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音乐会生变
剧院经理送给新闻部主任秦军两张《天鹅湖》的票,秦军转赠给吴楚楚,作为她在“4·11”报道中表现出色的奖励。
“我也去,这是高端社交场合,只要能参与,就说明本人是准成功人士啦,”庄婷看到票很兴奋。
“一起去。难得有一场演出,可以坐在贵宾席,静静欣赏。”楚楚微笑。
“什么‘难得一次’?你原先不是在《商报》搞娱乐版么?你们看演出,还怕弄不到票。” 庄婷打开大衣橱,开始研究看芭蕾的行头。
“票当然有,——喏,就在第一排,手里抱个相机,别人看到精彩处时,你正趴在舞台边沿拍照。”
“嗬,大主播也有当‘狗仔’的灰色岁月。”
无怪乎,人人想当主角。众星捧月,赢者通吃,主角的光环,遮蔽了无数配角的光亮与付出。不过,主角也是由配角一步步熬成的,今日风光无限的《法制纵横》主播,也有在舞台沿抱相机追星的时候。这么一想,庄婷对未来的自己更加信心满满了。
晚饭后,楚楚和庄婷换上长裙,化了妆,打的来到南滨影剧院。
剧院座无虚席,大部分观众都着正装。虽然仍可见穿休闲装的男人,但女人一律长裙或者职业套装。可见,这几年媒体的鼓噪起了作用,大部分人都表示出对高雅艺术的尊重。
绛红色的天鹅绒大幕徐徐分开,一个梦幻世界出现在眼前。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优美,高贵,舞蹈演员的舞姿轻盈,优雅,确给人一种贵族般的高雅感受,吴楚楚瞧得几乎摒住呼吸。
渐渐地,不谐和音出现了。有人吃瓜籽,有人交头接耳,前排左侧传来咳嗽声,后排冒出个孩子不断问剧情、吵着要走……吴楚楚正气得没处抓挠,却听得掌声如潮,连忙也跟着鼓掌。
中场休息到了。
人们纷纷去上洗手间,上罢就在外头的大厅里聊天,吴楚楚也被庄婷拉进了那个队伍,可她马上就后悔了。她不知这些高雅人士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每个人都在谈论足尖舞,谈论这座新兴城市对阳春白雪的呼唤。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士站在海报墙前,抽着烟,作出高深莫测状。庄婷看了说:“我认识那个矮个子,是做家私的莫老板。”拉着吴楚楚就要过去寒喧,楚楚赶紧说有点头昏,想一个人清静下。
庄婷今晚化了个潮妆,又穿上新置的晚礼服,自觉艳光照人,克莉奥佩特拉附身,自是哪个圈子都敢混,哪类男人都敢搭讪。吴楚楚可不想被她拖着,去跟她那些准客户们谈论艺术啦,生意经啦,本市要闻啦,作谈笑风生状,装作不知道别人都在看他们。散场之后,再一起坐进某酒吧,继续听男人们畅叙事业愿景,人生感悟,再接着看庄婷图穷匕现,或者推荐她的“生命之水”,发展下线; 或者拿出广告预订单,请君入瓮。
吴楚楚悄悄走到门外。马路上没有行人,晚风是那样清凉,温润,她突然觉得,剧院内的一切甚是乏味。
马路上有人向她摁喇叭。抬起头,看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驾驶座上坐着曲一锋,正在向她招手。
她走到车门前。
“晚上好!上来吧,你不是想采访我吗?”他仍是她上次见时的白衬衫,黑西装,仪容整洁,语气真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缘份!我刚好开车经过,看到剧院门口有个靓女,仔细一看,是吴大记者。”
真是无巧不成书。她很高兴可以借机摆脱庄婷和她的朋友们,同时还可以做一期非常精彩的节目。想来曲爸爸大悲大恸之后,心灵愈加孤寂,就想找个人来倾诉了吧。某些失败父母,一直都是孩子,情绪化得难以置信。
她正想上车,却听到一声断喝:“吴楚楚,你要去哪?”
闻声回头,那庄婷正站在剧院门口,不满地盯着她。
她笑着朝她挥挥手,“临时有个采访,我不看了,你接着看吧。”
庄婷向她挥挥拳头,缩回剧院。
她坐上副驾位,自嘲地笑笑,说:“我的朋友生气了,我居然丢下音乐会,上了你的车。”
“我一点也不奇怪,吴小姐是很优秀的记者,”他按上车窗。
“有部电影,叫《好奇害死猫》。”她看看窗外的街灯,一声叹息。吴楚楚正等曲爸爸发动汽车,却觉得一个冷而硬的东西抵在她后腰上。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不准动!”
她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找个地方,跟你好好聊聊。”他另一只手不知几时已握了条湿毛巾,径直去捂住她的口鼻,
吴楚楚拼命挣扎,然而他迅速放下手中刀,径直去卡她的脖子。他的手硬得像铁,毛巾弄得她呼吸困难,吸入的异味让她头昏脑涨,她越挣扎力气越小,直到她蜷缩到座位上,快要气绝了,曲一锋才松开手。她大口地喘息着,浑身打着颤。
她尚存的意识告诉她,完了,她已吸入迷药,落入陷阱了。
她命令自己冷静,不能让他看出她的意识已开始模糊。她飞快地思索这从没遇到过的困境。她采访过绑架案,警方告诉过她,一般的绑票,目的物是钱。而她现在面对的,是个特殊的绑匪,他已失去理智,他在迁怒她,他生无可恋,他的目的物是——
她的生命。她拼命克制声音中的颤抖,尽量冷静地说:“我愿意听你倾诉,但不要采用这种方式……”她来不及实施她的计划了,因为她两个胳膊一痛,他已攥住她的胳膊,紧跟着嘴巴被贴上了一块胶布。
“闭嘴”,他面容扭曲着。
引擎发动,街灯在她眼前交织闪过,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车内的一切。她迷迷糊糊地想,知道她今晚行踪的人不多,发现她夜不归宿的只有庄婷,但这个正在打新朋友钱袋主意的家伙,不会想到她已成了曲一锋的俘虏。台里人明天才会发现她没来上班,待到他们确认她失踪,再去报警,那时她很可能已躺在荒郊野外,装在某个编织袋中,如同她采访中看过的某些吓人照片……
锥心的绝望袭上心头,意识终于摆脱她的意志,飞离了她的躯壳,她昏了过去。