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冒牌商船

“也就是说，船长他们并不准备前往迪戈岛？”奥登皱着眉头确认。

“虎鲸号”的侧舷边，奥登和李瀚一边整理着绞盘上的缆绳，一边聊着天。胡尔木在一旁边重复着李瀚教他的口令，边擦着炮膛。

“是的，我尝试过给大胸女建议，可是她却说什么都不想去，宁肯多航行很远冒很大的风险去销货，完全是脑子进水了。”普瑞娅回到船上之后，喝酒时把李瀚给胡尔木“渡气”的经过告诉了众人，害得厉害被所有人嘲笑，甚至还得到了女妖的安慰。李瀚弄得一肚子气，到现在还不太想搭理普瑞娅，提起她就一肚子火，甚至看见胡尔木也没什么好气。

“那怎么办？”奥登不太喜欢李瀚说普瑞娅的坏话，他觉得普瑞娅当时的做法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李瀚几乎是抓住每一点儿时间，疯狂地把自己掌握的航海知识教授给奥登和胡尔木。他带领两个新手了解海船的构造，知道不同船帆的作用，学着升帆收帆，整理缆绳，了解锚机的操作方法，填弹开炮，熟悉各种水手们在船上的操作口语和喊话的意义。尽管现在奥登和胡尔木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水手，可是他起码明白仅凭他们三个人，是没办法操控着一艘船在大洋上航行的。一艘能够前往迪戈岛的海船，最小也得是双桅以上的三角帆船，船员最少也要五个人，这还是不需要起锚入海的情况下。

李瀚现在勉强可以担任舵手，胡尔木和奥登可以在指导下担当操帆手和瞭望手，而且瞭望手还要协助一起操帆，可一艘海船上可不止这么点儿活。如果只有他们三个，一旦遇上稍微大一点儿的风浪，或者任何一艘海盗船，绝对会船毁人亡。可是，暂时间他们也的确没有太好的方法。幸而目前的印度洋正是冬天的季风，他们可以顺风航行前往迪戈岛。如果是逆风，完全是想都不用想。

李瀚很想帮助奥登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舵手。尽管每个船长都是优秀的舵手，可是李瀚却始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适合担当舵手的职责。舵手是一艘船的操控者，他需要最强大的耐心和最踏实的态度，永远目视着船头的方向，能够和船舵融为一体，在方寸之间、狂风巨浪里把握帆船最佳的航行状态，粗中有细。毫无疑问，奥登性格坚毅，责任心强，几乎是天生的好舵手，李瀚从他身上完全可以感受到一种气质和可以托付的信赖感，这种感觉他曾经在那些大海盗船的舵手身上多次接触过。尽管现在的奥登对于航海还是一窍不通，可是经验这东西总是可以培养的。奥登既然答应了努力学习操舵，以他的脾性，绝对会真的十分用心去学。这一点李瀚毫不怀疑。

“两个选择。第一是找机会抢了‘虎鲸号’，或者胁迫‘虎鲸号’前往迪戈岛。第二种是找机会加入另外一艘愿意去迪戈岛的海盗船，或者抢到一艘已经起锚升帆的商船。”李瀚盯着船尾正在逼迫胖子跳海减肥的普瑞娅说。

“第二种。”奥登不假思索地说，说完他拍了拍手起身走向尾舷。

“你干嘛去？”李瀚好奇地问。

“洗澡。”

“......”李瀚翻了白眼。自从成为虎鲸号的一员之后，奥登竟然变得跟普瑞娅一样，有了严重的洁癖，非要每天都洗澡。淡水不够，他就用海水洗。

“又洗...洗...洗澡啊。”看见奥登去拿提桶，瘦子结结巴巴地说。引来了海盗们的一阵哄笑。船上的海盗们听说了奥登的遭遇之后，很快就接纳了他。大胡子和女妖甚至专门教了奥登不少海盗们的规矩。这待遇胡尔木可是一点儿都没享受到，他反而因为总是大谈发财和去东方被人起了个外号叫“乌鸦”。因为普瑞娅对奥登另眼相待，给他配备了新衣服、鞋子、武器，瘦子非常嫉妒，就故意学奥登结结巴巴的说话声嘲笑他。结果学了两天，瘦子竟然把自己学结巴了。现在他只要一开口，大家就哄堂大笑。

