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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不太平的夜5
“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话,不过就是我刚刚想起来的一个疑惑。不过,在说出我的这个疑惑之前,我想先请军师回答另一个小小的问题:关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这句话,军师有什么看法?”
我笑眯眯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李小甲凶狠地瞪着我。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听听军师的高见。”
“嘿嘿,是人都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句话。”李小甲极冲的口吻立刻招来了曹岳的白眼,不过,这位军师干脆把头转向了一边,似乎压根没看到他的上峰递给他的警告的眼神。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军师是对这句话持肯定态度了?”
李小甲许久没吭声,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他那绿豆大小的眼珠一直骨碌碌地转悠着,用小心的、戒备的又相当怀疑的目光凝视着我。
“所以……也就是说,军师认为,背地给人下刀子要比当面的攻击更加的卑鄙喽?”我再次提出质疑。这一次,李小甲在曹岳咄咄逼人的目光的逼视下,终于朝我耸了耸肩,这动作无异于默认。
“那好,既然军师在这个小小的问题上如此坦白,那么现在,我便正式提出我的那个疑惑了。令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们要对背地下刀子式的给人以‘暗示’与当面出言顶撞的‘胆大妄为’的这两者,厚此薄彼呢?既然两者都是‘太过放肆’的表现的话。因此,如果要对‘胆大妄为’者略施薄惩的话,那么,在军师所认为的背地里的鬼蜮伎俩比光明正大的顶撞更卑鄙的看法下,对于私下给人以‘暗示’的人又该得到如何的奖赏呢?”
我刚说到此处,李小甲就气歪了脸,瞪着我的目光,仿佛恨不得目光化刀把我千刀万剐,而一边的曹岳则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我,仰头大笑。
“哈哈,小离,看来以后有了你的日子,我一定不会太过寂寞了……至少,光是听你与小甲这般斗嘴,就足够我消遣找乐子的了!我说小甲,你也别这么生气嘛,对于我这位夫人,你也应该慢慢习惯嘛。”
曹岳眉飞色舞地刚一说完,就忽而伸手搂过我,对着我的腮边用力一亲。接着,他又要拉着我往屋里走,而且他一边这样做的同时,一边还对李小甲眨了眨眼,那眼神仿佛是在朝对方解释:“不过就是进去坐一小会儿嘛,不会耽误什么时间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那……我就不打扰元帅的雅兴了。”李小甲突然转变的态度着实令我大吃一惊。要知道,他原本还特地让李小富给我带口信,说今晚曹岳会由卫红衣相陪的,撇开他想用红衣引我吃醋的这种微不足道(因为我压根不可能为了曹岳而吃醋)的企图不谈,也撇开他那那种居心叵测的、但至今我仍未摸得清楚的用意不谈,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李小甲非常不愿意曹岳今晚陪在我身边。是的,就是这样。否则方才,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慰曹岳,让其“好好地把握”了。但是现在,现在这位李军师为什么又出尔反尔,行为举止完全与他的用意相违背呢?不过,我刚想到这里,就不得不被眼前的一幕拽回现实:李小甲突然把他手里的那壶酒递到了我的手里。此刻,他正用两道似笑非笑的、十分诡异的目光盯着我。
“元帅如此的好兴致,焉能少了美酒助兴?”笑着说完,这位军师就拄着拐杖,欠身告辞。而且,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甚至近乎于惴惴不安的是,李小甲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院门外的“万箭穿心”护卫队,甚至还把夹在在护卫队成员里的小谢也给一并带走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得不强颜欢笑,给曹岳频频劝酒。桂花酿并不容易使人醉,因为它本身就不是烈酒。但是现在,曹岳刚喝到第三碗,就俨然有了醉酒的朦胧之态。他放下茶碗(我用茶碗盛酒),坐在桌边开始摇头晃脑。
