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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摇到外婆桥
屋内好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我才开口。
“是的,没错,将此事泄露给萧轻风的人正是我。不过我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挑唆契丹方面与李小甲的合作,试图延缓萧轻风去逼死无风的脚步。显然,我当时没考虑到……会……‘殃及池鱼’……”
“所以,此事若是我们主公也追着不放的话,那么太师父,你刚刚这种无意中的‘殃及池鱼’的做法何尝不也是一种‘出卖’与‘背叛’呢?”
“你……”我几乎气炸了肺,好一阵哑口无言。
“因此,太师父,实际上,你和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嘛。所以……关于主公的那个祈求,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的要求,你现在可不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
“玉树,你回去告诉不谷那个臭小子,就说,在你们作为‘帮凶’让无风身首异处的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给予他任何的原谅!”
“啧啧啧……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居然没一点儿转圜的余地。唉,主公若是知道,一定伤心死啦。”
“转圜的余地?哼,当然也有一个转圜的余地……”我冷笑着一边说,一边也从座位上站起。
“哦?夏帮主快请讲。”
“这个转圜的余地就是,如果不谷想得到我的谅解,就只有一个可能——除非……无风死而复生!”
说完,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以便把眼眶里的泪水倒吸回去。与此同时,我身旁的这位织田家的谋臣发出了一阵异样的、戏谑的低笑。我没有再追究他为何发笑的心情。我转过身,睁开眼,大步往我的院子走去。然而,刚走几步,背后的声音就把我叫住。
“太师父,请留步。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是关于李小甲和他那个远亲的。在我刚刚去见李军师之前,他那个远亲一直呆在他的房间里,正鬼鬼祟祟地向他密报着什么。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运起了内力才勉强听清了两个词:‘那个女人’与‘子时’。后来见我站到门外,那个叫李小富的吧,才一溜烟地跑掉了。虽说我偷听到的这两个词可能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捕风捉影吧,但是我想在这个元帅府里,被他们排斥在外、可能称之为‘那个女人’的人,多半就是太师父你,因此我想最好还是把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知会你一声,也不枉我家主公对你的一番……”
“多谢相告。”我连忙打断他,大声说道。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不过,我刚要举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男人,问道,“对了,听说你曾向小谢说了一句悄悄话,不知……这句‘悄悄话’,能否让我略知一二?”
“呵呵呵……”玉树发出一阵快活的、却又仿佛充满了戏谑的低笑,“自然自然,我们织田家族虽暂时被迫担负上‘帮凶’的罪名,但是,我们对于太师父的诚意还是始终如一,并未改变的嘛。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嘻嘻……任何的事情要隐瞒太师父你。闲话少说,我向小谢递的这句悄悄话不过是一句闲话,我只是听说,府上有一个特别会做桂花糕的厨子,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嘛!嘻嘻嘻。”
闻言,我的脑海中蓦地呈现出那个一直让我感觉怪怪的厨子的模样,并且随即,我的胸口蓦地一热,跟着我的脸颊也突然变得火辣辣的,为了防止玉树跟过来发现我此刻的异样,我再不停留,在背后一连串异样的、让我莫名其妙又很是恼火的低笑声中,大步走出了走廊。
片刻后,我穿过院子,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外。站在房门外把门的只有小谢,听他说韦不笑刚才被李小甲派来的人给叫走了。我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房门被推开,徐衍一个纵身跃过了门槛,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焦急地近乎叫了起来,“夏小离,你知道吗,大元帅他刚才突然……”
说着,这个少白头蓦地闭上了嘴,很是警惕地盯着院门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很快看到了两个站在院门外的可疑男子,这两人身穿府上仆人的服装,正在那儿和孙虎等守门士兵闲聊。至此,徐衍立刻松开拉住我的手,沉下脸,转身走进了房间。而我则用眼角的余光朝小谢示意了一下院门那边,随即小谢会意,往院门外走。我遂走进了房间。
当时,徐衍正坐在桌边,一手握拳放在桌上,一手紧捏一只茶碗,他一会儿把茶碗凑到嘴边似乎想要喝茶,一会儿又在茶碗快挨到嘴唇的时候又猛地把茶碗移开,这样又凑又移开的动作不停重复,以致让人看得微微咋舌。而且,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一点是,我后来才发现被他一直捏在手里的这只茶碗竟然是空的,里边根本没水。