“有商船！”胖子再次顺着绳梯爬到了船舷边，眼看普瑞娅又要抬脚，连忙用手指着背后，气喘吁吁地说。

“船长，有商船！双桅，大约20码长。”瞭望台上的女妖这时也向下通报。

“双桅商船？还是算了吧，船长，在这种宽阔海域，我们根本追不上的。”大胡子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机会。”普瑞娅不服气地说，李瀚撇了撇嘴，这女人从来都不服输。

“大胡子说的对。那艘船比我们高，也比我们快。除非我们现在就开始摆炮瞄准，然后它还正好靠近我们交错而过。否则没有任何机会。可是，人家也有望远镜，咱们也没有底仓侧舷炮，在甲板上弄炮肯定被人早早看到。估计对方根本就不会靠近我们。”穆辛把望远镜丢给普瑞娅说。

“总要试试嘛！如果能弄到那艘船，我就把它当我的旗舰。‘虎鲸号’太慢了!”普瑞娅依然不死心。船长决定着所有人的意志。于是，船上的海盗们开始忙碌了起来，搬运炮弹、转动锚机，舵手也开始调整航向，隐蔽地向对方贴近过去。

“他们竟然也在向我们靠近。”这船长不会真的连个望远镜都没有吧！”大胡子目瞪口呆地拿着望远镜。李瀚用手搭在眼睛上，发现那艘双桅商船竟然真的向着这个方向贴了过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已经进入射程了。

“哈哈，所有人准备开工啦！”普瑞娅兴奋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船上的海盗们也兴奋了起来。只有穆辛依然皱着眉头拿着望远镜在认真观察。

黑色的骷髅旗升到了旗杆顶，普瑞娅转过身，正要下令炮手开火，忽然骂了一句脏话。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艘商船的顶帆，也升上了一面海盗旗。

竟然遇到同行了。李瀚差点儿笑出声。对方竟然跟普瑞娅一样，弄了一艘商船改造了一下，跑出来打劫当海盗，结果还正好盯上了另外一艘冒牌商船。此刻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已经比较近了。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虎鲸号”的身份，所以没有下令开火进攻。海面上的气氛相当尴尬。

“这......”大胸女显然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她有些发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对方想吃掉我们。所有人听着，不要轻举妄动，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女妖调整帆向，舵手注意，小心脱离对方的射程。”穆辛沉声下达着命令。

就在“虎鲸号”做出脱离决定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准备脱离战斗，调整了航向。可就在两艘船平行交错时，几声巨响，一发铅弹重重砸在了不远处的的船舷上，对方开火了。

炮声响起的同时，李瀚已经滚到了横桅边，喊着其他人一块儿调整帆向迅速撤离。普瑞娅则冲上前替下了火炮手开始填弹还击。

“不是同行吗？怎么他们还开炮啊！”胡尔木一边解着缆绳一边冲着李瀚大喊。

“你懂个屁！这才是真正的海盗，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大胸女的玩法叫过家家！”李瀚大声说。奥登也跑了过来开始帮忙。

从炮声来看，对面那艘海盗船上起码有八门火炮。可以说，“虎鲸号”现在正在被一个航速、火力、人员都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追击。

一发铁链弹撕破了对方的横帆，可是“虎鲸号”的主帆也被撕了一个大口子，航速骤降。紧接着，又是一发炮弹，砸在船舵旁边，舵手的胳膊被炸起的木条割得鲜血淋漓，穆辛上前替换下了他开始操舵。普瑞娅发射了好几枚炮弹，都没办法伤到对方的主桅杆和船舵。穆辛被迫好几次打满舵，舵叶在水下不断地猛烈变换角度，“虎鲸号”在水流中不断倾斜变向，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可是，对方的航速显然要快上不上，巨大的帆影很快压向了船尾。李瀚甚至已经看到对方的水手开始准备钩锁跳帮了。

