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红绡香断 （三） 狠毒

见到她的人曾经只会想到“不食人间烟火”“会向瑶台月下逢”……也几度因为那冰肌玉骨，秋水明眸而忘了岁月。

然而此刻躺在床上的她。洁白恬淡的脸上血迹斑斑，秀发蓬乱，嘴唇干裂，眼波微微地流动，渗出血与泪交融的殷红的东西。

芷儿一伸手揭开她身上的锦被，它整个身躯暴露无疑。

那是什么样的躯体呀！洁白柔软的睡衣破烂不堪，早已遮不住身体。全身都是被撕扯拖拽鞭打的痕迹。柔嫩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无数大大小小的鞭痕，血肉殷红……

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看见这样一个女人蜷缩在床上。都会因为不忍和心疼而惊惶，甚至不忍直视。

然而芷儿却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她，嘴角泛着一丝冰冷和怨毒。似乎只有看见她这样，才快意解恨。

在这个巨大的卧室当中，圆桌秀墩翻倒，妆台凌乱，茶具粉盒打翻了一地。满地绫罗，像是一整套衣被撕成无数碎片，一双秀鞋散在角落里。

床上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芷儿上前解开她的穴道，拽着她的乱发，喝道：“说！星哥哥为什么又要找你了？”

梅天瑶无力推开芷儿的手，眼里又渗出两行血泪。她的痛不仅仅在身上，也痛在心头。她用尽全力张开嘴，颤声道：“也许……也许他什么都知道了……”

芷儿一点儿可怜她的表情都没有，将她的头发拽得更紧，喝道：“快说！他……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突然韩星的声音从芷儿背后响起：“我现在只知道，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那声音中满是愤恨和悲凉。

芷儿大惊，猛回头，果见韩星不知何时已经木然立在她的背后，眼中隐隐含泪，死盯着她。

芷儿知道事情败露，羞愧得嫩颊绯红。忙几步行到韩星面前，低声道：“星哥哥，你怎么去而复返了？”

韩星愤然道：“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既然只是数花算命，小红没必要拼命躲着我。你不是一个很拘泥的女孩。我也突然想到，既然是要数花算命，也不需要兴师动众到天仙阁来。同样的牡丹花，你自己楼前多的是……”

芷儿自知无法再抵赖，道：“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数花算命。”

韩星道：“是为了姑姑。你在这里找到了姑姑。”

芷儿道：“这天仙阁本就是她的寝阁，只是我没想到她身受重伤之后，还敢回到这里。真是踏破铁鞋如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星道：“但是你不想告诉我姑姑在这儿。”

芷儿咬着嘴唇道：“你见她要死了，一定不忍心再 惩罚她。我却恨不得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让人毛骨生寒。

韩星没想到芷儿小小年纪，如此狠毒，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芷儿的脸上。

芷儿顿时泪如泉涌万分委屈。哭泣道：“你……你打我……”

韩星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

芷儿疾声道：“就因为我这样对她吗？就因为她是你的姑姑吗？你难道忘了她要杀你，她把你的母亲折磨成什么样吗？”

韩星喝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许再胡说了！她……”

韩星一时间没有办法跟芷儿解释清楚这一切。此情此景，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韩星也害怕芷儿一时间承受不了自己的“大逆不道”，于是到了嘴边的“她是你的亲生母亲”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芷儿倔强地道：“我要说，我恨这个女人。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说着“呜呜”地哭个不停。

韩星也拿她无可奈何了。

此时只听梅天瑶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语声唤道：“星儿，你过来！”

韩星赶忙扑到床边。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自己的姑姑。和那晚的娴静柔和，皎若月光相比，此时此刻的她让韩星心如刀绞。

韩星双膝跪地，泣涕涟涟地道：“侄儿来晚了。”

梅天瑶嘴角边露出一丝欣慰，道：“在你娘的构想里，你应该恨我呀！她……她不可能告诉你真相的。”

韩星忙把通过假扮那个戏子套出了真相的经过讲给梅天瑶。见姑姑精气殆尽，也不敢细致入微。索性一提起那戏子，梅天瑶就已经明白大概了。

芷儿兀自哭个不停，对于韩星所讲也是听而未闻。即使听了几句，也茫然找不到头绪，自以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韩星讲罢，梅天瑶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韩星靠近一些。

韩星挪膝向前，脸贴在梅天瑶手上。

梅天瑶用手轻轻抚了抚韩星的脸颊，脸上十分欣慰。眼波流动，望向芷儿，轻声道：“芷儿……你……你过来。”

芷儿挨了韩星一巴掌。正唏嘘不止，听她召唤，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叫我干什么？”

梅天瑶无力高声言，只是苦苦召唤。芷儿硬是不理不睬。

韩星忙命令道：“芷儿过来。”

芷儿倔强地道：“我就不过去！如果过去我就杀了她。要不然我是不会过去的。”

梅天瑶痛苦摇头，血泪滂沱。

韩星被芷儿气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你……你给我闭嘴！”

芷儿虽然满心不服，却也不敢惹韩星生气，只得闭嘴。

韩星伸手将梅天瑶扶起，自己坐在床上，让姑姑依着自己坐好。

梅天瑶强自支持，见芷儿冷眼旁观，心中酸楚，又流下泪来。

韩星见了不忍，连连安慰道：“姑姑别伤心，芷儿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等一切真相大白，她一定会跪到您面前忏悔的。”

梅天瑶凄然摇了摇头。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再说……”下话未及出口，便已连连喘息，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

韩星泪流满面。忙拿出自己的手帕替姑姑擦拭嘴角的血迹。安慰道：“会的！会的！”

正在此时冯云碧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咦”了一声道：“芷儿，星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梅天瑶居然也在？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韩星没理会冯云碧，忙对芷儿道：“芷儿，到星哥哥身边来，快点！”他无时无刻不提防着母亲。

芷儿此时见到冯云碧到来，觉得自己来了救星，哪还听韩星的话，三步并两步扑到冯云碧怀里痛哭起来。

冯云碧佯装怜惜地道：“芷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芷儿道：“是星哥哥，星哥哥打我……”

冯云碧忙假惺惺责怪韩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儿，你怎么能欺负芷儿呢？”

还没等韩星开口，芷儿又抢道：“还不是因为我打了那个该死的女人。”说着一指靠在韩星肩上的梅天瑶。

冯云碧注意到梅天瑶身上伤痕累累。不用说一定是被芷儿弄的，心中十分解恨。表面上却假惺惺地道：“她……她毕竟是星儿的姑姑，纵然有错，人已经要死了。芷儿的确不应该再伤害她了……”

芷儿本来以为冯云碧会为她撑腰，没想到听到的竟然也是嗔怪。撅着小嘴又要反驳。冯云碧忙拉了拉她，然后向韩星努努嘴，示意芷儿打住。

芷儿知道冯云碧自有道理，也就不再狡辩。

韩星却冷冷地瞪了一眼冯云碧，怒喝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