“哎哟,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在佳人面前出丑了?不过,小离,嘿嘿,或许这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吧……小离,你别躲开我,别躲开我呀。来,来让我给你捂捂手,瞧你这小手……还是这么凉。小离……你知道吗?此时此刻,你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危险。是的,巨大的危险。虽说,小甲已经一再……向我保证,说他绝对会做到万……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丁点儿的伤害。但是,但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频临险境,而什么都不做呢?所以,所以现在,我来了。谁叫你这样让我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呢?小离……来,你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话音未落,他就低下头,对着我被他抓握住的手一阵乱亲。亲着亲着,“咕咚”一声,脑袋栽倒在了桌上。随即,顷刻间,鼾声四起。
显然,让他睡着了的不是酒壶里的桂花酿。
我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不过,只走了一小会儿。我很快吹熄了蜡烛,合上门,往院门口走去。在院门外,我经过孙虎等人身边的时候,还得到了份外殷勤的问候。“元帅夫人,您这么晚还要出去啊?”站在孙虎旁边的一个士兵问我。不过,此人话音刚落,就被孙虎狠狠踩中了右脚,并被骂了一句“多嘴”。于是此人立刻自抽了一个嘴巴,冲我抱拳祈求我原谅他的多嘴多舌。
“算啦,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先是朝那士兵抬抬手,表示并不介意他的冒犯,至于后半句,我则是转过头,看向了孙虎。后者立即撒腿跑向院门附近的那条走廊;就在走廊的入口处摆了一个计时用的沙漏。旋即,孙虎折身返回,告诉我说现在已是亥时过半。(亥时:21:00-23:00)
“嗯,”我点点头,辨明了军械库的方向,刚往走廊那边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转身扫视众人,“我说,待会儿你们……几个在外边的说话声可得小点……”说到此处,我蓦地停了下来,觉得有些不自在。
“为何?这是为何?”先前自抽嘴巴的那个士兵大声地问。
“要死啦!叫你小声,干嘛还叫得像杀猪!为何为何……也不动动你这榆木疙瘩(指:脑袋。)好好想想,大元帅还在里头……休息呢!你想吵到他,让你的脑袋,让我们大家伙的脑袋都跟着搬家呀?!猪头!”孙虎说着,又狠狠地踩中了那士兵的左脚。登时,哀嚎声,嗤笑声不绝于耳。
我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步入走廊。
走廊里每隔两个立柱,就在走廊顶上悬挂了一个点燃的红灯笼。此刻,只有为数不多的灯笼还亮着;桀骜不驯的风早把许多灯笼里的烛光给掐灭了。因此,现在,我的整个人几乎是被笼罩在了一片闪烁不定的、近乎于晦涩昏暗的红光之中。而这种昏暗的红光又恰恰反衬出夜的黑。光秃秃的树杈、阴森森的假山石、稀疏的灌木丛,静穆的亭台楼榭逐渐在走廊两侧出现。枯草与落叶在狂风的肆掠中发出痛苦又可怜的呻吟。一只野猫“喵呜喵呜”地叫着迅速从我脚边穿过,它那毛绒绒的、柔软的、仿佛还带着温度的尾巴拂过了我的脚背。我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但是心跳却猛地开始加速。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开始琢磨起李小甲方才种种奇怪的言行。
首先,是他对小谢说的那句话——“依我看,谢参军好像是刚从范厨子那边过来呢。”嘿嘿,这无凭无据的,他凭什么这么说呢?难道仅仅是凭了那酒壶里的产自金陵的桂花酿?可这桂花酿和范二麻子又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念及此,我蓦地想到了白天在军械库门口遇到范二麻子用独轮车运送桂花蜜的情景,于是我做了如下的推测,我认为,有可能是这个厨子先前也用独轮车运送了桂花酿,而且碰巧,范二麻子这样做的时候被李小甲撞见,因此李军师看到桂花酿就想到了范厨子。不过,就算如此,李小甲又为什么会把小谢与范二麻子联系在一起呢?而且还一猜就猜得这样准呢?这是疑点之一。
再者,李小甲方才把酒壶递给我的时候的神情也颇值得回味。单凭他那种诡异的表情,我就坚信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位军师已经察觉到了那壶酒的不对劲。不过,可疑的地方就在这里!——既然李小甲已经意识到了我、小谢、甚至是包括了范二麻子在内,我们总共三人可能已经在这壶酒里动了手脚,既然如此,这位军师为什么不当场拆穿我们,反而要助我一臂之力,把他的大元帅往我这陷阱里推呢?这好像完全没有道理嘛。
最后,他临走呼啦啦地带走万箭穿心护卫队和小谢的做法也十分奇怪。要知道,十八人的护卫队是曹岳的贴身保镖,这些人就是为了保护曹岳的安全而存在的,而李小甲毅然带走他们的举动岂非只表明了一点:在他看来,至少今晚,他的大元帅不会有任何危险。不过,他李小甲又凭什么这样坚信不疑呢?难道说,他的手中已经掌握了什么可以提供他做出这样判断的根据不成?此外,更令我费解的是,他又为什么要把小谢拉走呢?好像……他早已知道,小谢这个贴身膏药会给我今晚的约会带来什么不便似的……想到这儿,我蓦地打了个寒颤,随即,下午玉树和我提及的他在李小甲住处看到李小富的事,忽然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至此,我蓦地停下了脚步;一个模糊不清的、相当可怕的念头突然攫住了我。我被这个念头吓坏了。我站在原地,双手捂在胸口,忽然感觉喘不过气。