“不行了，跑不掉了。所有人听着，操家伙，准备迎击。”普瑞娅抽出弯刀下令。

七八条钩锁甩着风声勾在了“虎鲸号”的桅杆和船舷上。一道道人影叼着弯刀跳落了下来。几乎是转瞬之间，“虎鲸号”的甲板就成为了惨烈的战场。海盗们手持弯刀长剑混战成一团。开始敌人跳帮过来的少，虎鲸号上的众人可以抵挡甚至压制，李瀚还趁乱砍断了好几条钩锁。可是，随着敌船上跃下的人影不断增多，李瀚他们也开始越来越吃力。幸而虎鲸号上的海盗们都经历过大场面，作战比较凶悍，而穆辛和普瑞娅武艺又十分高超，所以才能勉强顶住。李瀚也第一次看到女妖取出了自己的武器，竟然是一把少见的战斧，看起来十分暴虐。奥登一圈打晕了一个敌人，抢了一把弯刀，保护着普瑞娅和穆辛的侧翼。胖子挥舞着一根粗木棍，瘦子则拿着一把短刀十分猥琐地专攻别人的下三路。至于胡尔木，战斗刚开始，这货就不知道躲去哪儿了。

也许是看到久攻不下，一个带着大金耳环，身披褐色外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船舷边。他观察了一下战局，随后挥了挥手。很快，挂着钩锁的跳板被搭在了两艘船之间，那个船长也带着新的一批海盗计入了战局。

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战局顷刻间成为一边倒的碾压。李瀚和穆辛几乎是立刻摆脱掉自己面前的几个敌人，向那个船长扑了过去，准备擒贼先擒王。穆辛一脚踹开了金耳环船长旁边的大副，开始跟对方进行缠斗，李瀚则一边纠缠着另一个护卫，一边从旁挥刀偷袭，想找机会协助穆辛制服金耳环。

左右招架的金耳环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穆辛，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连高喊：“停！停！都停下！自己人，自己人！”不少正在攻击的敌人有些迟疑地收了手，胖子和瘦子眼看就要完蛋了，幸而几个围着他们的人放慢了攻击，才得以喘着粗气做做抵挡。不过，金耳环的制止并没有让李瀚和穆辛收手，两人直接冲了过去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穆辛大叔，是我，是我，沙鼠，白舍尔！”金耳环咣当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弯刀，举着双手，侧着脖子回避着刀刃连声说。

“白舍尔？”穆辛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金耳环。

“是我啊！穆辛老师，我这当海盗还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啊！你忘了吗？你看我耳朵，看我耳朵啊！”金耳环拼命指着自己的缺了一块儿的右耳。

穆辛打量了一下，脸上竟然慢慢地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他收起了刀子后退了一步，挥手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

“竟然当船长了，干的不错啊！小沙鼠。”

“嘿嘿，是您教的好。”这个叫白舍尔的家伙在穆辛面前仿佛一下子没了任何船长的架势，就像一个小跟班一样嘻皮笑脸的凑在穆辛身边。李瀚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周围的其他海盗，发现他们都呆滞地看着自家船长，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因为首领喊停，所以双方都有些别扭地收起了武器，救治自己的伤员。刚才的战斗十分激烈，两方都有人受伤，甚至伤的很重，所以船上的气氛其实并没有和缓，双方依然剑拔弩张。女妖面色阴沉地捂着自己流血的左臂，瘦子捂着自己的屁股小声斥骂，对方好几个人也捂着自己的大腿冲着他怒目而视。幸而，双方没有人死亡，几个掉进海里的海盗也被人用绳子拉了上来。

普瑞娅跟穆辛交换了一下眼神，皱了皱眉头回了船长室，不一会儿提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丢给了金耳环。金耳环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讪讪地看向穆辛。

“按规矩来！”穆辛拍了拍金耳环的肩膀。

金耳环左手举起那个袋子，冲着自己的手下们摇了摇，钱币撞击的声音清脆可见。“这是对方船长给咱们的补偿，比咱们上趟儿活儿还多。会计，这些钱我的那份就不要了，大家每人多分一些！”钱币的力量瞬间平息了这些人的怒火，有几个家伙甚至还欢呼了起来，船上的气氛也随之和缓了下来。低声嘟囔的瘦子也被普瑞娅瞪了一眼乖乖闭上了嘴。

