帮我照顾你的……”

话未说完，芷儿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喝止道：“好了，别在这里惺惺作态。”

“态”字刚出口，梅天瑶剧痛钻心，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正喷到芷儿身上。

芷儿非但没有可怜她，反倒暴跳如雷。吼道：“该死的女人，你想快点儿……”

话未说完，韩星反手一巴掌又打在她脸上。

芷儿这回更加委屈。“呜呜呜”向阁下跑去。

冯云碧假意阻拦，却哪里拦得住。

韩星怕自己不在芷儿身边，她会身遭不测。又不能留奄奄一息的梅天瑶一个人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当真是左右为难。

又一想，母亲在这里，就算四大护法想偷袭芷儿，以他们的身手，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得手。便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照顾姑姑。

见梅天瑶面色凄楚。以为是自己盛怒之下连打了芷儿两个耳光，若姑姑心疼了，一脸的愧疚不安。

梅天瑶洞悉韩星的心思，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今后好好照顾她，就对得起姑姑。”

韩星忙点头，问道：“您为什么不告诉他，您是她的亲生母亲？”

梅天瑶凄声道：“若要告诉她，十几年前就告诉她了。与其让她知道自己是母亲被一个戏子强暴而生的女儿。自己的父亲是那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还不如就让它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儿的好。至少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污秽不堪而讨厌自己……而且……姑姑也有过不去的心结……”

韩星道：“一见到芷儿，您就会想起那个人。因为对他的憎恨，您无法接受芷儿……”

梅天瑶痛苦地道：“我曾经试着接纳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知道这样对芷儿是不公平的，但是我没办法！与其让她因为我的心结而痛苦，还不如就让她恨我吧！”

韩星道：“你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

梅天瑶道：“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并不一定是坏事。”

韩星猜想梅天瑶也许还是深切盼望能在临死之前听到一声“娘”的，但是她一定没有想到。在她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最后时刻。芷儿对她的讨厌会迅速的演变成近乎疯狂的暴虐。

她的心已经碎了。

所以此时此刻的她宁愿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也不想看到芷儿得知真相之后歇斯底里的痛苦跟悔恨了。

就让她认为自己是她应该讨厌的仇恨的女人吧。至少那样，她会觉得心安理得。

在现在的梅天瑶看来。无论芷儿多么的狠毒，多么的骄横无礼。只要她能平安快乐的活着就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星能够体察姑姑的心思。但是一想到姑姑将带着莫大的遗憾，离开人世。便悲从中来，禁不住扑到梅天瑶怀里。

梅天瑶轻抚着韩星的头。眼中充满了欣慰跟满足。

半晌，转向冯云碧乞求道：“放了他吧！”

冯云碧道：“放了谁？”

梅天瑶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冯云碧“啧啧”两声，嘲笑道：“真的是情深意重啊，临死了，居然还想着老情人。”

梅天瑶道：“你跟梅家的仇，跟他没有关系。而且他辛辛苦苦养大了星儿，就算是为了报恩，你也不该株连到他。”

韩星这才从姑姑的话中知道了，她所讲的“他”是韩飞云。

冯云碧摇了摇头。冷笑道：“报恩？对，就是想报恩，我才费尽千辛万苦，将韩飞云接到这儿来。这20多年来，你不是对他朝思暮想吗？那我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共赴黄泉。这样不好吗？”

韩星按捺不住怒火，怒斥道：“你好卑鄙，你滚出去……”

冯云碧无法承受韩星的话。怒詈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当初真不该生下你。若不为你，我还可以少受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