“噢,夏小离,你究竟在瞎想些什么呀?你……别总是胡思乱想,成不成?难道说,就因为你的武功被废,你的胆子也就变得越来越小了?别乱想,别乱想……要知道,你想得太多了。是的,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譬如说,就总是会自己吓自己……”
我喘着粗气,对自己默默说道。就在我这样自我安慰的时候,一队夜间巡逻的士兵走到我的身边,行过礼,擦身而去。不过,我没朝那队士兵说一句话,也没向他们做一个手势;我还沉浸在那个模糊的、可怕的念头当中。不过,我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并且逼迫自己不再想下去。我逐渐加快了脚步,我企图通过疾步快走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回避那个念头。
而接下来的事实也证明,我这种转移注意力的做法还是颇为有效的。至少,在接近子时(靠近军械库附近的走廊里摆了一个沙漏,根据那个沙漏的时间,我知道此刻距离子时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在我走到军械库门口,看到那株被黑暗吞噬的腊梅树,停下脚步之前,我都没有再重温起那个“模糊可怕的念头”。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军械库门口竟是份外的香!白天残留的甜香,也就是那些从范二麻子的独轮车上掉下来摔碎的桂花蜜散发出的甜香依旧十分浓郁。而且,这种甜香还与怒放的腊梅的香气混合在了一起,因此,刚走到这儿的我,不禁呼吸一窒,好一阵,整个人都完全放松完全静了下来,仿佛这片甜香把我脑海中原本翻腾的所有不安的、惊慌的思绪都给统统清了。
然而,片刻之后,传来的打斗声就破坏了这份香甜带来的宁静氛围。打斗声似乎是从无晴所住的那个院子传来的!我立刻挪动了一下身体,并且伸手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而就在我感受到疼的同时,打斗声还依然清晰地落在了我的耳畔。于是,我意识到:并非是我产生了幻觉,确实存在着打斗。
我朝着无晴所住的院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不过,就在这时,黑暗中又突然传来了无晴的一声仿佛撕心裂肺的呐喊,我蓦地停下了脚步,害怕了起来。
直觉告诉我,有一股异样的、鬼鬼祟祟的东西正在附近潜伏着。“难道……这就是曹岳所说的那个‘巨大的危险’?”黑暗中,我刚这样悄声地问着自己,忽而又响起林大禹的一声疾呼——“站住!”以及一阵匆忙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是林大禹正在追赶着某人去往别处了。
“不过,刚刚林大禹是在叫……谁?难道有人想要偷袭无晴,结果被他林大禹发现了,因此林大禹才出声阻止?不不不……不是这样。要知道,此刻无晴在元帅府外并没有什么仇家。况且,现在这副模样的无晴对任何人也构成不了威胁,别人又何必害他?所以……被偷袭的人应该不是无晴,而是林大禹……是的,可能就是这样,”
我的思绪飞快地转着,紧接着我又突然想到,
“说不定就是……林大禹预备对无晴不利,结果就被‘别人’发现,因此双方就打斗了起来……是的,林大禹是有可能会对无晴不利的。要知道,撇开林大禹与无晴从仇恨不谈(无晴在私货走廊杀了林大禹的哥哥林大逵),韦不笑的眼睛刚刚被炸伤了,卫红衣和李小甲不是正准备要挖下无晴的一只眼睛给韦不笑配上么?因此,替卫李两人执行这种残忍命令的人还会有谁呢?只有这个林将军。而卫红衣之所以这样建议李小甲,极可能就是为了引出那个神秘人,那个给无晴喂延续其生命药物的神秘人!没错,此时此刻,说不定就是这个神秘人在和林大禹打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神秘人又会是谁呢?韦不笑伤成那样,明显不可能是他,小谢说不定已经在李小甲的监视控制之下,自然也被排除在外。那么,偌大的元帅府里,谁还有条件成为这个神秘人呢?”
然而,我刚想到这里,原本远去的脚步声又回来了,接着,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林大禹发出的一声愤懑的尖叫——“原来是你!”,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尽管我一再竖着耳朵,侧耳聆听,但始终都没再听到任何的动静,林大禹好像突然消失了,他没发出一点儿声音。“难道他受了伤,晕过去了?难道把他打晕的人就是那个神秘人?”我转过身,盯着军械库外边的那株微微摇晃的腊梅树,暗自猜测道,“不过,现在大约是什么时候了?应该已经过了子时了吧……怎么该来的人还没来呢?……”
我越想越感到心神不宁,越想越感到惴惴不安。我开始在军械库门外踱步。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焦躁的我突然停下了脚步,借着附近走廊里灯笼黯淡的光,我看到了地面上交错的影子!是的,交错的影子!地面上除了我自己的影子之外,不知何时,又突然多了一个影子!此刻,拥有这影子的人正悄悄地、没有任何声息地站在我的背后。
“是你?!”我猛地转过身,对着眼前的人,笑了。“我究竟该称呼你什么呢,‘老风’还是‘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