随后，穆辛给金耳环白舍尔介绍了普瑞娅。看得出来，白舍尔十分惊讶穆辛竟然不是这艘船的船长。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穆辛便和普瑞娅一起带着他去了船长室，让船上的两方海盗们自己先修补一下战斗中受损的船体，随后自己找点乐子。海盗们的乐子当然是赌钱，于是，“虎鲸号”的甲板上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押注声，尤以捂着屁股的瘦子叫喊声最大，似乎双方都想把自己刚才吃的亏从赌桌上赢回来。

“穆辛老头似乎很厉害啊！”胡尔木凑在李瀚耳边小声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骰盅旁的一堆堆钱币，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李瀚当然知道穆辛不是个普通的老海盗。不过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这个大胸女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穆辛对她毕恭毕敬。

“你们说，这艘船怎么样？”奥登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他们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李瀚和胡尔木愣了一下，看了看奥登。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趴在船舷上打量着这艘名叫“贼鸥”号的双桅帆船，小声说起了话......

夜色降临在了海面上，闪烁的繁星在海面上洒下一道银河。“贼鸥号”和“虎鲸号”两艘船收了帆，一前一后缓慢地漂行在海面上。普瑞娅下令厨师拿出最好的手艺，端上一盘盘烤牛肉、烤羊肉和煎鱼，送上甘甜的麦酒。两艘船的海盗在赌场上厮杀了一番之后，在美食美酒间终于彻底化解了矛盾，一起享用了起来。李瀚用自己在妓院学到的技巧，轻松放倒了想灌他酒的胖子。奥登完全不理会在他身边聒噪劝酒的瘦子，只是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肉，滴酒不沾。胡尔木给两艘船舵手和瞭望手送酒的建议不出所料地被两个船长否决了。没有任何一个靠谱的船长会随意允许自己的舵手和瞭望手喝醉。

不知为什么，自从金耳环船长从船长室里出来之后，对普瑞娅就十分恭敬，态度好得不得了。几个手下建议他灌普瑞娅的酒他压根儿没搭理，至于有两个胆大包天开口调戏的，都被他直接一瓶子拍晕了。两位船长和穆辛坐在一旁的小桌台上慢慢地喝着酒聊天，普瑞娅文静得让李瀚颇为不适应。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李瀚一边暗自嘀咕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船长，奥登不喝酒，我想带他去舵台学学操舵和收帆。”

“我们有舵手和主帆手，大胡子他们做的难道不够好？”普瑞娅扫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难得这会儿允许你们喝酒玩耍，你想跑到外面背着我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能有什么坏主意！带着新手学学本事总是好事嘛！那家伙可是天生的海盗。”李瀚态度出奇地好。

“跟着你怎么可能学着当海盗，你自己还不想当呢。”普瑞娅轻笑了一下小声说。

“啊？”李瀚没听清楚。

“没什么，去吧去吧。”普瑞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奥登看了看普瑞娅，见她微微颔首，便跟着李瀚一起走出了船舱。不一会儿，胡尔木也借着撒尿的名义走了出来。他们三个先拐到厨房，拍了拍胖厨师的马屁，每人弄了一壶酒。随后上了舵台，开始跟大胡子聊起了天。

李瀚在小镇的英勇表现和奥登的踏实勤恳已经让他们赢得了其他船员的信任。所以大胡子并不介意多教他们一些舵手的知识，让他们明白舵手怎么跟帆手配合调度船只的方向。至于胡尔木，大胡子直接不准他上舵台。于是，李瀚只能让他去练习练习晚上攀爬瞭望台。还好，胡尔木受惯了别人的嘲讽和排斥，而且始终对远航有着固执的渴望，并不在意大胡子的歧视。

舵手不能在航行中喝醉，不过当海盗的酒量大都不低，少喝一点儿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大胡子接过酒壶喝了几口，李瀚十分凑趣地请教他有关操舵的各种技巧，不断拍着马屁，让他十分受用，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虎鲸号’船体造型稍微有些宽，因此虽然有三角大帆速度还是上不去，这个是舵手没办法改变的。有经验的船长只要根据航线推测一下，就能轻松追上咱们。你看对面的‘贼鸥号’，也是商船，但是船体就相对瘦一些，加上双桅的位置动力，在逆风的情况下操舵也相对容易不少。唉，说到底，商船的速度确实很难和专门的海盗船和军舰比，就算改装过也不行......”