“你知道……元帅他身体异样的事,对不对?”我刚合上门,桌边的少白头就冷不丁地开口。与此同时,他把手里的茶碗放在了桌上,用仿佛审讯犯人的、凶狠的、怀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样问我。说着,我很快走到桌边,坐到了他身旁的座位上。
徐衍沉默片刻,就告诉我,说在大约一个时辰之前,他、曹岳、李小甲在元帅的书房里刚就着萧轻风的那封来信商量了一会儿,书房里就突然来了一个杭州郊外军营的信差,信差给曹岳送来了一封急件。
“元帅看完那封急件,脸都绿了,几乎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然后立刻吩咐李小甲和我,让我们随同他立刻赶往郊外军营。李小甲当时追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元帅半天不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说,是那批极为重要的粮草和草药出事了。然后我、元帅、以及护卫元帅的由十八个武功高手组成的‘万箭穿心’的护卫队就骑着马往东门走了,李小甲不便骑马,就坐了马车跟在我们一行人的后边。我们一行人人刚走到临近东门还没出大门口的时候,就忽然碰到了一群蹲在大门外的小乞丐。这些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对着我们拱手作揖,向我们乞讨。这时,李小甲的马车上前与我并排,小甲掀开车窗帘布,向我示意了一下,然后我就朝那些小乞丐撒了一把碎银,一众孩子欢呼雀跃,俯身捡拾,高兴不已。李小甲就笑着让那些孩子朝元帅呼喊‘千岁,千岁,千千岁’,大元帅虽连连摆手,说是不必,但那表情却是情愿的。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嘿嘿,本来嘛,他如今‘高处不胜寒’,是有必要,在一些事情上摆摆谱,做做样子。
“不过,对此,我却感到有些不快,我开始抖动手里缰绳,准备催马前行。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皮肤黝黑,左边脸颊上长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斑的小男孩儿突然像只灵活的小狗似的,窜到了大元帅所骑的马边,用他那公鸭般的、仿佛正在变声的嗓子唱了两句童谣,而其他的孩子则立刻随声附和。
“一时间,东门外吵吵嚷嚷,聒噪非凡,好像有数千只麻雀一下子聚集在了你的耳边叽叽喳喳,叫个没完。不过就在下一刻,我忽然注意到,大元帅和李小甲的不对劲。在马车车窗旁露出半边脸的李小甲沉下了脸,表现出毅然决然的愤怒与恼恨,而站在‘万箭穿心’护卫队当中的大元帅则是突然打了个哆嗦……然后脸色就变得煞白,白得好像个死人。
“接着,元帅就好像就突然中了邪似的,五官抽搐,浑身哆嗦,脸色也蓦地从惨白转成了酱紫色,眉宇间似乎还透着一股不祥的黑气。他一边哆嗦一边双手张牙舞爪地好像发了疯似的狂抓他自己胸前的衣襟,似乎是想要从胸口抓出个什么东西。但是,他的手指似乎已经被施了什么咒语,好像已经变得僵硬住了,完全不能自如地活动,更遑论抓什么东西了。于是,大元帅更加焦急,一边“嗬嗬嗬”地发出野兽般的声音,一边更加疯狂地抓自己的前襟。与此同时,几个‘万箭穿心’的队员一起凑了过去,试图要拍拍大元帅,让他停止这样焦躁不安的举动,但是,均被元帅一一甩开。
“而另一边,李小甲则把上半个身体都从马车的车窗里探出来,对着门口那些小乞丐愤怒地狂叫,又斥骂守门的一众士兵,骂他们是木头,让他们这些木头立刻把那些“该死的小流氓们”给捉住,捉回府里严加审问,士兵们立刻照办。结果,霎时间,庄严肃穆的东门大门外,就立刻上演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数十只尖叫不已的‘小鸡崽儿’凭着他们天生的灵活劲与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很快就钻进了附近一些阴暗的、狭窄的犄角旮旯的缝隙里。不用说,士兵们空手而归,又被骂作是‘浪费粮食和军饷的木头’。在‘老鹰抓小鸡’上演的同时,李小甲拼命地催促车夫,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元帅的身旁。
“就在车夫遵照小甲的吩咐做的时候,元帅他……突然闷哼一声,双目紧闭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小甲吓坏了,连拐杖都顾不得拿,就扭着身体从车窗里跳下了马车。小甲也立刻摔倒了,但是就是这样,他也依然匍匐在地上,爬着爬到了大元帅的身边,然后就做出了一系列至今让我感到匪夷所思的举动……”
徐衍说着,停了下来,终于捏着他手里的茶碗,凑到嘴边,做了个喝茶的动作,但是他突然皱起了眉,接着,他蓦地把茶碗倒置,让碗底朝上,碗口朝下对着桌子,结果,没有一滴水从碗里流出。也就是在这时,我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往这茶碗里倒水,而这除了说明他不渴之外,至少还说明了一点:曹岳一个时辰前的这种突发异样带给了这个少白头足够大的震撼,以致于让他整个人至今都处在一种完全心不在焉的状态。
“徐衍,在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之前,我想,我有必要了解清楚一些具体的细节。嗯,譬如说,东门外那些小乞丐唱的童谣究竟是……什么?”
“外婆桥。”
“什么?”我用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问道。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是的,那些孩子翻来覆去唱的就是这两句。”
闻言,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良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