奥登听得十分专注，大胡子也因此讲的兴趣盎然。说着说着，大胡子还让奥登尝试操舵，自己在一旁指导。讲解完了之后，大胡子觉得意犹未尽，因为一些操舵的技巧在“虎鲸号”上没办法得到展示。他想了想，对李瀚说了句“看着舵”，便钻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大胡子走了出来，还带着一个“贼鸥号”上的水手，他对李瀚说：“船长已经同意了。待会儿你带着奥登过去，去他们船上，他们的舵手会指导指导你们。”

“你不去吗？”奥登突然开口问。

“小子，记住，舵手无论如何都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位置。这是舵手的原则。”大胡子拍了拍奥登的肩膀，再次回到了舵台，拿着个小酒囊，抿了起来。

随后，李瀚、奥登和胡尔木便跟着那个带路的海盗，攀爬过摇摇晃晃的缆绳，来到了“贼鸥号”上。当然，过去之前，李瀚没忘记带上几袋美酒。

“贼鸥号”尽管也是由商船改造出来的战船，可是因为船体大，吃水浅，所以相对航行能力远比“虎鲸号”好得多，也明显更适宜海盗们使用。这艘船的舵手名叫图兰，是一个身形比较消瘦的中年人，脸庞因为常年的水手生活变得黑红黑红的。询问过带路伙伴后，他接过李瀚送上的酒喝了一口，眼神一亮，态度好了不少。前往埃及的航线有两条，他们本身就选了一条相对船只更少的航线，所以夜航时需要注意的并不多，只要瞭望手不失职，舵手们并不忙。

聊了一会儿，李瀚他们也知道了。“贼鸥号”是典型的西印度洋海盗船，平时在波斯航线上劫掠，财货都直接运往迪戈岛，在那里完成火药和各种补给。听到是前往迪戈岛的，胡尔木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不过李瀚拉住了他，不让他开口说话。海盗是非常讲究团体的组织，没有任何一艘海盗船会随便接纳背叛者，水手们也最瞧不起这种人。一旦自己三人贸然提出想脱离“虎鲸号”跟随“贼鸥号”去迪戈岛，绝对会受到非常严重的奚落，这个消息一旦被传给普瑞娅他们，绝对倒霉定了。

星光逐渐黯淡，漆黑的夜空开始隐约透亮，印度洋在浓重的大雾里迎来了新的一天。

“雾太大了，瞭望手用心点儿，船首船尾多去几个协助瞭望，仔细盯着前后方向，注意暗礁。”图兰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说。对多数海盗船来说，船长不在的情况下，舵手基本就担任着大副的角色，可以指挥调度水手。“你们三个也一块儿帮帮忙，今天这场雾太大，容易有危险。”

李瀚他们三人去了船尾，轮流替换着“贼鸥号”上的值班水手进行观察。在望远镜里，李瀚朦朦胧胧地看到“虎鲸号”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不过船舱里倒是没人出来，想来是因为宿醉未醒。

“嗯？”胡尔木把望远镜转回了刚转过来的方向。

“怎么了？”李瀚问。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艘大船，可是又似乎看错了。转回去什么都没看到。”胡尔木放下望远镜，指着一个方向说。

李瀚夺过望远镜看向胡尔木指的方向，仔细看了半晌，狐疑地放下望远镜，冲着周围其他海盗摇了摇头。

“你肯定是看错了。”

话音未落，浓雾中突然闪过一片火光，传出几声巨响。船尾连着“虎鲸号”的缆绳瞬间紧绷了起来，浓雾中传来一阵惊叫声。

众人惊呆了。李瀚连忙拿起望远镜向“虎鲸号”看去。只见船上的水手们已经开始惊慌地奔向船尾。移动望远镜，李瀚隐隐约约看到“虎鲸号”的船尾形状有些不正常，明显已经受到了严重的炮击。突然，又是一阵巨响，几颗炮弹出现在望远镜里，“虎鲸号”的船身又是猛然一沉，“贼鸥号”都被拉的慢了一下，原本连接两艘船的缆绳猛然崩断。镜头里，船尾舵台上的大胡子已经不见了人影。与此同时，船舷侧十几条断开的缆绳猛然抽起，好几个水手被抽翻倒下。整个“虎鲸号”的甲板上乱成一团。

李瀚顺着炮弹袭来的方向看去。黑蓝色的海面上，浓密的大雾仿佛一片幕布，掩盖了一切正义与罪恶。盯着雾中仔细看，一个庞大的黑影仿佛山岳一般渐渐浮现，黑影前方火光伴随着炸响不断闪烁。这个黑影是如此得庞大，李瀚仿佛能看到它的阴影铺天盖地地遮蔽向自己的头顶。

在迪戈岛生活了十几年，李瀚见过无数条海船。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一艘战争怪物。三根巨大的巨大的桅杆仿佛要刺破天际，暗褐色的柚木船身比“虎鲸号”的顶舱都高出好几层，光是密密麻麻的舰首炮就比“虎鲸号”和“贼鸥号”两艘船加起来都多。晨雾的掩盖下，这艘巨舰上无数的水手士兵正在不断奔跑忙碌，正在为着新的一轮攻击做准备。

“皇......皇家船长号！”李瀚的身边，一个水手凄厉地叫出了那艘巨舰的名字。

“真主啊！”

“天呐！”

李瀚的身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这些水手们仿佛看到了魔王一般，有几个家伙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击啊！”奥登高喊了一声便跑向船舵。

“根本就不在射程之内。”李瀚一把拉住了奥登，指了指雾中的巨舰说，“那艘船的大炮口径很大，用的起码是十六磅的炮弹，而且它的船体很高，可以射击到我们，我们却打不到他们。妈的，这艘大家伙还有舰首炮，可以咬着我们的屁股慢慢折磨，直到击毁方向舵，让我们永远没办法还击，困死在海上。”

此刻的“虎鲸号”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接替大胡子的舵手想侧过船身还击，可是因为船尾的方向舵已经被炮弹击碎，所以根本无法完成转向。从宿醉中醒来的水手们像无头苍蝇一般躲避哀嚎。两艘小艇甚至都已经被开始被人下放，不少水手因为炮击掉落在海里。

“下小艇去救人！”刚才给李瀚他们带路的那名水手突然喊了起来。

“放你妈的屁！不许下小艇，立刻升帆，全速向前！”李瀚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舵手图兰身边，一把推开他，开始操舵。

图兰愣了一下，扑过来要抢，李瀚抓住他的胳膊说：“现在‘皇家船长号’之所以没有攻击我们，不是因为它没有能力。是因为我们的船是商船，海盗旗已经收了，‘虎鲸号’的海盗旗昨晚忘了收，死定了！趁着敌人还没发现我们也是海盗，现在赶紧撤离，不然全都得死。以‘皇家船长’的速度，我们跑都跑不了。你来操舵，快走！”

李瀚说完之后，一把把图兰推到了船舵前，转身开始高声指挥船上剩下的水手升帆提速。胡尔木是反应最快的，开始招呼着其他水手一起动手。奥登迟疑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李瀚，又看了看“虎鲸号”，这才一块儿开始动手。

老舵手图兰看了看不远处海面上正向着“贼鸥号”拼命游来的水手们，又瞧了瞧还在疯狂倾泻弹药的“皇家船长号”。咬了咬牙，开始操舵忘右前方行驶。其他水手们看到老图兰开始听从李瀚的指挥，也慢慢停止了喧哗，开始一起忙碌起来。

“贼鸥号”的加速和转向让海面上的逃生者彻底陷入了绝望，后方的哭喊声离得很远都充耳可闻。李瀚再次拿起望远镜，从镜头中正好看到普瑞娅他们走下舵台，抬头望向这边。很奇怪，她并没有愤怒和谩骂，只是抬起手臂又放了下去，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睑。随后，这个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抽出弯刀，开始和白舍尔一起指挥起了剩下的船员们，迎向铺天盖地的炮火。

“皇家船长号”的指挥官似乎终于发现了这艘“商船”不正常的地方，它稍微调整了一下航向，重新开火。几发炮弹呼啸着砸落在了“贼鸥号”船尾的海面，溅起的海水直接扑到了李瀚的脖子上，不过他始终没有回头。借助着大雾的遮掩，“贼鸥号”抛下火炮声中的“虎鲸号”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